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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月歌驚異她容顏已經恢復,轉念一想,席初就是做這個生意的,給她換一張面皮輕而易舉。 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韓月歌心頭浮起怪異的感覺。 李玄霜素手撥弦,將綿綿情意都納入琴聲中。察覺到席初的神識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唇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忽的,她想到了什么,笑意消失在嘴角。 終究是面具,覆在臉上以假亂真,卻不是自己的臉。 撕下這張面具,她又會變回那張丑陋的臉。 李玄霜真正想要的韓月歌那身漂亮的皮囊。 李玄霜抬起頭來。 站在窗外的韓月歌下意識地往后挪了一步,藏進陰影里。 曲子逐漸接近尾聲,李玄霜按住琴弦,最后一個音節久顫不止。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眉眼間籠著淡淡清愁,猶如月色里圣潔美麗的雪蓮: “這首曲子還是當年殿下親手所教,玄霜愚鈍,初時學的磕磕絆絆,險些辱了殿下的名頭。殿下入神殿后,玄霜日日彈奏,彈得十指都破了,就盼著有朝一日遙遙祭殿下一杯酒時,再將這首曲子彈給殿下聽?!?/br> 她吞吃了長樂公主的魂魄,繼承了她的琴技,朝花宴上以這首《桃花曲》驚艷四座,引起席初的主意。她一直以為,與席初有段舊情的是長樂公主,后來在那妖鏡中窺得天機,原來席初念的“長樂公主”是韓月歌。 韓月歌跟在席初身后學琴時,打的是別的主意,學的并不上心,決計彈不出這樣的一手好琴。 但人都是會變的。 三百年前的她彈不出,不代表三百年后的她彈不出。李玄霜言下之意,是表明席初死后,她傷心欲絕,苦練技藝,磨得十指都破了,終將這首曲子練得爐火純青,才有今日的技藝。 席初不置可否。 李玄霜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當年那位跟在他身后學琴的小公主,他確實擔憂過,假使有一天她在外面廝混時,報出他的名號,他會跟著一起丟臉,因她的琴技實在是爛透了。 后來他又釋懷了。 他是第一次教人學琴,小公主學的不好,他這個師父也有一定的責任,畢竟她是他的第一個弟子,怎能因為她的琴彈得不好,就起了將她“逐出師門”的念頭。 如今的李玄霜琴彈得很好,說出去,半點不辱沒他的名頭,他這個做師父的,應當高興。 不知緣何,他的心里頭卻不自覺想起了韓月歌,以及她那手糟糕的琴技,并且打心底里覺得,韓月歌那爛透了的琴技,更像是他當年手把手教出來的“長樂公主”。 李玄霜望著席初失神的面龐,估摸著他因她的話,陷入當年那段回憶中,她乘勝追擊,神色哀婉地嘆息:“若我不是大周的長樂公主,你也不是巫宗國的太子殿下,該有多好?!?/br> 聲音極低,像是情不自禁時脫口而出的喃喃自語。 這句話一出口,直叫韓月歌這個旁聽者也酥了半邊身子,不知里面的席初又是作何感想。 韓月歌發現,自打李玄霜從玄冰洞里醒來,就換了策略。 從前她與席初隔著血海深仇,在席初面前,總是一副面對強權寧折不屈的模樣,實則是吊著席初。在席初每每有所疏離時,又給一點甜頭,這樣迂回前進,一點點侵占著席初的心房,直至席初徹底對她死心塌地。 他們管這叫欲擒故縱。 這次醒來后,大概是察覺到此法于席初并無效果,又或者是太過心急,她竟利用長樂公主的身份,勾引起席初,營造出二人相愛卻求而不得的假象。 可她本來就不是什么長樂公主,大周的血海深仇與她無關,席初對“長樂公主”的癡念更與她無關。 是她對席初動了真情,舍不得放開長樂公主這個身份,自己甘心戴上“長樂公主”的面具。 因席初自始至終愛慕的都是擁有這張臉的“長樂公主”。 第59章 她的確是個妖姬,他要真…… 席初遲遲未應李玄霜的話, 韓月歌猜不出,他是否困于“仇人”這重身份里,同樣愛而不得。 他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變化, 語氣淡淡地開口:“夜深了,你早些睡, 我明日再來看你?!?/br> 說罷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李玄霜急急起身追去,還未走出兩步, 腳踝崴了一下, 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一支桃花簪從她的袖中摔出, 掉落在地上。 李玄霜伸出手去撿簪子, 一只手率先將簪子從地上撿起。 席初拿著桃花簪,神情怔愣。 李玄霜將簪子搶了回去, 飛快攏入袖中,似在遮掩著什么:“不過是一支普通簪子而已?!?/br> 看得屋外的韓月歌連連咂舌。 欲擒故縱又來了。 那支桃花簪是三百年前席初親手所贈,她身為“長樂公主”, 與席初之間有著“血海深仇”, 卻將他的簪子留到至今, 被當事人發現了, 還不肯承認, 強說是普通的簪子。 一支舊簪, 隱晦的三言兩語,換作任何男人, 面對著曾經愛慕過的這張臉,心底都會百轉千回。 畢竟這世間芳心最舍不得辜負,更別提那一腔柔腸百結的情意。 “的確只是支普通簪子罷了?!毕跎裆貞艘痪?,留下未能及時反應過來的李玄霜,起身踏步離開。 李玄霜望著他的背影, 表情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