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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宮在上在線閱讀 - 第29節

第29節

    陸妍笙心中揣了事,連帶著身子也遭拖累,小小的風寒之癥竟然也纏綿了好幾日。這日清晨,絢麗的朝日從東方的盡頭升上來,淮河上粼粼的波光也是金色的,朝暉映照下的寶船格外端肅,威儀自成,教人只敢遠觀不敢咂弄。

    玢兒捧著碗燕窩粥打起簾子進屋,見床榻上的那位仍舊怏怏的,不由蹙眉,“娘娘,今兒還是不見好么?”

    妍笙側目看她一眼,連開口都懶得,只搖搖頭。玢兒見她這副模樣,只得就著床榻坐下來,從碗里頭舀出一勺粥點給她喂過去,“娘娘,這是奴婢親手給您熬的金絲燕窩粥,你用些吧?!?/br>
    她卻把頭偏向一旁,將玢兒的手推了開,“沒胃口,我頭暈乎乎的,不想吃東西?!?/br>
    真是個要人命的主子!生了病的人見天兒吃不下一粒米,病能好才是奇怪!玢兒心頭竄起道火氣,她同陸妍笙是從小到大的交情,兩人比親姐妹還親,也不顧忌妍笙主子的身份,將粥碗往一旁一撂說:“您一句不吃就不吃了,這可是我起了個大早給您熬的哪!”說著似乎愈發地委屈了,語調里頭帶了絲哭腔,“這些日子我同音素姑姑為了您的病,茶不思飯不想,都瘦了一圈兒了!人家做奴才的頂好就是受累,您簡直是要咱們的命……”

    之后的話卻說不下去了,玢兒通紅著眼眶把頭歪向一旁,拿肩膀不住地蹭拭臉上的淚水。

    聽她這么說,陸妍笙心頭生出幾絲愧怍來,她人在病中,做什么都懶懶的,瞧什么都不稱意,這些日子沒少挑三揀四,這兩個丫頭著實是受委屈了。她摸摸鼻子,神態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門口那方卻傳來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微涼語氣不善,“掌嘴!”

    妍笙朝門口看過去,只見嚴燁沉著一張臉,打起珠簾緩緩走了進來。

    玢兒見了他,嚇得魂兒都飛了,雙膝一彎,抬起手一下下地自己抽耳光,邊抽邊說:“奴婢失言,奴婢失言……”

    他面色陰沉,垂眸端詳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口里輕描淡寫說:“我原以為你是個伶俐人,卻并不是。娘娘跟前兒尚且能這么放肆,背著還不翻了天?我豈能容你?”

    玢兒聞言哭得更厲害,“廠公,奴婢只是憂心娘娘的身子,旁的心思一概沒有的!廠公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見她哭得可憐,陸妍笙有些坐不住了。她皺著眉頭看向嚴燁,心頭只覺氣不打一處來。這人

    還真是成天吃飽了沒事兒干,玢兒左右都是她的丫鬟,這人大清早地上她這兒來訓她的人,不是找茬是什么?因沙啞著聲音道,“廠公,玢兒是我的人,既然我能容得了,旁的人容不容得了都不妨事?!?/br>
    聽出她語氣不佳,嚴燁挑高半邊眉毛,“這么說倒是臣多管閑事了?”說完勾起唇笑了笑,睨了跪在地上的玢兒一眼,“娘娘寵著你縱著你,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br>
    玢兒涕泗縱橫一片,“是奴婢不懂事,往后再也不敢跟娘娘這么說話了,廠公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再不敢了!”

    他是來看她的,平白為著個奴才耽擱這么久,怎么算都有些劃不來。嚴燁略想了想,嘆了口氣道,“罷了,娘娘是個善心人,這事兒就這么算了。若是再有下回,我看你這舌頭長著也是白長,拔了倒清凈?!?/br>
    玢兒如獲大赦,諾諾地謝了恩便退了出去。妍笙瞧著玢兒落荒而逃的背影竟然有些心虛,整個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真教人不知如何自處。

    嚴燁卻很是適意的模樣,兀自端起一旁的燕窩粥挨著她坐下來,口里道,“還熱著呢,來,我喂你?!闭f完便將勺子貼上那略蒼白的小巧唇瓣。

    她皺著眉頭躲開了,“沒胃口,不想吃?!逼鹣如銉憾紱]能讓她吃下去,遑論他了!有句話說的是看著倒胃口,簡直同這會兒再適宜不過了。

    陸妍笙不給面子,嚴燁這回竟然也沒有遷就。他才將轉晴的臉色又陰下去,聲音略沉,“乖乖把粥吃了,不吃東西身子好不起來。小毛病拖久了也能成大禍,今兒我心情不大舒坦,別惹我生氣?!?/br>
    他語氣里頭帶著威脅的意味,陸妍笙見他面色不善,心道若真將他熱鬧了恐怕對自己不利,因張開口將勺子里的粥吃了進去。

    就這么一來二往地吃了好幾口,他攏起的眉頭終于舒展開幾分。喂完粥,他又取過巾櫛替她掖嘴,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溫柔細膩的舉動,竟然讓她有剎那的失神。

    現在的嚴燁這樣人畜無害,微揚的眼角溫潤優雅,這副人模人樣的嘴臉,怎么也沒法兒和那些罄竹難書的勾當聯系起來??墒聦崊s又血淋淋地澆在她心頭,告訴她眼前的所有都不過是假象。

    冷不丁的,他朝她靠近過來,她猝不及防躲閃不及,一個輕輕盈盈的吻便落在了嘴角邊上。干凈美好,沒有沾染任何情欲色彩。

    她被弄了個面紅耳赤,拿腳蹬他,瞪著眼睛怒叱:“往后你再這么,我喊人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威脅!嚴燁被她逗得想笑,慢慢唇角果真勾起一絲笑來,“怎么?你嚇唬我么?”

    他有恃無恐,這副jian詐的樣子教人恨得牙癢癢。陸妍笙有些挫敗,忽然又想起來自己不該這么反應才是,她不是要勾引他再殺了他么?怎么把這頭等的大事兒給忘了呢!她懊喪起來,方才的反應太過激了,這會兒想補救也不能夠了吧……

    她這廂怏怏不樂,嚴燁那頭卻忽地開了口,他墨玉般的瞳孔里頭仿似流淌著碎金的光芒,朝她意味不明道,“卿卿,過來?!?/br>
    她不明所以,朝他那方挪了挪,疑惑的模樣,“怎么?”

    他卻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里來,箍住她兩只掙扎不休的纖細手臂,“太子來逍興了?!?/br>
    陸妍笙驀地楞了,“什么意思?”

    他眼底深處帶著種莫名的熱切,微涼的指尖從她的額頭直直滑落到裸露在中衣外頭的精致鎖骨。果然是個尤物,難怪花名遠播的景晟能對她惦念這么久。

    她被他的目光瞧得發毛,一把將他的手拂到一邊兒,追問道,“你說景晟來了,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冷下去,唇角的笑意變得嘲諷,“還能是什么意思?他奉了皇后的懿旨,專程來迎你這個‘母妃’回紫禁城?!?/br>
    ☆、垂涎三尺

    ?  寶船抵臨逍興的日子,天公不大作美。掛串子似的雨珠往下落,大淮河上縈繞著一層迷蒙蒙的霧靄。幾只斑鳩從天而降,落在草垛子里,刺溜一下鉆進去,留下幾個黑乎乎的窟窿洞。

    陸妍笙的面色仍舊不大看得,教玢兒扶出艙房時還有些腿搖身顫。然而雖是病中,有太子親自來迎,該有的行頭一樣也不能少。她點絳唇描遠山黛,盛裝加身,絳朱色的飛鳳袍,外罩一襲錦云披風,成色嶄新紋路精細,是上好的蘇繡。

    原是蒼白的一張臉,因著胭脂的點綴竟也顯得紅潤起來,看著像病態的紅暈。秋水樣的眸子是朦朧的,看人時總像沾著淚光,平添幾分嬌弱的美態。

    音素在邊上撐傘,妍笙扶著玢兒的手立在甲板上,打眼朝下方的何陽渡上看一眼,目之所及盡是人。攢動的人頭里,有個人格外扯眼。那人在前排立著,被一眾貴胄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身量高條錦衣華服,發上豎著白玉冠,儼然風度翩翩。

    是景晟太子。她心情本就不佳,這會兒又瞧見那色胚,更覺怏怏不樂。

    將巧的,在渡口上候著的景晟似乎也瞧見了她,柔弱纖細的身條,完美精致的五官,指若削蔥根,面若含朱丹,教那微風細雨個框進去,像一幅筆觸細膩的丹青。這么一比擬,景晟覺得自己果真有眼光,連帶著目光也跟著熾熱起來。

    這美人兒走了將近一個月,他原以為不過一時興起,看不見了卻開始牽腸掛肚起來。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越容易得到越沒趣兒。陸妍笙姿色驚人,出身也高貴,在景晟看來,嫁給了他父皇簡直是暴殄天物。他心下琢磨著,若是將來父皇仙去,他便能毫無顧忌地將她收入后宮據為己有。只是明目張膽地來恐怕不妥,朝堂上的文臣舌頭毒,恐怕遭人非議,到時候恐怕還得勞煩嚴燁想轍子。

    那頭太子在暗忖,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了主意要把陸妍笙弄上自己的御榻了。

    陸妍笙對他齷齪的心思渾然不知,她身子還未大好,走起路來仍舊有些暈眩,忽地喉頭一癢,虛倚在玢兒肩上微微咳嗽起來。

    木梯子從寶船上徐徐地放下來,落在碼頭上,沉悶異常的聲響。碼頭上的一眾人不約而同順著梯子往上去,忽聞那頭腳步聲大作,是皂靴踏在厚木板上的聲響。再扯長了脖子瞧,梯子上下來了一幫穿玄色公袍的東廠人,領頭的人唇角含笑,一個眼波流轉時如風如月,他撐傘而來,白玉扳指間或淋上幾滴飛濺的雨水,叮叮作響,當真風華絕代。

    下了梯子,邊兒上人過來接過他的傘,立在一旁微踮著腳給他撐著。他眉眼有笑意,朝著景晟微微揖手躬身,“臣給太子請安?!?/br>
    景晟等了好半天,見從船上下來的是嚴燁,不由有些尷尬。他抬起只手放到唇邊,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一邊兒說著“廠公免禮”一邊兒不住拿眼風兒瞟那木梯子,神情有些焦急。他張口就想問貴妃,又礙于邊兒上盡是外人,只得悻悻作罷,轉了個話頭,繃著臉皮端上架子,朝嚴燁說:“這趟差事辦得好!老祖宗同我知會過了,等掌印回宮復命,必有重賞的?!?/br>
    嚴燁擺出副受寵若驚的神態,神色愈發恭謹,揖手道:“太子言重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太后倚重臣,是臣幾世修來的福分,臣不敢居功?!?/br>
    太子點點頭,伸手略拍了拍嚴燁的肩,面上一派了然,“老祖宗年紀大了,每回都賞你金銀珠寶,我心里也覺得虧待你。掌印嘴里從來不說,我心里卻是知道的,紫禁城里有頭有臉的內監都興娶對食,你這些年來替朝廷奔波受累,把自個兒的終身大事都給耽擱了……”說著他微微一頓,皺了眉頭問:“廠公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嚴燁回他:“臣十一入的宮,今年將好是十個年頭,二十一了?!?/br>
    景晟長長地哦了一聲。他抬眼看嚴燁,這么張好臉皮,是個內監著實有些可惜。他替嚴燁惋惜起來,琢磨了一瞬給嚴燁出了個主意,善解人意的姿態,“掌印,這么著,回了宮我替你做主,賞你幾個年輕貌美的宮女兒?!?/br>
    堂堂太子居然還喜歡管這檔子閑事,看景晟這模樣,還頗有些洋洋自得,必是認為他會感恩戴德吧。嚴燁低眉垂目,朝他深深揖下去,“太子厚恩,臣沒齒難忘?!?/br>
    景晟笑容滿面地擺手,“哎,我是太子么,你替我分憂,我自然也會為你周全?!彼私膺@幫子宦官,要他們幫忙不是不能,好處卻是要許夠的。嚴燁的心思比狐貍還狡猾,輕易請不動,只能格外地客氣周到。他略琢磨,又道,“掌印放心,這都是前話,將來見了娘娘,恩賞更是大有的?!?/br>
    這句“娘娘”說得精妙,兩人之前的一番言論全是景晟要替嚴燁討賞,是以聽在旁人耳朵里只會以為是太后娘娘??蓢罒钚睦飬s跟明鏡似的,這個太子說的娘娘哪里是太后,分明如今還病殃殃的般若貴妃陸妍笙。

    他神色沉下去幾分,景晟方才說自己替他辦事,可他二人之間打的交道并不多。他是大內掌印,提督東廠,向來都是直接聽太后和皇帝的吩咐。迄今唯一替景晟周全過的也只有孫答應那么一件事,他可不認為那是景晟所指。

    顯然的,景晟在暗示嚴燁,他要得到陸妍笙,這樁事非同小可,放眼整個紫禁城內外,除了嚴燁沒有第二個人能替他謀劃周全。

    是以,在景晟太子看來,這是他二人間的一筆交易一個買賣。他許嚴燁好處,嚴燁設法將陸妍笙送上他的床,順理成章。

    然而嚴燁的眼底卻冷下去。這個太子爺行事太過荒唐,做兒子的成天惦記著父皇的宮妃,天底下恐怕尋不出第二個來。然而他唇角的笑容卻仍舊溫潤,他沖太子微微一笑,和風霽月的意態,“太子爺放心,臣都省得的?!?/br>
    到底是嚴燁,天下第一聰明的人,不消說透,一點就通。太子心情頗好,有這個人的應承,萬事仿佛都踏實下來。他心癢難耐,忽地湊近嚴燁耳邊,壓低了聲音問:“貴妃好不好?”

    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又是誦經又是調養,前后折騰了個把月,再拿“遍體生瘡”來拖也不是辦法,索性一次解決徹底。

    嚴燁神色淡漠如水,同樣低聲地回他,“娘娘身上的病好全了,只是回來的路上染了風寒,身子尚虛?!?/br>
    聽他這么說,景晟心落在了肚子里。既然身上的病好了,風寒是小病,將養將養也就好了。美人酮體著實令人神往,他心頭想著,不覺身上都燥熱起來,干咳了幾聲兒說:“唔,我瞧貴妃嬌弱,在外顛簸難免受罪。還是趕緊回宮養身子罷!”

    正說完這句話,木梯上又信步下來一群人。陸妍笙走在最前頭,月牙色的披風飛揚起一角,病態柔弱美麗非常。

    她來到兩人跟前,同景晟的目光相觸不自覺地皺眉,卻無可奈何,垂下眼招呼,淡淡道:“太子來了?!?/br>
    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說話,景晟咧嘴笑起來。果然是尤物,連聲音都是柔媚的,這副嗓子放到芙蓉帳內,單是想想就覺銷魂。他笑瞇瞇的樣子,有模有樣地給她請安,“兒臣迎駕來遲,般若母妃一路辛苦了?!闭f完伸出個手一比,“御輦備好了,母妃請?!?/br>
    這廝一口一個母妃,聽得妍笙一陣惡寒。又見太子伸出只手來彎下腰,朝她道,“母妃,兒臣伺候您?!?/br>
    這下可怎么好!她如何也不愿意把手往景晟那色胚手里放,簡直是自投羅網!她不知所措,可太子彬彬有禮,儼然一副真把她母妃的模樣,教她進退不得。

    景晟等了半晌見她沒反應,不由蹙眉。這丫頭難不成要當著這樣多的人駁他面子么?

    陸妍笙急得臉都白了,她狠狠瞪了眼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嚴燁。這人何止是壞,見死不救喪心病狂,簡直令人發指!平日里不是那么能說會道么?這會兒見了景晟就啞巴了?活脫的欺善怕惡!

    她又氣又急,正這當口兒,掌印終于慢條斯理地開了尊口。他朝太子道,“太子爺,風寒雖是小毛病,卻會傳染,若是連累了您,老祖宗和皇后娘娘怪罪下來,可就成貴妃的罪過了?!?/br>
    陸妍笙反應過來,連忙接口附和,“廠公說的是,我不敢勞煩太子爺,您要是平白遭了病,我擔待不起啊?!?/br>
    她說的字字懇切,神態誠摯令人動容,還真像那么回事。景晟略皺眉,嚴燁向他走近幾步,壓低了嗓子勸道,“這么長的日子都等過來了,太子爺還急這么會兒么?”他語重心長,搖身一變成了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人,“貴妃娘娘到底年紀小,這種事急不得的?!?/br>
    唔,說的在理。景晟點點頭,看嚴燁一眼,“還是你想的周到?!闭f完一擺手,大度得很的架勢,“總之煮熟的鴨子飛不了,我便靜候掌印佳音了?!?

    ☆、重返紫禁

    ?  有了嚴燁的應承允諾,太子爺的一顆心仿佛落進了腹中。他心頭的如意算盤打得精,如今皇帝病重,宮中明里的掌事是太后和皇后,然而落到實處,卻還是得掌印說了算。

    既然嚴燁已經撂下了話,將來的謀劃就不必他cao心了。他了解這人的手段,往往狠辣卻出奇地受用,過程見不得光,結果總會是好的。因著這一茬兒,景晟在心頭自然而然地將陸妍笙當做了囊中物,連帶著瞧她的目光也愈發地不不加避諱,一路上總是想法設法地再三親近。

    然而距離紫禁城愈來愈近,妍笙一門心思都在專心致志地難過,對景晟的sao擾并沒什么功夫搭理。她表現得格外冷淡,每每一句身體不適精神不佳就將太子爺拒之千里,久而久之,景晟卻對她愈發地感興趣起來。

    金尊玉貴的大梁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多的是女人投懷送抱,間或遇上這么個油鹽不進的,反倒激起異常的熱情來。太容易征服的女人并多大意思,輕易幾句好話兒就能被哄得寬衣解帶,有什么趣兒?景晟自詡情場老手,他附庸風雅的本事自有一套。在他看來,陸妍笙是個新奇的獵物,外柔內剛,這可是個稀罕寶貝,教他內心燃起莫名的火來,非斯人無可澆滅。

    ******

    三月初,正是盛春的節氣。春意漸濃,碧瑩瑩的穹窿萬里無云,偶爾飛過幾行大雁,從溫暖的南方遷徙回北,雁過無痕。紫禁城巍峨綺麗的身軀屹立在天地之間,金光籠罩下,巍巍然,莊嚴肅穆,教人望而生畏。

    玢兒從御輦上下來,回過身打車簾。那簾幕后頭伸出來一只纖細柔美的皓腕,里頭出來個女子,一身錦繡宮裝,絳紅色的宮絳直直地垂落下來,裙角底下現出一對精致的緞面繡花鞋。

    瘦高纖細的身條,立在朱紅宮毯上,陸妍笙抬頭朝上方望,金燦燦的日光卻照得人睜不開眼。她略抬手擋了擋,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來,語調熱切,朝她殷殷道,“般若母妃,咱們已經回宮了?!?/br>
    她斜眼乜過去,只見景晟笑容滿面地望著自己。

    當人打心眼里厭惡起一個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會隨之令人心生厭煩。景晟之于陸妍笙,簡直就是活脫脫的現身說法。

    這個太子爺不是什么好鳥,滿肚子的壞心思,加之覬覦她的美色,更是從沒對她安過好心。然而心中雖了解這一層,礙于這廝太子的身份,她也沒法兒對他擺臉色,仍舊只能強裝出一副笑來。

    她不著痕跡地朝旁退一步,朝他微勾起唇角道,“承蒙皇后娘娘厚恩,著令太子不遠千里到逍興迎我,我心中著實萬分感激?!彼f著微微一頓,換上副苦惱的神色,“我心里思忖著要好好答謝太子,又著實沒什么能送得出手。太子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多如牛毛,平常的物事也沒法兒人你的眼?!?/br>
    景晟心道你把自己囫圇送來就是的最好的答謝了!然而這話到底沒法說出口,他干咳了兩聲,在她面前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姿態,擺手正色的模樣,“母妃這說的哪里話?您這回出宮替父皇祈福,不辭辛勞不遠千里,若真要說感激,也該是兒臣感激您?!?/br>
    陸妍笙聽得渾身犯怵,這人一口一個母妃一口一個兒臣,簡直教人不舒服!照著這一世的年紀算,她還不到十六,景晟大了她整整四歲,如今卻硬要將她的輩分抬高成他娘,也真不嫌磕磣人!

    她愈發對這個太子感到不耐,面上雖笑著,眼底卻已經完全沒有了笑意。然而景晟卻似乎渾然不

    覺,他還兀自說著,“兒臣聽掌印說,母妃身上的病已經好全了?”

    身上的???陸妍笙一愣,半會子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面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可怎么辦?嚴燁是怎么對景晟說道她“病情”的她一概不知,如今他問起來,多說只怕露出馬腳。她略想了想,決定順著嚴燁的話回答,“唔,是好全了?!?/br>
    看來這趟宮果然沒白出,把人教給嚴燁照料也是沒錯處的。景晟心頭一喜,對掖著雙手笑瞇瞇地俯視她,端詳那張顧盼生姿的俏臉,他還關心著一樁事,那時她不是身上起瘡子么,可留下什么疤么?他對她的嬌軀垂涎三尺,若是身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女人身體不似男人,講究的是個“白璧無瑕”。

    然而將將張口卻又覺得這么問不妥,頗明顯了些。這個陸妍笙明里雖是貴妃,可到底也還是個沒開過臉的閨女,問得唐突恐怕會嚇著她。

    太子略皺眉,思量了瞬只是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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