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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街,她的名字是吹雪,一個不太會被客人點起的名字。 小時候,她被mama賣掉的時候,還是很玉雪可愛的一個孩子??呻S著年歲漸漸長大,少女的精致的眉眼卻像是被融化開的糖塊一樣,失去了曾經的美麗,淪為花街里中等的貨色。 再加上她似乎天生就沒生出討好客人的那根神經,一到陪客的時候就支支吾吾,沒法做出姐妹們那樣嫻熟而又帶著一點點個人特色接待流程,便漸漸流于俗套,成了中下層的游女。 每當吹雪透過光影浮游的張見世里望出去的時候,總是看不到花街的頭。這里的房頂一個挨一個,就像鱗次櫛比的鳥籠,束縛了一個又一個純潔的靈魂,無法展翅,無法飛翔。 這話不是她說的,而是上一任被商人贖買回家做妾的花魁哀葉說的, 彼時她還小,還留在花魁身邊做侍奉的“禿”,有機會接觸到最上等的客人和最上等的事物,也完整地見證了一代花魁的冉冉升起,與她的迅速落下。 后來,她從別的客人那里聽說,哀葉死了。 死于難產。 作為游女,她沒有死于那些讓許多女人噩夢纏身的病,沒有被客人凌虐而死,她獲得了所有囚鳥最向往獲得東西,自由。 那時候的吹雪還不明白,命運所給予的一切東西都是有代價的。 就像她們,其實本沒有機會離開這里,而離開這里以后,又會陷入一段更深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深墻里,再也爬不出來。 那不是一個好天,京都連日下了幾天的雨,連帶著張見世里也苦悶非常,讓人坐立難安??蓪τ谒?,這卻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候,可以盯著籠子外的世界發呆,看屋檐上落下的雨滴,看手拿著零嘴兒叫賣的小販走過,看風吹鳥飛,看雨落雨停。 總之,不看客人。 「小桃?」 「小桃?!?/br> 那個聲音鍥而不舍地在她耳邊響起了兩次,就好像在耳邊嗡嗡叫的蚊子一樣,讓人心生煩躁。 吹雪低下頭,總算分給聲音的來源一個眼神。 「吹雪?!顾J真的更正道。 這個名字是哀葉花魁為她改的,與一只櫻花花簪一起,那是她出嫁前送給她的最后一份禮物。 可來人卻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不耐煩,還很興奮地跟她打招呼。 「是我啊,你不記得了么?」 雨茫茫地下著,落在了他的身上,這家伙明明手里拿著一把傘,可卻忘了打,只顧著跟她說話,像個呆子一般引人發笑。 我有和他睡過?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她劃掉了。 吹雪從來不去細想客人的面孔,這會讓她好受很多。 在她心中,除了同僚的姐妹們,每個人都是沒有臉的人。也正因為她記不得熟客的名字和臉,好多次還要姐妹在身后戳戳她她才有反應,這個壞習慣也讓她流失了很多客人。 「噯呀,我是西川右啊。你以前記性那么好,背書背的都比我快,住在附近的所有人,上上下下你都叫得出來名字,怎么會不記得我?」 西川右…… 是誰? 她失去焦距的眼睛慢慢明亮起來,這才開始認真地一寸寸打量這個人。 這笑的春花燦爛熱情陽光讓人看了就忍不住一拳揍他臉上的傻缺是誰? 她還是想不起來。 「唉,算了,你可真笨?!鼓侨藫u頭又嘆氣,就像教不會她數學題一樣。 那個叫西川右的年輕人走了。 「看上去像個大學生誒!這么好的客人,你怎么不抓住呢?生的也挺俊的……」 「俊又什么用?一看又是一個窮學生,最多花一晚上的錢來找你,要是染了病還得來這里鬧,沒勁兒!」 姐妹們在身后議論著,吹雪的眼神又一次慢慢地失去了焦距。 那只鳥,在家鄉也見到過呢。 緊接著,她就被老板娘通知,自己被買下來了。 吹雪被帶走的時候還搞不太清狀況。她洗凈了臉上的白粉,只淺淺地涂了一點嫣紅的口脂,換上了一身家常的和服,散落的陽光下看她,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她終于不得不仰著頭打量著一切了,而不是坐在張見世里居高臨下地,發著不知何時是個盡頭的呆。 那個叫西川右的人買下了她。 「你會后悔的?!勾笛λf:「我不值錢?!?/br> 她越想越疑惑,總覺得這是個騙局,其實他把她買來也不是做什么好事的,畢竟她的容貌不算上等,又不會接待客人,姐妹們都笑她像塊木頭。 西川右卻對她這番話很是吃驚。 「因為我答應過,要帶你走?!?/br> 后來吹雪就不叫吹雪了,他堅持要叫她小桃,說這是她的本名,而且讀音也很可愛。 他就像不知道她曾經做過什么事情一樣,對之前的事只口不提,只是會在閑暇時跟她回憶以前的一些事,或者是教她學校里可以學到的內容。 「你只是不記得了?!?/br> 他一遍遍地這么告訴她。 他同她們家里一樣,曾經是一個落魄華族,只不過他的父母去的早,只有他這一個孩子,也沒有選擇偷偷賣女兒,維持家族日暮西山下的最后一絲光輝。 西川右折賣了家族房產與爵位,換來了一大筆錢?,F在從大學里畢業,在一家銀行里有穩定的收入,也再也沒和小桃的家族聯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