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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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在此謝過爹爹了?!彪m然沒能得到幫顏相公翻案的承諾,不過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可以了,之后的,再想想辦法好了。柳金蟬如此想著,慢慢止住哭聲,向柳洪道謝。 柳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柳金蟬一眼,嘆了口氣,怒氣沖沖地甩了袖子離開。 馮氏又安慰了金蟬幾句,瞧著金蟬神色冷冷淡淡的,也不再自討沒趣,客套地囑咐對方好好休息,然后也離開了。 白玉堂提著葉姝嵐,一直到遠遠離了柳家宅子才落到地面。 一落地,葉姝嵐就炸毛:“你才路癡!” ——身為西湖小黃雞,最討厭被別人說路癡。 ——雖然這對大部分小黃雞都是事實。 白玉堂根本懶得和她吵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一邊帶頭往客棧方向走,一邊問她:“在柳小姐那邊有收獲嗎?” “這個啊……”提到正事,葉姝嵐也認真起來:“從柳家jiejie這里倒沒太多的收獲。不過柳jiejie相信繡紅不是顏大哥所殺,她說顏大哥認罪的證詞根本不成立。你還記得那個店小二說的嗎,顏大哥跟縣尹說是因為繡紅對他不敬,不聽傳喚才殺了繡紅,可實際上,顏大哥很少主動跟繡紅有什么牽扯,就連雨墨都被約束著。反倒是繡紅偶爾領了柳jiejie的命令而去找顏大哥。堂堂你那邊有什么發現嗎?” 白玉堂皺了眉,“有一點點……但不確定。明天怕是得走一趟縣里大牢——不管大哥會不會說清楚,好歹也得去問問?!?/br> “哦?!比~姝嵐點點頭,鼻間突然傳來一陣鮮香的味道,循著味道一看,這么晚了,路邊居然還有家餛飩攤子,她的眼睛立刻一亮,拉著白玉堂的袖子:“堂堂你餓了嗎?小姐我請你吃宵夜?!?/br> 看著簡陋的擋蓬,白五爺面上有些嫌棄,不過架不住葉姝嵐生拉硬拽,只能跟著過去。 葉姝嵐一坐下就開口要了兩碗餛飩并一壇子最好的酒。餛飩鋪子的主人家是一對老夫妻,平日里最多賣的就是便宜的餛飩,那一壇子好酒掙的錢估計頂得上半年了,鋪子的老板娘立刻樂得不行,忙不迭地催促老板趕緊把酒送上來。她則殷勤地端上兩碟自家做的小菜,等東西都上了桌,又跟老板一起開始煮餛飩。 白玉堂漫不經心地拍開封泥,沒想到聞起來竟然十分香醇,是梨花白,至少陳了得有三十年了,給兩人倒上后,立刻嘗了一口,然后朝老板娘豎起拇指:“好酒!” 被個俊俏少年這般夸贊,老板娘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立刻往鍋里又添了一勺餛飩。 兩人酒還沒喝多少,老板娘就把煮好的餛飩端了過來。guntang的餛飩盛在白瓷的碗里,撒上嫩綠的蔥花香菜,氤氳著熱騰騰的白氣,令人食欲大漲。 葉姝嵐立刻放下酒杯,端過碗。 這里的吃食白玉堂是沒什么興致的,只端著酒杯,慢慢啜飲著,看著葉姝嵐吃。說起來,葉家妹子的用餐禮儀其實還真是無可挑剔。 只見她先右手拿筷子把碗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出來,放到左手的勺子里,正當白玉堂以為她不想吃要倒掉時,卻見對方皺著眉頭啊嗚一口全吞了——這讓白玉堂不由地想起小時候因為不喜歡吃青椒被兄長恐嚇逼迫的情景——艱難地把香菜咽下去,葉姝嵐這才開始吃餛飩,先用筷子把餛飩夾到勺子里,然后送到嘴邊,小口小口地慢慢吃著,吃飯的速度雖然快,卻又十分秀氣斯文,一點湯水都未曾濺出來。 白玉堂看著,忍不住就開始尋思葉姝嵐的來歷。葉姝嵐一舉一動不透著良好的教養,衣著華麗,飲食考究,就是身上的兵刃——他雖未細看——亦極為鋒利,想必是大家出身。只是……杭州的武林世家,又姓葉的,他實在想不到是哪家。若說這妹子用的也是假名,可得知自己用的是假名時的惱怒又不是假的,自是不屑如此…… 白玉堂正想著呢,眼前突然出現個冒著白氣的東西,下意識偏頭一躲,再定睛一看,是葉姝嵐拿勺子舀著一個餛飩遞到了他的跟前。 “做什么?” “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的碗看,難道不是要吃餛飩嗎?這是最后一個了,?!皇?,送給你?!?/br> “我不要……唔——”白玉堂剛說完拒絕的話,葉姝嵐手里的勺子就已經送進他的嘴里了。 多年的教養讓他不習慣把吃到嘴里的東西吐出來,只能強忍嫌棄嚼了嚼——唔,意外的,味道倒還不錯。 “怎么樣?好吃吧?”葉姝嵐笑瞇瞇地將另一碗餛飩端到他面前,手里的勺子也放到他手里:“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大娘辛苦煮的,趁著糊掉之前趕緊吃了。放心好了,剛才的餛飩不是我剩的,勺子也是干凈的,我都燙過了——話說你還在掛念顏大哥啊,這走神走得……要不咱明天一早就去獄里看看?” 白玉堂捏著葉姝嵐遞來的勺子正準備開吃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默默吃起來。 第 16 章 解決 兩人早上很早就醒了——這祥符縣的客棧太過簡陋,兩人都住不慣。起床用了早點后,兩人就一起去縣衙大獄里。 有銀子疏通關系,兩人還是很早就見到顏查散了。因為縣尹對于顏查散這一案也有疑惑,再加上顏查散來京待考的學生,所以并未為難,不過是關住了不教出來罷了,甚至還準許雨墨跟著伺候。 白玉堂和葉姝嵐先打點好了獄卒,然后見了雨墨。 要不是葉姝嵐在一旁,雨墨看著白玉堂如今這模樣幾乎都要不敢認了。葉姝嵐替白玉堂說明來意后,雨墨便引著兩人進去見了顏查散。 顏查散在這里雖未受苦,但入獄對讀書人來說實在不堪,再加上尚未定案定刑,難免有些寢室難安,面容很是憔悴。他見到白玉堂如今的衣著打扮倒是沒有驚訝,反而是滿滿的愧色。 白玉堂沒說昨晚去柳家的事,只問他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顏查散說了繡紅如何送了信柬,然后自己還沒來得及看就有客人來,隨手就把信柬塞進一本書里,待送了客后,便找不見。本想著天色已晚,待明日再教雨墨去詢問究竟何時,孰料及至晚上就聽人說繡紅被殺,現場留下給自己的信柬和自己的扇子。之后雨墨又打聽到,原來繡紅本是替柳小姐約自己私下見面贈送銀兩,免得被姑丈嫌棄。 顏查散羞愧非常:“愚兄將柳小姐的信柬遺失已是大錯,沒料到這大錯竟至繡紅死地……愚兄已然犯錯,又何必再牽連到柳小姐的清白呢?橫豎姑丈疼愛柳小姐,自是不會把柳小姐私下送信之事宣揚出來,我便應了這罪過,保住小姐清白,也算還了小姐的恩義?!?/br> 葉姝嵐一聽完就詫異地瞪大眼睛,脫口道:“……就為了保住柳jiejie的清白,放任那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萬一那是柳府之人,你就不怕這人傷到,甚至殺了柳小姐?虧你還是讀書人,殺人償命你不曉得嗎?” “這……”顏查散一怔。他確實沒想這么多,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弄丟信柬的錯,只望趕緊一死了之也好彌補這份過錯。 葉姝嵐突然冷笑起來:“是,你死了,曾經犯過的錯誤也都一筆勾銷,你坦坦蕩蕩無愧于天地,此生無憾!只要你圓滿了,柳家jiejie?管她去死!——這是君子所為?!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偽君子罷了!” 葉姝嵐說到這里越發生氣,一跺腳,跑了出去。 顏查散完全被葉姝嵐的一番話說得驚住了,疑問地看向白玉堂:“葉姑娘這是……” 上次因為假名的事,白玉堂已經正面感受過葉姝嵐的戰斗力,此時不但能保持鎮定,還能附和地點頭:“葉家妹子說的對。而且有件事情柳府恐怕不會漏出消息來——昨晚柳小姐上吊自殺……” “什么?!”白玉堂剛說到這里,顏查散就非常緊張地打斷他的話,“柳小姐她……她現在怎么樣了?” 白玉堂本想直接說柳小姐沒事,但看著顏查散這么緊張的樣子,還是決定賣個關子:“柳小姐如何了不該大哥親自去確認一下嗎?” “可是我——” 白玉堂一抬手攔住了顏查散接下來的話:“顏大哥不光要想著柳小姐的名聲清白,也要多多考慮一下老伯母一人在家生計艱難。倘若大哥沒了,縱是小弟能有所幫襯也永遠及不上親子的體貼。大丈夫頂天立地,有錯自然該當承認,可也不要為了成就這些個君子仁義,把孝道拋至后頭!小弟言盡于此,還望大哥多多考慮,葉家妹子心直口快,小弟替她道歉,還望大哥勿怪!她自己一個姑娘在外頭恐怕不妥,我得追過去看看,大哥好好想想,明日再來看你!” 顏查散被兩個人連番指責,不禁心神俱亂,茫然無措地呆立原地。 白玉堂擔心葉姝嵐,扔給了雨墨一袋銀子,又囑咐他好好照看顏相公,然后就追了出去。 雨墨捏著錢袋子,看看金……不對,是白相公的匆忙離開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獨自發呆的顏相公,一時竟沒了主意。 正在這時,顏查散突然回過神來,看著雨墨的眼睛眼神慢慢明亮堅定起來:“雨墨,你替我跟縣尹大人回稟,草民有冤情要訴?!?/br> 雨墨愣了愣,然后才笑著應道:“哎,是!小的這就去!” 白玉堂匆匆出來,在門口沒見到葉姝嵐,正在尋思去了哪兒時,立刻有獄卒迎了上來:“哎,白爺啊——您是在找那個黃衣裳的大小姐吧?她往那個方向走了?!?/br> 獄卒一邊說著,一邊側身指了一個方向。 白玉堂點點頭,追了過去,同時往后甩了一錠銀子過去,“這點銀子你們去買酒分了喝吧——給爺好好伺候著顏相公,保準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獄卒忙立刻接了,然后不迭地大聲地應著。 白玉堂按照獄卒指的地方追過去,一直追到一條四通八達的路口也沒瞧見葉姝嵐那標志性的一身黃衣,想了想,縱身一躍,跳上一旁二層小樓的屋頂。在房頂站好,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只見在一個小巷子里,葉姝嵐抱著胳膊站在巷子中央,周圍是四五個粗壯男人,正比劃著手臂,一邊流里流氣地說著什么,一邊一起向她逼近。 白玉堂一皺眉,正要過去時,只見小姑娘素來帶笑的臉陰沉地仿佛能滴下水來,不慌不忙地取下重劍,右手握劍柄,劍尖微垂,指著地面,姿態看起來輕松又閑適。 圍過來的幾個男的見葉姝嵐抽出劍明顯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后又一起笑了起來,笑容猥瑣難看。 白玉堂看著葉姝嵐的姿勢,莫名就覺得有哪里不妥——果然下一秒,葉姝嵐突然跳起,凌空開始旋轉,速度極快,巨大的重劍在她手里舉重若輕,輕巧地在隨著她一起轉,金色的劍身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如同金色風暴,看起來絢麗非常。 當然也只是看起來罷了。 只見那些男人眼見馬上就要合圍著把葉姝嵐困住,卻被揮動起來的重劍狠狠地抽中腦袋,然后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即使倒地,強勁的劍風也沒放過他們,一下一下,狠狠刮著,疼得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嗷嗷叫了起來。 葉姝嵐卻恍若未聞,一直轉到體力不支,才撐著重劍停下,看著眼前半死不活茍延殘喘的一群人,咬牙喝道:“滾——” 叫嚷聲立刻低了下來,幾個男人連忙屁滾尿流往巷子外跑去。 白玉堂趕到的時候就是這個場景。于是一人賞了一顆不致死也半殘的墨玉飛蝗石,然后就跑到葉姝嵐身邊,伸出手。 葉姝嵐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搭上去:“呼——累死我了!你、呼——你怎么來了?” “喘得厲害就別說話了!”白玉堂給她拍背,順便讓她把整個身子的重心轉到自己身上,“你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五爺能放心么?話說顏大哥就讓你這么生氣???” 葉姝嵐這時也喘得差不多了,聽了這話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很生氣——只是為柳jiejie不值!男人啊——”最后葉姝嵐故意拖著音、搖著頭,還真有那么一分看透世事的模樣。 “還挺懂么?”白玉堂卻是忍不住笑起來,另一只手輕輕敲了敲葉姝嵐的額頭:“才幾歲啊你就懂男人了?” “反正比你懂!”葉姝嵐捂著額頭,抬頭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搖頭:“你啊……顏大哥這樣的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他沒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柳小姐身上——說起來,顏大哥和柳小姐還真是般配的一對?!?/br> “怎么說?” “你看,他們都搶著擔責,搶著去死——偏偏那個兇手就可以逍遙法外了?!卑子裉谜f著抬頭看向牢獄的方向,“唉,還是希望顏大哥能早早想通,協助縣尹大人趕緊找到那個兇手才是?!?/br> “說起來——”葉姝嵐也歇夠了,放開白玉堂的手站直身子,輕點下巴尋思著:“你還記得當時顏大哥是怎么說的嗎?” 白玉堂想了想也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信柬丟的那里!” “嗯?!比~姝嵐點頭,“當時顏大哥說有客來訪……客人走了之后信柬就不見了,除了那個客人,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拿走那封信。至于扇子什么的……顏大哥素來好脾氣,想必認識的人跟他討要也不會不給吧?只要確認那個客人是誰,直接到他屋里去搜,說不準就能搜出柳jiejie本來準備給顏大哥的銀兩釵環?!?/br> “確實?!卑子裉命c頭,然后斜眼看葉姝嵐:“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么?!?/br> 葉姝嵐得意揚下巴:“那是自然!西湖出產小黃雞,質量有保證,個頂個的聰明!” “……小黃雞?那是什么鬼?” “那個啊……”葉姝嵐無所謂道:“不就是跟你的錦毛鼠一樣的綽號么!” 白玉堂又上下打量了葉姝嵐兩眼,笑:“唔,還挺像么?!?/br> 第 17 章 開封 正當兩人準備去縣衙匯報情況為顏查散翻案時,卻發現縣尹已經升堂審案。找獄卒打聽了一番后才知道,是顏查散自己主動翻案的。 然后沒過多久,就見府衙里沖出一群衙役,浩浩蕩蕩往柳府方向走去。 葉姝嵐和白玉堂對視一眼,便跟上看了看。 那群衙役到了柳府卻是拐了個彎,徑直去了另一戶人家。 “大娘,那是誰家???”葉姝嵐好奇地問一旁看熱鬧的大娘。 “那是馮家——喲,好俊的娃。沒見過……是外地來的吧?!贝竽镫S口答著,回頭一看葉姝嵐就笑瞇了眼,樂呵呵地又補充了幾句:“是柳小夫人的娘家——哎喲,這馮相公怎么也給逮了?” “馮相公?”葉姝嵐抬頭看過去,只見幾個衙役正壓著一個年輕人從府里走出來——這人長相一般,只是眼角下垂,總給人一種雞鳴狗盜的感覺,讓人喜歡不起來。 “對,跟之前被抓的顏相公一樣,都是柳員外的內侄——顏相公是原配娘家的,而這個馮相公,是現在這個的?!?/br> 葉姝嵐點點頭,又問道:“那大娘,柳員外的這個侄子平日里經常去柳家嗎?” “可不么?!贝竽镞€在看那邊的衙役抓人,“畢竟柳家家大業大,只有一個姑娘,柳員外又是他姑丈——就算他姑姑只是續弦,他能在員外跟前討了巧,這柳家的家產怕是怎么也有他的一份么——可惜啊,這馮相公不愛學習,就愛滿大街小巷轉悠,時不時調戲個小閨女。說起來,自從顏相公出事,馮相公好像就沒怎么出門子了……” 葉姝嵐回頭看了白玉堂一眼,對方點點頭,她又笑著跟大娘告了辭,退出重重疊疊的人群,然后就和白玉堂一齊躍身上了身后的圍墻,看著熙熙攘攘跟著去縣衙看熱鬧的百姓,口氣輕松道:“看樣子,這個馮相公就是兇手了?!?/br> “嗯?!卑子裉命c點頭,然后施展輕功拉著葉姝嵐往另一個方向躍去,“顏大哥這里已經無事,咱們也該去開封府了?!?/br> 葉姝嵐一邊使著輕功,一邊仔細瞧了瞧白玉堂的神色,突然笑了:“喂,白耗子,馬上要跟御貓比試了,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白玉堂扭頭看她,眼一瞇:“黃小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