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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公主甘心如此,皆為了一個叫做顧長生的男人。 顧長生是瑛娘的夫君。 顧長生幼年家貧,寒窗苦讀多年,終于在去年考上了狀元。宮宴上,福安公主對這位才高八斗的狀元郎一見鐘情?;实劭闯龉鞯那橐?,當即要給二人賜婚。 那狀元郎登時慌得跪下來,稱家中有位糟糠之妻,他寒窗苦讀時,她在外勞作,供他安心讀書,他能有今日,皆仰仗這位妻子。他尊敬愛護他的妻子,這輩子只愿與她一人共赴白首,如若皇帝定要賜婚,寧可一死,也絕不愿負了發妻。說著就撞上柱子,將腦袋撞出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皇帝本就惜才,見這位狀元郎不但才華橫溢,還這般忠烈,更加賞識,免了他沖撞之罪,叫來御醫醫治,不再提賜婚之事。 顧長生這一撞,反而撞出福安公主的執念。 福安公主在深宮長大,見慣皇帝身邊的妃子換了一茬又一茶,從來不知道民間男女夫妻之間的感情還可以這般忠貞。她想起錦帕上繡的那雙宿雙飛的鴛鴦,鴛鴦交頸,抵死纏綿,難怪世人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 她見過顧長生的發妻瑛娘,瑛娘與顧長生站在一起,老得像他的母親。 她沒有美麗的容貌,也沒有高貴的地位,卻擁有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顧長生忠貞不二的愛情。 福安公主徒有美貌和尊貴的地位,只能一日一日,在這個冷冰冰的深宮里枯萎。 她寧可做瑛娘,也不愿做公主。 福安公主羨慕瑛娘的愛情,瑛娘亦想要公主的榮華富貴。 瑛娘曾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十歲那年家道中落,從仆婦成群的千金大小姐,一夜之間變成了個不得不下地的農女。 每每勞作之時,她都無比想念曾經的錦衣玉食。她恨透了腳下的泥土,和身上黏膩的汗液,以及十指上厚厚的繭子,這一切都讓她無法忍受。 為了能做回千金小姐,她開始物色。十四歲那年,她看中了窮書生顧長生,不顧所有人反對,毅然嫁給顧長生,用雙手的勞作,換顧長生讀書的費用。顧長生不負她所望,終于在八年后考上了狀元。 她做了狀元夫人,結交京里的貴婦,見得多了,野心一點點膨脹,突然發現做了狀元夫人也不過如此,她的榮華富貴皆系在顧長生的身上,不光要在那些貴婦面前伏低做小,到了顧長生面前,她也得小心翼翼。 這普天之下,她最羨慕的女人,是宮里的福安公主。福安公主是已故皇后的女兒,宮里只有她這一位公主,她生來就能擁有瑛娘想要的富貴和地位。 兩人都想成為彼此,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席初這樁生意。 韓月歌托著下巴,心想,也許只有等她的石頭心裂開,生出一顆血rou之心,她才能理解福安公主向往的愛情。 殿門朝兩邊打開,席初抱著箜篌走了出來。韓月歌回頭,恰巧看到席初走到光與影之間,樹隙間落下的陰影,一半照在他身上。 韓月歌起身,問:“結束了?” 席初淡淡頷首,表情看不出什么。 韓月歌垂目看他的雙手,他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泛著瑩潤的色澤,半分未沾上血腥。 席初迎著陽光走去。韓月歌追在他身后:“我們是不是該回滄溟山了?” 她還合計著,什么時候能等到席初虛弱,剜他的雙眼。 “不急,我們在人間多留些日子?!?/br> “留下做什么?你的報酬要二十年后才能取?!倍甑臅r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不必等那么久?!?/br> 韓月歌驚訝:“你要毀約?” 席初瞥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她將他想得過于言而無信:“她們會后悔?!?/br> “如若后悔,便要付出靈魂的代價?!表n月歌吸了口涼氣。 凡人不修煉,死后靈魂消散,融入天河,凝成新的魂魄,重入輪回,不散之魂則為鬼,入鬼界可修鬼道。 把靈魂交給席初,意味著再也沒有輪回,徹徹底底從這個世間消失。 席初見她滿臉不信的表情,唇角略微彎起,露出些許溫柔:“要不,我們打個賭?” “賭什么?”韓月歌呆呆地望著這個笑容,她許久沒見過席初這么溫柔地對她笑過了。 “賭她們一年內必定會后悔?!?/br> “她們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為什么要后悔?” “這么說,你愿意跟我賭?” “有賭注嗎?”韓月歌舔著唇角,心里頭騰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輸了的人,答應贏的人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可以隨便提,但不許危害性命?!?/br> “好?!表n月歌點頭。 她們兩個付出皮囊的代價,成為彼此,她不信,她們會輕易后悔,至少不會在一年內這么短的時間。 第26章 “若太子殿下肯捅自己一…… 一年的時間對于妖魔來說很短, 席初和韓月歌打算先不回魔域,留在人間,再等一年的時間。 人界被仙盟設下結界, 又有仙盟之一的長明派鎮守,鮮有妖魔作亂。但趙國的鄰國姜國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的滅門慘案, 有個叫做斷刀門的江湖門派,一夜之間所有弟子殞命, 沒有一人活著走出來。 斷刀門上下都習武, 能殺了這么多人, 只有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