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的目光??！陰冷，兇狠，就像一把還染著鮮血的兇器，帶著貨真價實的殺意?；⒏绯Ｄ暝谖ｋU中摸爬滾打，手下也沾過幾條人命，因為涉黑的性質，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是沒見過恨不得把他撕碎的眼神，但卻從沒有她這樣冰冷、危險，毒蛇吐信一樣令人生寒的感覺。

    虎哥不由自主，幾乎是下意識的有了放開祁玖的想法。

    虎哥的本能在讓他后退，理智卻不能容忍他后退。

    ——這可是個丫頭！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殺了高川，但現在她可是手無寸鐵，自己身后還有好幾個兄弟，有什么好怕的？！虎哥回過神來，旋即對自己的動搖就是一陣痛罵，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似的，他還抓著祁玖的頭發往上提了提：

    “哈哈哈，還敢威脅老子？我就不放，你怎么樣？你打——”

    忽然，他的視線凝固在一點，一股幾乎凍結心臟的寒氣騰騰的升了起來。

    讓他在最后關頭躲過多次劫難的直覺在虎哥心中突然警鈴大作！他的直覺在拼命叫喧，離開她！離開她！一種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怖感讓他猛地向后退去。

    就在同時，他的膝蓋背面凹陷區突然遭到了重擊。幾乎是立刻，他就跪到了地上。

    “虎哥！”

    晚來一步的四個彪形大漢也沖了進來。

    真可惜，還想試試改良后的電擊槍能不能一擊致死，被他撿回一條狗命。祁玖越過眼前的黑色身影，落到已經站起來的虎哥身上，手心里的小管狀物品被她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

    “你的臉……”

    何胤雅擋在她面前，看著祁玖臉頰上刺目的手掌印，眼神暗了暗。

    “虎哥——對不起！這丫頭動作的太快了！我們現在就把她趕出去！”四個跟班訕訕的說，就要上前來捉何胤雅。

    “等等！”虎哥抬起手攔住他們，目光還驚魂不定的在祁玖額頭上打轉轉，不過此時劉海已經將她的額頭遮的嚴嚴實實，連絲光都不透了。

    剛才他確實看到了……

    “你來干什么？”祁玖冷淡的看向對方。

    何胤雅愣了愣，她是聽路上的學生說這里有榮金的學生被黑道纏上了，她立刻想到了上次跟蹤祁玖時所見，抱著就怕萬一的心態趕來，果然看見被困的是祁玖。

    “我聽說有榮金的學生被黑道纏上了?！币呜费胖闭f擔心被纏上的是祁玖是不可能的，她這個人從小到大就沒說過幾句好話。

    “原來你還是個見義勇為的人?！逼罹撩鎺С爸S，卻不再追究下去?！澳阕甙?，我和他還有話說?！?/br>
    “他打了你。要不要我……”何胤雅沉著臉看向虎哥。

    “你到巷口去等我?！逼罹敛蝗葜靡傻恼f。

    何胤雅猶豫了一會，終是向外走去。

    “小meimei，還想跟我們虎哥動手？就我都能打得你滿地找牙！”幾個跟班同樣向外走去，因何胤雅害他們沒了面子，其中一人挑釁的說道。

    “要不要試試？”何胤雅冷冰冰的說。

    幾人的聲音漸漸遠了，祁玖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重新望向虎哥：

    “你應該知道我是孤兒，為什么一開口就是不可能成交的價錢？”祁玖說。

    這獅子大開口也開的太大了，已經成藍鯨開口了。

    虎哥這時冷靜下來一些了，視線也回到了祁玖臉上：“你沒有，可高川有。誰都知道這年頭科研家富得流油，難道你殺了高川一分錢沒帶走？鬼才信！”

    “那所房子里沒有現金?！?/br>
    雖然第一次祁玖沒有閑心去搜，但第二次祁玖是把能用的都搜刮走了，其中她當然不忘看看有沒有現金，但是很可惜，那所平房里連個鋼镚都沒有。

    “你哄鬼呢！”虎哥越發認定祁玖是想獨吞，臉色又沉了下來。

    “我騙你干什么?！逼罹晾湫σ宦暎骸半y道我要騙你去揭發我，送我進警局？我要是有你說的那么多錢，你覺得我會留在寶海市等你來敲詐嗎？”

    “說不定你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br>
    “跟蠢貨無法溝通?！逼罹劣殖晒ψ尰⒏绲臐饷钾Q了起來，她抬起眼皮，冷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別說三百萬，就是三十萬我也沒有。你信不信隨你，如果你找不出一個我們兩人都能接受的方法，那算了，我就跟你去警局好了?！弊詈笠痪洚斎皇钦f謊，他要是真敢舉報她，她就讓他一輩子在這爬不起來。

    虎哥盯著祁玖，沉默許久，似是在考驗她的真偽。

    “兩百萬，你去借高利貸?！被⒏缯f。

    借高利貸的通常沒有好下場，但這不是虎哥擔心的，他只要拿到屬于自己的兩百萬就好了，至于另外兩個人，其實根本沒想到祁玖和如今通緝的白袍女有關聯，他那么說只是想多敲點錢。

    雖然離預想的差了點兒，但看樣子對方不似作假，他又不敢在警方前現身，虧一點就虧一點好了。

    祁玖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虎哥又催了一遍，她才像下定決心般咬牙說道：“兩日后我再約你?！?/br>
    祁玖走出小巷的時候，何胤雅果然還站在巷口。

    “你沒事吧……”她快步走了過來，目光上下檢查著祁玖有沒有受傷。

    “關于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多嘴?！逼罹晾淅涞恼f。

    何胤雅愣了愣，還是說道：“我知道了?！?/br>
    祁玖見目的達成，就要離開。

    “等等！”何胤雅跑了上來，從包里拿出什么塞到祁玖手里：“你這樣……拿這個貼在臉上好些?！?/br>
    祁玖看了一眼，藥店里賣的膏藥貼，什么人會把膏藥貼隨身攜帶？這是做好了隨時受傷的準備？

    祁玖看她一眼，想著這一天半個月也消不了，總不能頂著個巴掌印進進出出，也就不發一語收下了，準備一會就貼在臉上。

    “你準備怎么辦？”何胤雅問。

    祁玖知道她問的是剛才那些人，可她并不準備告訴她原委。

    “不關你的事?！?/br>
    她原本想用些好處暫時收買虎哥，畢竟她現在無人可用，特別是一些骯臟事總要拿骯臟人才能去做，邊明遠也是基于這個標準去考察的?？苫⒏鐨庋嬷鴮崌虖?，要不是現在實在不宜再弄出人命，她早就讓虎哥下地獄去了，還用得著拖延時日？不過快了，兩日后，她一定要百倍奉還！

    看見祁玖離開，何胤雅追了兩步，卻停了下來。

    昨晚家里那個男人又無端找事，他打她是打慣了的，小的時候論起來往墻上砸，不砸到自己鼻血從口里流出來決不罷休，大了掄不動了，于是就改成按著頭往墻上砸，整夜跪玻璃渣。她曾以為這樣的痛苦永不會結束——直到昨晚她一腳踹翻了那個男人，從家里逃了出來。動手之后她才懂這并不是難事，世上有愛子如命的父母，也有豬狗不如的父母，因為這個職業不需要執照，什么人渣都能上任。

    祁玖給了她反抗的勇氣。她看見她，就不自覺的想像她活的那般自由。

    這些事她無端想跟她講，因為她看得出對方看自己目光里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憎惡，她想證明自己什么，但何胤雅還記得她說的不想見到她的那句話。

    她遠遠的望著，一直到祁玖單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第17章 化水

    一間藍灰色的高級雅間里，線條柔和優美的弧形咖啡桌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藕荷色的絲質刺繡帷幔將拉未拉，半片溫柔的斜陽貼在實木地板上。桌上的兩杯咖啡已經沒了熱氣，手臂上紋了一個虎頭的男人還在房間里摸來摸去。

    “嘖嘖嘖，嘖嘖嘖，沒想到老子有生之年也能到這種高級地方一次，真是沾了你的光??！”整張臉就差貼在雕花琉璃展示柜上的虎哥陰陽怪氣的說。

    “我也要為我的安全著想。要是隨便約個小倉庫什么的，說不定第二天我就被拋尸野外了?！?/br>
    “是嗎？我看不出你緊張的樣子?！被⒏缋湫σ宦?，坐回了桌前。

    坐在背陰一面的祁玖，神色悠然而放松。在海草般濃密的黑發映襯下，她的臉色更顯得蒼白無血色。

    她端坐在那里，優雅的輕品著咖啡，唇角帶著一抹若隱若現的弧線，好似中世紀神秘危險的吸血女爵，除了臉頰上的藥貼有些刺目。

    “錢準備好了？”虎哥說。

    “當然?！逼罹练畔卤?，拿出一張銀行卡，也不交給虎哥，就放在了自己的咖啡杯旁。

    “你真的沒從高川那里拿到錢？”虎哥還是有些懷疑。

    祁玖從鼻腔里哼了一聲。要是她在那間破房子里找到了大筆現金，她還用得著現在累死累活的狂刷依賴嗎？

    卡倒是有，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密碼可以算的出來，但是那又怎樣？拿著高川的卡去銀行取錢，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既然不是為財，你為什么要殺了高川？”

    祁玖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你那個是不是他……”虎哥的視線移到祁玖的額頭上，還未說完就被祁玖打斷，她雖然在笑，但笑容就像是剛剛打開的冷藏庫里冒出的白氣。

    “你知道了殺人動機又怎樣？要寫書去賣嗎？”

    眼看錢就要到手，虎哥也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只當祁玖的嘲諷是在放屁，但心里卻認定祁玖額頭的東西是高川所為了。

    那東西，就是虎哥看了也覺得渾身發麻。

    “既然你不愿說就算了。那兩百萬對你不多，憑你的榮金學生身份只要找不同的高利貸借三四次就可以湊齊，整個寶海市的放債人我大多都認識，不知道你找的哪幾家？”好像自己多有良心似的，虎哥瞇著眼笑了，他那根狗項圈一般的金項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祁玖卻避開這個問題，反而問道：“門口你那兩個兄弟不叫進來一起喝杯咖啡嗎？這里的夏威夷科納可是一絕?！?/br>
    虎哥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牛飲了一口，說：“他們就不必了，山豬吃不來細糠……你說的夏威夷什么？可辣？”

    祁玖望著只剩了一半的咖啡杯笑意盈盈，語調溫柔和緩：“夏威夷科納，擁有世界上最美麗外表的咖啡豆?！?/br>
    “密碼呢？我要確認一下里面的金額?！被⒏缬只氐搅苏嬲闹黝}上。

    祁玖打斷他：“別忙。為了準備這件事我忙了一天還沒吃飯呢，差不多我點的餐該來了，你也不想看著金主餓死吧？”

    準備？虎哥愣了愣，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的其中一個跟班從門縫里露出一個腦袋：“虎哥，有人送餐，端進來嗎？”

    虎哥明顯不悅，臉色雖然一沉，但估計是想到了馬上就要得手的兩百萬，還是勉強自己說道：“給她端進來！”

    祁玖一直保持著嘴角似有似無的微笑，沒半點緊張感。

    代替服務員，虎哥的跟班端進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海鮮煲飯。

    “說起來，店里那張床也是你買的吧？聽說最近還包辦起了伙食，整日大魚大rou，既然這么有閑錢，不如幫老頭子把欠賬還清了怎么樣？要是你一次性幫他還清，我少算你點利息也是可以的，大家都是朋友嘛?！被⒏缯f起這話來臉不紅心不跳，鎮定自若。

    “你要是一次把我擠干了，以后可就從我身上榨不出錢了?！逼罹劣每曜訆A起一塊蝦仁，冷笑道。

    虎哥嘿嘿一聲，倒是沒有反駁，證明他確實存了利用這間事今后不斷從祁玖身上榨錢的打算。

    祁玖吃了幾筷，海鮮煲飯剛缺了角，她就放下了筷子，把卡往虎哥面前一推。

    “這兩百萬給你了?！?/br>
    虎哥剛摸到卡，臉上喜色剛露，就聽祁玖說：“不過不是為了封你的嘴，而是買你的命?！?/br>
    “你他媽——”

    虎哥以為祁玖是臨到頭還想反抗，大怒，剛想去揪祁玖，卻突然神情猙獰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別激動，越激動你死的越快?！逼罹炼似鹂Х缺朴崎e閑的抿了一口，提醒道。

    “你……你給我下了什么藥？！”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如破風扇一般微弱沙啞，整個嗓子中有把火在不斷灼燒。

    就像有什么人在用鈍器強鋸一般，反復切割著他的身體?；⒏缫粡埬槤q的血紅，本就兇惡的臉已經猙獰的擰成一團；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均已滲出絲絲血液。

    “你覺得這是藥？高川聽了說不定會氣活過來?！逼罹翐稳?，不慌不忙的看著虎哥的丑態。

    “張強……！劉奇……！”虎哥嘶聲朝屋外喊去，卻一點反應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