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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9節

第9節

    卻沒想到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聲音已先冷冷道:“三jiejie不知道什么叫做‘食不言,寢不語’嗎,我聽說府里教導禮儀的嬤嬤是專門講過這一課的,三jiejie的記性也未免太差了一些!就算嬤嬤們講的三jiejie沒記住,難道素日二伯母也不教你這些的?若二伯母實在忙得顧不上教三jiejie這些,公主府倒是有幾個宮里出來的精奇嬤嬤,最是要求嚴格,不如我回去回了我娘,賜兩個給三jiejie,再好生教導教導三jiejie,也免得出去給府里丟臉?”

    竟是陸明珠開了口。

    陸明珠這話說得委實難聽,只差沒指著陸明雅的鼻子直接罵她沒教養了,且不光罵了陸明雅,還連身為陸明雅母親的陸二夫人也一并罵了進去,以致母女兩個瞬間都漲紅了臉。

    可偏偏罵她們的人不是別個,是身上流著皇家血脈,堂堂長公主之女,御封的嘉和縣主,認真說來,闔府上下也就只有陸老夫人身份才與她持平,罵你們那是抬舉你們,她們能怎么著敢怎么著?

    不但不敢怎么著,還得多謝縣主的教誨,陸二夫人因起身滿臉通紅的向陸明珠賠笑道:“原是我教導無方,才會讓你三jiejie出言無狀的,待回去后我一定好生管教她,斷不會再叫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還請縣主不要與她一般見識?!?/br>
    又低聲呵斥陸明雅,“還不快多謝縣主教誨,再向你兩位meimei賠罪呢?”

    陸明雅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淚水在眼里直打轉,就當沒聽見陸二夫人的話一般,梗著脖子既不肯向陸明珠道謝,也不肯向陸明萱和陸明芙賠罪。

    場面一時十分的難堪。

    片刻之后,一直未置一詞的陸老夫人威嚴的發了話:“好了,原是大喜的日子,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沒的白掃了大家的興。老二家的,我瞧三丫頭是多吃了兩杯酒,有些醉糊涂了,你且先帶了她回去醒酒去,待她酒醒后,再好生教導她一番,正如縣主說的,也免得出去給府里丟臉,晚間也不必過來了!”總算打破了一室的尷尬與難堪。

    陸二夫人又羞又愧,喏喏的應了,屈膝給陸老夫人行了禮,又強笑著對陸明萱和陸明芙說了一句:“好孩子,你們三jiejie醉糊涂了,所以才會說了糊話,你們可別放在心上,明兒我便讓她給你們賠不是去?!狈綆е懨餮偶贝掖译x開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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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回 憤怒(上)

    陸二夫人母女的離開,并未能使尷尬的局面好轉多少,畢竟另兩個當事人陸明萱和陸明芙還在,事情又終究是因她們而起,姐妹二人不免都有些不知所措,當然,陸明芙是真的不知所措,陸明萱則是裝的,她想藉此事試探一下陸老夫人的態度,看陸老夫人到底能為了她這個所謂的孫女兒做到哪一步,她以后行起事來,便可以此為準則了。

    至于才出手幫她和陸明芙教訓了陸明雅的陸明珠,則被她選擇性無視了,陸明珠施的這點小恩小惠在上一世害她一尸兩命的殘忍事實面前,簡直不值一提,更何況依她對陸明珠那點不多的了解,她教訓陸明雅只怕更多是因為看不慣陸明雅,而不是為了給她和陸明芙打抱不平。

    在一室的沉默中,總算聽得陸老夫人開了口:“才吃得高興,怎么大家都擱了筷子?都快趁熱吃,聽說梨香園那群女孩兒新近又排了新戲,我已吩咐下去,待會兒便讓她們妝扮了來讓我們先睹為快,別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白壞了大家的興致?!?/br>
    陸大夫人聞言,忙湊趣笑道:“兒媳前兒也恍惚聽得誰說了此事,今兒整好可以托母親的福,一飽眼福先睹為快了?!?/br>
    陸老夫人點點頭,吩咐一旁侍立的雙喜:“讓人添張椅子來,再把你芙姑娘和萱姑娘的碗碟移過來?!比缓笙蜿懨鬈胶完懨鬏嬲惺?,“姐妹兩個過來與我坐,——雙福雙壽,你們兩個站到她姐兒倆后面,給她們布菜,我才說了,以后這里便是你們的家,沒的在自己家里,還讓你們白受委屈的理兒?!?/br>
    陸明芙不由有幾分受寵若驚,老夫人話雖說得平淡,半點責怪陸二夫人與陸明雅的意思都沒有,也說了方才之事不過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隨即便這般抬舉自己姐妹,讓自己姐妹坐到她那一席去,還讓她跟前兒的大丫鬟為她們布菜,豈不是在告訴闔府上下,誰敢對她們姐妹不好不恭,便是在跟她老人家過不去?如此一來,闔府上下不管是誰要為難她們姐妹,都得事先掂量掂量了。

    相較于陸明芙的受寵若驚,陸明萱心情卻頗有些復雜,她沒想到陸老夫人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竟是半點顏面都沒給二夫人母女和二房留,一旦傳到老國公爺耳朵里,又豈會對老妻沒有幾分看法?若不慎再傳出府去,她苦苦經營了一輩子的賢名,無疑也將因‘苛待庶子’而毀于一旦;

    而陸二夫人和陸明雅此時雖已離開了,方才之事早早晚晚也是會傳到她們母女耳朵里去了,陸二夫人有何反應且先不說,以陸明雅的好強,卻是絕不會與她們善罷甘休的,誰知道以后會做出什么事來?再就是陸老夫人如此抬舉她們姐妹兩個旁支姑娘,焉知不會讓在座的其他人心生嫉恨,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那些人礙于陸老夫人的威嚴是不敢明著對她們姐妹怎么樣,可暗地里會做出什么事來,就說不好了。

    一時間,陸明萱竟不知道該感激陸老夫人的好意,還是該埋怨她將她們姐妹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了。

    再說陸二夫人領著陸明雅離了榮泰居,甫一走出花廳,陸明雅一直強忍著的眼淚便奪眶而出,到底還記得體面尊重,沒有哭出聲來,而是拿帕子捂了臉,徑自往自家跑去,很快便將陸二夫人并一眾丫頭婆子丟在了后面。

    急得陸二夫人忙命人:“都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追三姑娘去,若是三姑娘有個什么好歹,看我饒得了你們哪一個?!?/br>
    眾丫頭婆子方如夢初醒,忙有幾個拔腿追了上去。

    余下陸二夫人雖心急如焚,擔心方才女兒的無狀傳到嫡母耳朵里,對她越發的不喜,到底對女兒的擔心占了上風,一時也顧不得旁的了,扶了丫頭的手便忙忙攆了上去。

    等陸二夫人氣喘吁吁的趕回自家的正院時,陸明雅早到了,正一邊哭一邊砸她住的東廂房的擺設,弄得整個東廂房是一片狼藉,像才被一場大風刮過了一般。

    看在陸二夫人眼里,霎時又急又痛,禁不住打了個趔趄,她的貼身婆子,也是她的乳母惠mama見狀,忙一把將她扶住,然后喝罵一旁嚇得瑟瑟發抖的眾丫頭婆子:“都傻站著做什么,也不知道勸著姑娘一些,萬一磕著碰著了姑娘哪里,你們有幾個腦袋來砍?”

    眾丫頭婆子聞言,只得戰戰兢兢的上前,勸阻起仍處于盛怒中的陸明雅來:“姑娘仔細手疼,姑娘若實在生氣,打罵奴婢們都使得,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還求姑娘息怒……”

    陸二夫人彼時已緩過來了,聞言也道:“是啊,你生氣歸生氣,打罵奴才們都使得,何以定要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你這不是生生在剜娘的心嗎?”說著,想起自己如今膝下只得陸明雅一個,當初得她還得的那般的艱難,禁不住落下淚來。

    陸明雅生性雖要強,對母親卻是真的孝順,見母親哭了,自己反倒不哭也不發脾氣了,上前勸解起陸二夫人來:“娘不要生氣,我不發脾氣了就是,娘的氣色看起來有些個不好,可是方才走得太急累著了,要不我陪娘回屋歇會兒去?”

    惠mama聞言,忙道:“是啊夫人,您方才走得急,要不讓姑娘陪您回屋歇會兒去?”也好給下人們留點時間收拾規整姑娘的屋子,還有那些被姑娘打爛的瓷器擺設,好些可是公中的,自家便是拿著銀子也不見得有地兒買去,更何況自家夫人還嫁妝單薄,一向手緊……惠mama真是想起這些事都牙疼。

    陸二夫人整好有話與女兒說,見陸明雅的怒氣平息了不少,還提出要陪自己回房去,正中下懷,忙道:“方才走得急,我是有些個頭暈,你便陪我回屋歇會兒罷?!崩畠旱氖?,被簇擁著回了自己住的正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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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回 憤怒(下)

    陸二夫人的屋子布置得雖也精巧,比起陸老夫人的,就要差得遠了,屋子里的家具乍一看倒都是黃花梨木的,一細看卻能發現多為拼接木料,自然遠遠及不上整塊大木裁制的來得貴重;屋子里的各色程設乍一看也是不俗,卻只能哄哄外行人,行家里手一看便知那些程設值不了幾多銀子。

    拉著女兒的手與女兒一道在臨窗的榻上坐了,陸二夫人因吩咐惠mama:“你讓人備幾樣細巧的糕點,再沏一壺姑娘素日愛吃的明前龍井來,想來方才你也沒吃多少東西?!焙笠痪湓捠菍﹃懨餮耪f的。

    說起方才的事,陸明雅才消了幾分的怒火一下子又高漲起來,恨聲道:“我氣都氣飽了,哪里還會餓,娘不必cao心我了。我說什么了,我根本什么都沒說,四meimei就那樣說我,連娘一并罵進去,還說我給府里丟臉,難道像她那樣不敬長輩長姐就給府里長臉了,呸,什么東西……唔……”

    話沒說完,已被陸二夫人一把捂住了嘴,壓低了聲音嗔道:“我的小祖宗,你小點兒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三嬸是長公主,你四meimei是縣主,別說我們說不得,就是你祖父和老夫人,見了她們都得客客氣氣的,你方才的話若是傳到四姑娘的耳朵里,說不得又是一場禍事!”

    陸明雅如何不知道陸明珠說不得,不然方才在榮泰居被陸明珠那樣打臉,也不會不敢有半句怨言了,心里不由越發的不忿與委屈,只是到底不敢再說陸明珠,于是調轉矛頭,罵起陸明萱和陸明芙道:“不過兩個來打秋風的野丫頭罷了,算哪門子的姑娘,竟也被安排來與我同坐一席,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什么東西!祖母也是,心都偏到沒邊兒了,又是單獨收拾院子給她們住又是安排丫頭婆子又是賞金鎖的,自家孫女兒還不曾那般抬舉呢,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

    本來陸明雅與陸明萱陸明芙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還不至于對她們姐妹生出什么恨意,可人最怕的就是對比,所謂“人比人氣死人”,陸明雅一向自詡自己乃二房嫡長女,身份雖比不過身為定國公府嫡長女的陸明鳳和身為長公主之女本身又有縣主封號的陸明珠尊貴,卻也是遠遠尊貴過府里其他姑娘,就更不必說定國公府一眾旁支姑娘的。

    誰知道如今她還住在母親的院子沒有像陸明鳳和陸明珠那樣有自己單獨的院子呢,陸明萱與陸明芙兩個來寄居的旁支姑娘倒先有了自己的院子,而且聽說里面的家俱程設并丫頭婆子泰半都是陸老夫人親自為她們挑選的!

    這已經讓陸明雅妒火中燒,難以忍受了,誰知道方才去到榮泰居,又讓她看見陸明萱與陸明芙脖間竟戴著與她一樣的金鎖,那可是國公府的姑娘們才有的,陸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還想將兩個野丫頭抬舉上天不成?

    此事好比“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本就已滿心怨懟不平的陸明雅越發的怨懟不平,這才會有了之前一再的出言為難陸明萱和陸明芙之舉,想給姐妹二人一個大大的沒臉,也好讓她們認清自己的身份與本分,——誰知道到頭來得了一個大大沒臉的反倒是她自己?

    陸二夫人本來對陸明萱和陸明芙還沒什么惡感的,反正養她們是花公中的銀子,與她何干,現如今聽得女兒這般說,想起事情終究是因二人而起的,心里也生出幾分怒氣來,道:“也不知她們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才會將老夫人迷惑成那樣,心都偏到天邊去了,尤其是那個萱姑娘,才小小年紀,已生得妖精一般,再長大幾歲還得了?”

    陸明雅聽得母親贊同自己的話,越發來了勁兒,本來她才是國公府最漂亮的姑娘,誰知道如今來了個陸明萱,雖形容尚小,卻已有將她比下去的趨勢,要是再大上兩歲還得了,這便是她不待見陸明芙和陸明萱的又一層原因。

    因說道:“祖母的心豈止偏到了天邊!陸明鳳與陸明珠也就罷了,一個是嫡長女,一個是縣主,我自知尊貴不過她們,可陸明麗和陸明欣算什么東西,不過兩個小婦養的罷了,祖母竟安排我與她們兩個并那兩個野丫頭一桌,到底什么意思,難道我不是國公府的嫡小姐不成?讓堂堂的嫡小姐與不是來打秋風的便是與小婦養的同坐一桌,祖母也不怕傳了出去授人以話柄,于她的賢名有損……”

    “你說誰是小婦養的?”話沒說完,已被一個聲音冷冷打斷,隨即自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不是別個,正是國公府的二老爺陸中景,“你給我再說一遍?”

    陸中景三十來歲,著月白則鑲墨邊錦袍,皮膚白皙,身材挺拔,非常的俊朗,甚至比尚了公主的國公府三老爺陸中昱尚要俊朗幾分,這主要得益于他的生母郭老姨娘,這也很容易理解,后者若不是相貌過人,當年也不會讓老國公爺一寵她便是十幾年,讓她生下了自己唯一的庶子了。

    因著生母得寵,陸中景也曾頗得老國公爺疼愛與看重,只礙于他庶出的身份,不論是習文還是從武,他的路都要比身為嫡子的陸大老爺和陸三老爺窄得多,久而久之,他也就懶得再上進了,想著自己再拼命也是那樣,還不如就這樣在父兄的羽翼下受用一輩子算了。

    也因此,陸中景最聽不得的,便是旁人提‘庶出’之類的字眼,偏方才他的女兒就提了,不但提了,話還說得那般難聽,就算不是說他而是說的他的侄女和庶女,一樣讓他難以忍受,當即便瞪大了一雙因常年縱情于聲色犬馬,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大發雷霆道:“你說誰是小婦養的?你屋里的mama們素日就是這樣教你的?還是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又遷怒陸二夫人,“看看你教的好女兒,只知道滿口胡言亂語,也就難怪母親不喜她了……生不出兒子來也就罷了,如今竟連女兒也教不好,我要你到底有何用?”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粗俗,“早知道你是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我當初就不該娶你,讓你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不然我也不會至今都沒有嫡子了……”

    ☆、第三十五回 善意

    陸二夫人沒想到陸中景竟是半點體面尊重也不給自己留,當著女兒的面便這樣說自己,話還說得那般難聽,一瞬間只覺羞憤欲死,渾身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一慶幸的,就是惠mama方才一瞧情形不對,便將滿屋子服侍的人都打發了出去,不然她明兒都不知道該怎么再在下人面前立足了。

    見母親面如金紙,搖搖欲墜,陸明雅本來還有幾分心虛害怕的,立刻被激憤不平所取代了,上前一步擋到陸二夫人面前,便向陸中景道:“爹爹怎么能這樣說娘,出言不遜的是我,與娘什么相干,況我何以會出言不遜爹爹問過嗎?原是陸明珠仗著自己是縣主,不敬母親這個長輩和我這個長姊,誰知道爹爹不聞不問不為娘和我出頭撐腰也就罷了,竟不分青紅皂白就罵起我和娘來,尤其罵娘還罵得那般難聽,爹爹至今沒有嫡子是娘一個人的錯嗎?娘又不是沒為爹爹生過嫡子,哥哥若還在,再過幾年都該娶親了……就算哥哥不在了,爹爹不還有六弟,娘也一早便將五弟記到了名下,悉心教導,與嫡子也不差什么了,爹爹還想怎么樣,難道真要逼死了娘才開心嗎?”

    一席話,不但說得本就滿心委屈的陸二夫人淚如雨下,禁不住哭起自己早逝的長子來,“我苦命的適兒,你若是還在,娘也不必活得這般苦……早知如此,當年我就該同了你一塊兒去的,黃泉路上,我們娘兒倆也好有個伴兒……”

    也說得陸中景心里不舒坦起來,想起長子打小兒便聰明伶俐,若他如今還在,必是一棵讀書的好苗子,沒準兒還能完成自己未竟的壯志,只可惜他早早便去了……一時間也不好再罵陸二夫人了,于是將滿肚子的火都發到了陸明雅身上:“才我說你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看來還真不虧說你,有你這樣對自己父親說話的嗎?長輩說話,幾時又有你插嘴的份兒了?還不給我滾回你自己屋里去,把《女戒》給我抄上一百遍,少一遍都不許出來!”

    說著見陸明雅一臉的不服,還要再說,因喝命惠mama:“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送三姑娘回屋去?是不是你只聽你們夫人的使喚,我這個做老爺的就使喚不動你了?”

    惠mama聽這話說得不像了,雖滿心都在為陸二夫人與陸明雅不值與心疼,卻不敢有二話,忙喏喏的應了,半抱半扶的將陸明雅弄了出去。

    余下陸中景見陸二夫人只是哭,也不知道說幾句軟話好叫他就坡下驢,不由又煩躁起來,“好了,不要再哭了,哭得我腦仁兒都疼了……你給我取一百兩銀子,我約了幾個朋友去‘臨江仙’吃飯!”

    陸二夫人沒想到陸中景在無情的辱罵了她一頓后,竟還有臉問她要銀子,禁不住滿心的怨懟,可在陸中景常年的積威和自己沒有兒子傍身的心虛之下,又不敢說半個‘不’字兒,只得強忍淚水與心寒,去內室開了箱籠,取了一百兩銀子給陸中景,方將陸中景給打發了。

    陸中景前腳剛走,惠mama后腳便回來了,見陸二夫人坐在臨窗的榻上默默流淚,一副連哭都不敢高聲的樣子,禁不住也流下淚來,低聲哽咽道:“老爺實在太過分了,別家的老爺都是家里的頂梁柱,受了委屈指著幫忙出頭撐腰的人,我們家的老爺倒好,就算因著身份尷尬,很多時候不方便為夫人和姑娘出頭撐腰,那也別反過來往自家人心里捅刀子啊,讓夫人受盡了委屈,若是讓家里老太太知道了,還不定心疼成什么樣兒呢……竟還說是夫人害自己至今沒有嫡子的,這是夫人想的嗎?當年的情形老爺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公主半道將太醫截走,害得適哥兒不治,也害得夫人大動胎氣,早產傷了身子,如今夫人早不知道又添幾位小少爺了,也不至于要將一個賤婢生的庶子養在膝下,白白膈應自己……”

    見惠mama哭了,陸二夫人反倒漸漸止了哭聲,紅著眼睛滿臉的陰沉,與方才的柔弱判若兩人,冷聲道:“這么多年下來,我早對他不抱任何幻想了,他是好是歹,是要養粉頭還是捧戲子,是要抬舉這個還是那個,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雅兒將來能不能嫁到一個好人家,再就是我什么時候才能為我的適兒報仇雪恨!那一位仗著自己是公主,當年害死了我的適兒不算完,如今她的女兒又仗著自己是縣主,百般欺侮起我的女兒來,看我饒得了她們哪一個,總有一日,我要讓她們母女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二房這邊發生的事,陸明萱自然無從知曉,午宴時發生的事雖被陸老夫人看似輕描淡寫的揭過了,但大家心里都免不得有幾分不自在,之后看戲時也多少有幾分心不在焉,是以待用過晚膳后,陸老夫人一聲令下,大家便早早散了。

    陸明萱與陸明芙回到空翠閣,被二人留下看家并整理箱籠的杭mama吳mama等人便迎了出來,許是因已聽說了先前在榮泰居發生的事,待二人的態度無形又恭敬了幾分,尤其是吳mama,眼里那抹若有若無的似笑非笑早不見了蹤影,對著陸明芙一口一個‘姑娘’,噓寒問暖的,恭敬殷勤得不得了。

    看在陸明萱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來,算吳mama還識時務,知道二房就算在府里再尷尬再不得勢,也絕非她一個做奴才的能比擬的,如今連二房的主母和嫡長女都因挑釁鄙薄她們姐妹而得了一個大大的沒臉,她算個什么東西,難道臉面還能大過陸二夫人和陸明雅不成?看來自己至少暫時可以省卻敲打她的一番功夫了。

    姐妹二人閑話了幾句,正欲各自回房,陸明鳳來了,身后跟著的幾個丫頭手里捧的東西從各色擺設到文房四寶,應有盡有,還有兩個丫頭手里捧了一摞書。

    陸明鳳一進來便笑道:“想著兩位meimei初來乍到,只怕好些東西都還不齊全,所以送了一些來,還望兩位meimei不要嫌棄簡薄才好?!?/br>
    陸明芙忙道:“難為大jiejie費心想著我們姐妹,我們姐妹感激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嫌棄簡???”

    陸明萱也道:“這些東西正是我們現下所需要的,大jiejie能急人之所急,我們姐妹若還要嫌棄簡薄,也未免太過不識好歹?!?/br>
    姐妹二人又請陸明鳳上座,命人倒茶來,心里則是真的感激后者主動過來表達善意之舉,且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她有這個態度,已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

    ☆、第三十六回 夜話(上)

    二房下午發生的事陸明萱雖無從知曉,卻瞞不過主持了定國公府中饋幾十年,也就新近二三年才開始放權給陸大夫人的陸老夫人,彼時陸老夫人正與張嬤嬤說話兒,“……自以為自己多尊貴,素日欺負欣丫頭也就罷了,反正都是郭氏那賤人的種,與我何干?如今竟敢欺負到我的孫女兒們和我要抬舉的人頭上來了,一口一個‘野丫頭’,一口一個‘小婦養的’,她罵誰呢,豈不知她老子才是府里頭一個小婦養的?”

    說著,冷笑起來:“老的呢,就懦弱過了頭,別說拿捏不住男人,連自己屋里的姬妾都彈壓不住,小的呢,偏又要強過了頭,時時不忘擺一副國公府嫡小姐的派頭,她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算哪門子的嫡小姐?沒的白讓旁人笑掉了大牙!對了,這事兒透露給陸福知道了沒?也好叫老國公爺瞧瞧,他當年死命抬舉郭氏和老二,到底抬舉出了兩個什么東西來,問都不問我一句,就給老二定了親事,又娶了個什么樣的好兒媳進門!呸,他也不想想,我真要捏死郭氏與老二,也就比捏死兩只螞蟻稍稍費力一些而已,不過是我嫌對付他們臟了手,話說回來,就他們那德行,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已是將日子過得一團糟了,我呀,只在一旁看好戲就夠了!”

    當年老國公爺盛寵郭老姨娘時,雖不至于寵妾滅妻,卻也讓陸老夫人生了不少氣受了不少委屈,甚至連陸中景的親事都是自己一力定下的,問都不曾問過陸老夫人這個嫡母一句,也就難怪陸老夫人一提起此事,就禁不住火大了。

    張嬤嬤跟了陸老夫人幾十年,身為后者第一心腹,心肝脾肺一樣的存在,自然明白陸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因忙笑道:“所以俗話才會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呢,就郭氏那德行,能生養出什么好兒子來?老國公爺早年也是被她迷惑了,才會百般抬舉他們母子的,及至后來見多了二老爺的不成器,不就慢慢淡了下來,越發看重咱們大老爺和大爺嗎?您呀,就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今兒個可是您和萱姑娘祖孫相見的大好日子,何必為那起子不相干的人,白壞了自己的心情呢?”

    陸老夫人聞言,方面色稍緩,點頭道:“你說得對,今兒個可是咱們祖孫相見的大好日子,沒的白為那起子不相干的人掃了我的興。萱丫頭倒是個好的,我原還想著知畫早去,中顯又忙于生計,顧不上管她們姊妹,只怕還不定怎生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呢,這才想著將她接進府來,跟在我身邊好生教養幾年,將來也好說親,不想她小小年紀,竟是進退有度,也頗知規矩禮儀,雖及不上咱們府里的姑娘們,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見中顯這些年是盡了心的!”

    張嬤嬤笑道:“還不止呢,萱姑娘在敲打下人上也有一套?!北惆阎霸诳沾溟w更衣梳妝時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可見天生就是國公府的小姐,那股子尊貴與傲氣是與生俱來的,不然姐妹兩個都是受的一樣教養,芙姑娘又要大上兩歲,緣何還不如萱姑娘呢?”

    陸老夫人眼里就染上了幾分笑意:“也罷了,終究還是要欠缺幾分,還是得好生教養一番才是?!?/br>
    又吩咐張嬤嬤,“我記得我庫里有幾匹江寧織造新貢上來的七絲羅?你明兒記得讓人找出來,給萱丫頭送一匹過去做衣裳穿,唔,給芙丫頭也送一匹得了,以后但凡萱丫頭有的東西,也給芙丫頭備一份,一來算是我還中顯這些年善待教養萱丫頭的情,二來也免得旁人動疑?!?/br>
    “可是……”張嬤嬤卻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那七絲羅有價無市,您庫里攏共才得五匹,當日也只給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各一匹而已,其他三位姑娘都沒有,如今卻給了萱姑娘和芙姑娘,這本身已足夠讓人動疑了,哪有不將好東西給自己親孫女兒,反倒給兩個旁支姑娘的理兒?老夫人還請三思?!?/br>
    說著,見陸老夫人皺起了眉頭,又道:“既然話已說到這里了,那奴婢索性將自己的一些想法都說出來。您待萱姑娘和芙姑娘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又是單獨撥院子住又是親自挑下人又是親自布置屋子的,還在言語行動上百般維護她們,當年的事咱們雖做得隱秘,難保就不會有人知道一些蛛絲馬跡的,再結合您待萱姑娘和芙姑娘的態度一看,萬一傳出什么風言風語來,可就是天大的禍事,公主雖然性子也算好,又今非昔比,到底是金枝玉葉,眼見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只等再過幾年萱姑娘遠嫁以后,便再無后患了,咱們又何必再橫生枝節呢?”

    這些話,也就張嬤嬤敢對陸老夫人說了,換了第二個人,是絕對沒這個膽兒的。

    陸老夫人的眉頭就皺得越發緊了,“那依你說,我該怎么著?咱們家本就已對萱丫頭頗多虧欠了,當年知畫的死……又與我脫不了干系,我對萱丫頭好一些怎么了,以前我當孫媳婦兒媳婦時該忍的不該忍的都忍了也就罷了,如今好容易熬成老封君了,竟然還要忍,那我這幾十年豈非都白熬了?是,公主是金枝玉葉,可也是我陸家的媳婦,這么多年下來,老三連個屋里人都沒有,她還要怎么著,當年又不是我們想尚主的,若她連老三一時的糊涂都不能容忍,就別怪我進宮去找皇后娘娘說理兒了!”

    當年國公府的三老爺陸中昱本來是不愿尚主的,他十四歲便中了秀才,一心想要在科舉上有所建樹,若尚了主,便算是絕了科舉之路,他自然不愿意;陸老夫人也不想小兒子尚主,小兒子是她年近三十才得來的,打小兒便愛若珍寶,她自然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在公主面前做小伏低,等于是招贅去了皇家。

    可圣旨已下,母子二人便是再不情愿也不能抗旨,只得接受了這個事實,等陸中昱與?;坶L公主成親以后,礙于?;坶L公主乃金枝玉葉,遠非一般的媳婦可比,即便之后?;坶L公主懷了身孕,陸中顯也沒有收屋里人。

    誰知道?;坶L公主頭一胎卻生了女兒,一年多以后,?;坶L公主再次有了身孕,這次陸中昱便忍不住了,軟硬兼施的與陸老夫人跟前兒最漂亮的大丫鬟有了首尾,并令后者懷了身孕。

    陸中昱這才知道害怕了,哭喪著臉將事情回了陸老夫人,陸老夫人雖又驚又怒,到底對兒子和大丫鬟腹中自己孫子的心疼占了上風,于是想出一招李代桃僵,將大丫鬟作速許給了旁支侄兒陸中顯,如今一來,便既能解兒子的燃眉之急,也能保住孫子的性命了,——于是方有了陸明萱。

    ------題外話------

    人家不求收,親們就真不收,親們好狠的心啊,受傷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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