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劉子豪，怎么那么狠心？

    剛才方老師怎么沒發現？

    蔣善連忙跟云綺說明情況，拉著林果果去校醫院。

    校醫院在靠近前門的位置，離生活區很遠。蔣善一邊走一邊安慰，從果果的口中也就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每個周五學生午餐安排的是西式自助餐。劉子豪很愛吃披薩，連續吃了好幾塊，旁邊的女生就笑話他，說他是大食懶（注：好吃懶做）、說他家里窮很少吃披薩。蔣善聽到這里，簡直無語問蒼天，一年的學費就是六萬，怎么可能窮？

    吃完午餐回宿舍，快到男女分開回寢室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又說劉子豪沒有mama做披薩給他吃，劉子豪忽然就發火，以為是林果果說的，逮著果果就咬了一口。

    走到醫院的時候，果果已經平靜了下來。

    醫生看了一下傷口，問了一下情況，擦了一點酒精消毒。

    牽著果果的手送她回到宿舍寢室，又哄著她睡下，看她睡著了才離開。

    云綺和子豪已經不知所蹤，蔣善跑到男生寢室看了一下，方老師搖頭說他們倆沒有回寢室。

    蔣善只好自己回了宿舍，一看時間，已經快一點半了，得，只能熬著不睡午覺了。坐在空蕩蕩的宿舍里，蔣善第一次深深意識到：當老師，好累??！原來根本不是黎英女士說的那么輕松愜意好玩！即將到來的雙休日也一下子也失去了吸引力，反正休息完了兩天，下周還是這么瑣碎這么累……

    下午上班回到辦公室，等生活老師送了學生回教室后，蔣善還是沒有看到云綺和子豪。

    第一節課是體育課，快上課前，云綺終于帶著子豪回來了。

    其他學生去上體育課，子豪和果果留了下來。

    云綺笑著鼓勵子豪，子豪猶猶豫豫，還是開口了：“林果果，對不起，我不該咬你……”

    “沒關系啊，我現在已經不疼了。你下次別咬人就好了?！?/br>
    “子豪，聽到了嗎？以后可不許咬人了，很疼的。你看！”云綺讓子豪看果果肩膀上的紅印子，雖然過了一個中午，還是有一些痕跡。

    “子豪，你先幫著果果揉一揉，讓淤血散開。我要打電話給果果的mama，說明這個情況，一會兒你要向果果mama道歉?！?/br>
    “嗯?！?/br>
    云綺撥出了電話，看著子豪幫果果揉肩膀，舉起大拇指夸贊了子豪。

    “您好，果果mama下午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您現在有時間聽電話嗎？”

    “好的，今天中午發生了一件事情要跟您匯報一下。午餐的時候，有幾個女孩子嘲笑我們班的劉子豪，后來子豪誤會了，以為是你們家果果嘲笑他，很生氣就咬了果果?！?/br>
    “對，我們已經采取了措施，帶果果去了校醫院，醫生判斷沒有出血，有一些淤青，幫果果擦了酒精消毒。是的，沒有破皮，不需要打破傷風。嗯，對，不好意思，我們老師沒有教育好，讓你們家果果受傷了?！?/br>
    “現在子豪很后悔，他已經跟果果道歉，也想跟你們家長道歉。要的，要的，這對孩子也是一個教育。子豪，你來，果果mama有話要跟你說?！?/br>
    話筒里傳來了果果媽的聲音：“你是子豪？我是果果mama?！?/br>
    子豪接過手機，一聽到果果媽溫柔的聲音，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果…果…mama……對不起……我不該咬果果……我也是有mama的！她們說我沒有mama，我也是有mama的！ms凌說我mama去了一個叫做永遠的地方，等我們老了都會去那里……我有mama……mama……”

    蔣善一聽，那個悲從中來啊，眼淚止不住涌了出來，啪嗒啪嗒捂都捂不住，擦也擦不干。

    云綺一手緊緊抱著正在嚎哭的子豪，一手接過了手機：“果果mama，我是ms凌，對不起，現在子豪哭得很厲害，我先安慰一下他，一會兒再跟你聊?！?/br>
    “沒事沒事，我能理解，你把電話給果果，我跟果果說幾句?！?/br>
    “謝謝理解?！痹凭_把手機給了果果。

    子豪像無尾熊一樣抱著云綺，云綺輕輕用白話哄著他：“沒事啦，沒事啦，你媽咪要是知道你哭得這么傷心，肯定也會難過的啊。來，擦干眼淚，笑笑的，讓你媽咪開開心心?！?/br>
    蔣善簡直要哭成狗，她再也忍不住，跑到了洗手間，嗚嗚哇哇嚎啕大哭。

    等她終于平復了心情，揉著紅眼睛回到教室，看到果果和子豪已經坐在座位上，頭挨著頭，一個寫一個畫。

    云綺輕輕招手，她們倆走到了走廊。

    “他們倆在給子豪mama寫信，在那座山上，”云綺指著走廊外那座小山丘，“我和子豪在那山上挖了一個洞，里面藏著一個玻璃罐。每次他想mama了，就寫一封給mama的信。以前是他念，我來寫；后來，他自己寫。他寫的信已經塞滿第三個玻璃罐了……”

    蔣善的眼淚又開始撲簌簌往地上掉：“他mama……”

    “產后抑郁，自殺的。當時子豪才七歲，他爸爸在外面有人了。為了挽回那個男人，子豪mama又生了一個孩子，還是沒用?！?/br>
    “啊……”

    “唉，子豪mama懷孕的時候，我還跟她聊過幾次。她跟子豪爸爸是結發夫妻，白手起家，很辛苦很艱難才干出一番事業。懷孕那陣子她都還挺有信心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去了……我也不是好mama，但是看到子豪這個孩子這幾年的變化。為了孩子，我怎么也要好好活下去?！?/br>
    云綺的苦笑像鋒利的刀鋒，割破了平時的開朗，苦澀幾乎蔓延到全身上下。

    蔣善傻了：“云綺姐，你有孩子了嗎？”她一直以為云綺沒結婚。

    “嗯，我女兒快四歲了。跟我爸媽一起。平時也不敢開視頻，一看到她的臉，我就擔心自己會馬上收拾行李回家。熬過這個學期，我就回去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呵呵，善善，我們也算挺有緣哦?！?/br>
    “云綺，你別難過……”蔣善忽然好想抱一抱云綺。

    “蔣善，你很善良，也很單純。當老師最痛苦的，就是你看到你的學生痛苦，卻無能為力。你無法變成他的mama……無法變成他愛的人……也無法讓他得到他想要的愛。只能編造一些謊言，讓他盡快長大……”

    “云綺，要是你下學期走了，劉子豪怎么辦？你不能把你女兒帶過來放到博雅讀幼兒園嗎？”

    其實云綺那個兩室一廳的宿舍住老人和孩子也夠了??！實在不行，云綺還可以申請三室一廳的宿舍，以她的能力和資歷，不是問題。

    “……呵呵呵沒辦法過來……當初生了女兒后再回到這里……已經是我自私了……我原本想帶到六年級的。我跟劉主任也說過這個情況，接班的是何華老師……本來我去年就想回我爸媽那兒，但何老師當時還在帶五年級，沒辦法我只好多帶了一年……”

    云綺的肩膀垮了下來，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說的重壓擔負在她的身上——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開朗的人也有不為人曉的痛苦。

    “那，那幾個嘲笑子豪的女孩子怎么處理？”

    “下周吧，今天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心思聽任何事情了，周五的下午孩子們腦子里只有一件事情：回家！回家！回家！”

    “云綺，說實話，我是挺不能理解的，為什么要把這么小的孩子全寄宿，太殘忍了?！?/br>
    “一種是以為全寄宿可以鍛煉孩子的獨立能力；一種是管不住孩子，期待學校里老師能管理；還有一種就是像子豪那種，沒有人管或沒時間管，花點錢讓別人去管?！?/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雁過留聲meimei的留言，老實說，且羞且臊，感覺作者君的文字對不起妹子的評論，實在汗顏......

    感謝鼓勵，作者君會把這些當成鞭策，繼續努力！↖(^w^)↗

    ☆、第十三章 踢館

    放學時間終于到了，一個星期沒有見到父母的孩子們要發狂了，平時很紳士的熙康也焦躁不安、連《哈利波特》都看不下去了。

    周五下午只安排了兩節課，第一節體育，第二節班會。

    班會課時，孩子們的心像雜草叢生的大草原，根本已經是各種信馬由韁的狀態。

    云綺布置了作業，把《給家長的信》發給每個學生，又帶著大家一樣樣收拾好語數英作業紙、家庭作業登記本、好習慣評價本、《給家長的信》。

    收拾好了，小組長開始行動，一個一個檢查。

    云綺一聲令下：“拿出抹布，開始清理自己負責的地板！”

    孩子們興奮地像接到了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個個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塊小抹布，飛奔到洗手間把抹布搓洗干凈，又奔回了教室。

    李婷剛好去上洗手間，經過四2班后門，看著正在講臺上指揮若定的云綺，哈哈大笑著，蔣善不解：“李婷，你笑什么??？”

    “哎，這個凌云綺，不僅把她的學生，還把我們也訓練成了巴甫洛夫的狗。你知道我一個星期里最高興是什么時候嗎？就是看到四2班學生洗他們的小抹布開始擦地板的時候！哦，上帝??！漫長的一周終于過去啦！god bless you！善善，到了下周，你也就會發現我說的完全正確！走了，我要告訴辦公室那些等著解放的同仁們，這個好消息值得奔走相告！”

    蔣善啞然失笑，再看看滿地亂竄，使勁擦著地板，連課桌腳都擦得干干凈凈的孩子們，不覺也大笑出聲。

    洗干凈抹布，再晾曬到窗臺上。一時間，四2班靠中庭的那幾面窗臺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陽光照射進來，恍惚間真變成了圣潔教堂的五彩玻璃，孩子們的笑聲成了小天使清脆的笑聲。

    3點40分，下課鈴才響第一聲，坐校車的孩子們飛速排好了隊走向行政樓，家長來接的孩子們背著書包奔向了樓下大廳。

    教室里一片安靜，只留下了傻呆呆還沒醒過神的蔣善。

    云綺去了一趟辦公室，途徑教室，看到了放空神游狀態的蔣善：“善善，下班了！可以放松兩天啦！”

    “??？哦，云綺，辦公室鎖門了嗎？”

    “剛我出來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在里面。還回什么辦公室啊，回家去??！你要么現在趕緊走，要么再等到五點半以后再走，四點鐘到五點鐘，博雅花園絕對大塞車?！?/br>
    “云綺，你去忙吧，我先寫工作反思，不想帶筆記本電腦回去了?！?/br>
    “哈哈，你還是真怕毒舌池澈??！好吧，你好好寫，我要下去送學生上校車了?！痹凭_拎著手袋正準備走，“哦，對了，周末別忘記看《于永正給新老師的二十條建議》，下周我也要查你的讀書心得哦。嘿嘿?！?/br>
    “哦~”

    聽著蔣善無精打采的聲音，云綺高高興興下樓了。

    ***

    蔣善正在辦公室里孤軍作戰，手機響了，低頭一看“毒舌大混蛋”( ⊙ o ⊙)??！

    “喂~”

    “包子，怎么這么無精打采的？”

    “沒什么，在完成你的任務而已……”

    “呵呵，這么勤奮??？不錯的，值得表揚！如果你把吃和睡的熱情分一半放到工作上，你早就可以達到正常的工作水平了?！?/br>
    “池澈，今天別惹我。我心情很不好?！?/br>
    “ok，你什么時候回去？”

    “不知道，云綺說最好等過了五點半才走，現在很堵?！?/br>
    她要先在校門口的車站，坐博雅花園的內部小巴士到門口，然后再坐388路公交車從博雅花園到珠山市總公交站，最后坐122路車回新桂村。運氣好一個半小時可以到家，運氣不好的話兩個小時可能都到不了。

    “那行，五點半我到校門口接你?！?/br>
    “??？池澈你今天怎么這么好心？”包子的心情一下子就歡騰了……

    “沒什么，日行一善而已。見到比自己悲慘的人類，都會產生一些惻隱之心吧?！?/br>
    “……”

    “別光顧著喘粗氣，趕緊完成！五點半你沒到校門口我就走了！”

    五點二十分，蔣善趕緊收拾東西往校門口跑。池澈可真是說到做到，不會像袋熊那樣嘴里說不會等，一等能等她一個鐘頭。

    氣喘吁吁到了門口，還有五分鐘。

    蔣善放松了心情，站在校門口的花壇邊等。上次來的時候，花壇里開的是那種花瓣小小簇擁在一起的紅花，今天看到的全是花盤有碗口那么大的山茶花，火紅熱烈，在余霞中濃墨重彩，綻放著絢麗，宣告著春天的到來。

    看著看著，蔣善的心情漸漸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