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余沒有回房，就站在院門口等他，與他對視一眼，等人走近了才道：“需要我送您回府么？”

    “不需要?！笔捝饔窀┥?，隨手摘下紫釉方形花盆里的一朵芙蓉花，淡聲道，“在元都藏了十多年，沒叫旁人發現，倒是有些本事?！?/br>
    “您說笑了，不是前些日子才被您逮了個正著嗎？”墨余笑了笑，“王爺，雖說您與少爺現在走得近，但請恕我多疑又警惕，我實在不敢放心您，不如咱們做個交易吧？”

    蕭慎玉也笑了笑，道：“是交易，還是威脅？”

    “唔，準確來說是互相威脅?！蹦嗖⒉荒懬?，沉聲道，“我的身份若被翻出來，對郡王府不利，也會牽連您，既然如此，不如讓往事隨風，您就把我當一個普通侍衛，我也還當您是廢物孱弱王爺，如何？”

    “會牽連我，不錯，可我并不怕牽連?！笔捝饔衲碇饺鼗?，含笑道，“于我而言，便是放棄偽裝，換個法子繼續玩兒罷了?！?/br>
    果然是個瘋的。

    墨余眼神一利，半晌才道：“玩伴之間還講個情分呢，王爺，可別叫少爺傷心?！?/br>
    蕭慎玉道：“你知道如果是你家少爺，他會怎么威脅我嗎？”

    墨余搖頭：“不知?！?/br>
    “他呀，半點都不怕，只會敞明了自己的弱點，主動把小尾巴送到我手里，再握住我的尾巴，勾著我陪他一起玩。說實話，這不叫威脅，叫引誘，當然……”蕭慎玉挑剔地打量著他的臉，真心評價道，“這法子不太適合你?！?/br>
    “少爺曾經夸過我相貌好來著?！蹦喽Y貌地微笑，“既然如此，那就請王爺寬恕我的愚蠢，路上小心?！?/br>
    “你并不愚蠢，也并不想威脅我，你是在試探我?！笔捝饔襁~步，手中的芙蓉花擦過墨余的喉嚨，語氣溫和，“不管是試探還是威脅，都沒有下次了，否則我是要還報到易安身上的?！?/br>
    在那一瞬間，一陣寒意從墨余的脊梁骨躥上了腦子，他渾身一繃，沉悶地應了一聲。

    蕭慎玉走了，墨余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抹了把汗，呼氣道：“娘誒，站那么近做什么，這也長得忒好了?！?/br>
    “啪?！?/br>
    窗戶被打開，江硯祈穿著中衣站在窗前看他，怒道：“不成器的玩意兒，給你膽上包鐵了，試探他做什么！試探就試探，人的性子都沒摸準你就開口試探，活該被人‘提點’！”

    “您怎么還偷聽呢！”墨余無奈地上前去，“沒法子，我怕?！?/br>
    “怕個屁！我爹敢做就敢擔，他都不怕你怕什么？至于蕭慎玉，”江硯祈頓了頓，“他是個瘋的，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我現在跟他表面上是一條船上的好朋友，可他什么時候不高興了，隨時都能翻船?！?/br>
    “可不是嘛！我還以為少爺為美色所困，真把人家當成一家人了?！蹦嘈牢康乜粗?，提點道，“蛇蝎美人，越美越狠，少爺可得懸著心，別玩火燒身?！?/br>
    江硯祈從他話里聽出了明晃晃的嘲笑，氣得罵出一個“滾”字，關窗蹬蹬蹬地鉆回了被子里。

    方才那兩人在院門口你來我往，墨余因為緊張和防備沒有發現他的偷聽也能理解，但蕭慎玉不可能沒察覺，那廝是故意讓他聽見的？江硯祈翻了個身，又默想了一次兩人方才的對話。

    什么樣的身份既能牽連郡王府，又能牽連蕭慎玉？那一定是為上不容的，隱秘的身份，還得和蕭慎玉有關，難道是——

    “西樂?！?/br>
    江硯祈默默念出兩個名字，思緒翻飛：西樂雖說滅國，人卻沒死完，現在的西樂城里住的就是原西樂國的普通百姓，所以如果墨余真的來自西樂，那他在西樂也一定不是普通的身份。墨余今年二十有四，又是從小跟著“江硯祈”的，莫非是西樂貴族子嗣？

    不，還得是不一般的貴族，莫非……皇室或者王室？

    ***

    “主子?！?/br>
    紓俞提著酒從暗巷里躥出來，道：“都動了，前去滅口的人被太子殿下逮了個正著，那樓內的一應人全部被關押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和太子府合力看管?！?/br>
    “嗯。明日之內，太子必定能查出些消息，屆時順藤摸瓜將背后之事捅出來，蕭瑛的好日子便到頭了?！笔捝饔穸⒅掷锏能饺?，“應寧可動了？”

    紓俞冷笑：“動了，先去了躺煜王府，又去了安王府，想來滅口之事便是安王吩咐他去辦的，辦的可‘真好’啊，專門將把柄往太子殿下手里送！明面上是普通樂師，暗地里卻把安王派在靈鴛樓的屬下、煜王的心腹還有主子您的‘好友’做了個遍，還真是厲害?！?/br>
    “身份多才好玩啊?！笔捝饔裥α诵?，“既然如此，便讓深宮中的淑貴妃知道——他完蛋的蠢兒子身邊有蕭憬的人，讓她恨也要有個方向。此事也無需太急，記得要掐住時間，人總要一個個地死。還有，”

    他看了眼紓俞脖子上的疤痕，道：“墨余割了你一劍，想報仇嗎？”

    紓俞十分大氣地道：“嗐，我自個兒不小心敗下陣來，還嘴賤，反正也不是什么重傷，割了就割了，暫且讓他一次，而且我這傷口都結疤了?！?/br>
    “不行，必須報?！笔捝饔衩畹?，“明日去打他一頓?！?/br>
    紓俞深知其中必有其他的原因，疑惑道：“為啥？”

    “他讓我不高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