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這番話隱約顛倒了些什么。 嚴燁俊秀的眉微微擰起,一旁的敦賢卻似乎沒什么反應,仍是抹著淚花兒抽泣。 他低低地嘆出一口氣,故作無奈地朝皇后建議道,“娘娘,自古逢厄便要沖喜,紫禁城多時沒有過喜事了。今皇上抱恙,臣以為,不如為皇上選些肅雍德茂的官家女入宮,也添些喜氣?!?/br> 聽了這話,敦賢的臉色一滯?;实弁约憾鲪塾屑?,宮里已經許多年沒有大選過了,如今……她皺皺眉,遲疑道,“廠公,這……” 嚴燁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覺得好笑。這個皇后好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怎么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身為一國之君的妻竟然還會生妒。然而他面上卻一絲不露,耐心勸道,“娘娘,如今皇上人已經這樣了,您還顧得了其它么?無論如何,皇上的龍體才是最緊要的,您說呢?” 這話說得有理。敦賢眼中隱隱透出幾分決然,思索了半晌便緩緩地頷首,沉聲應承道,“好,既然如此,選秀之事本宮便全權交給廠公來辦了?!毕胫钟X得欠了些什么,便加了幾句,“這些日子朝中事多,辛苦廠公了?!?/br> 嚴燁笑了笑應了聲是,便緩緩旋身走出了寢殿,身后的內監連忙加緊了腳步跟上來。外室的一眾朝臣已經將他同皇后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心頭都有幾分不安,皇帝病重,沖喜并不是樁奇怪事。而怪就怪在選秀之事是從嚴燁嘴里說出來的。 東廠的手段天下無人不知,jian宦們一肚子壞水兒。如今東廠的督主同沛國公走得近,此番該不是內有文章吧? 幾人埋著頭想著。沛國公的心情似乎很愉悅,笑盈盈地朝嚴燁招呼了一聲,“廠公好走?!?/br> 他朝幾個大臣虛虛抱拳,接著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始終跟在嚴燁身后的內監叫桂嶸,是他前年收的徒弟,做事麻利頭腦靈光,替他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總的來說也是個好手,將來培養培養不難成器。 北方初冬的天氣已經很冷,呼出一道氣便成了圈兒白煙子,桂嶸麻利地替他系上披風。嚴燁步履從容地往東廠走,桂嶸跟在他身后打望了一番他面上的神色,試探著道,“師父,沛國府家大業大,徒弟聽說這樣的世家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將陸家的小姐迎入宮,萬一她讓您不省心怎么辦?” 嚴燁唔了一聲,面上仍舊沒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劉皇后也是世家女,你瞧她如何?” 劉皇后?桂嶸怔了怔,那不活脫一個蠢笨的軟柿子么?語調里頭夾雜著幾絲輕蔑,道,“徒弟瞧她,不怎么?!?/br> “……”嚴燁笑了笑,伸手撫了撫蟒袍袖子底下的一串烏沉木珠子,“不過劉皇后算是個特別,陸家姑娘應該沒有她那么好糊弄,好歹也是沛國公的嫡長女,不過也不打緊,再難纏的人也有收拾的法子,何況她父親和東廠是一條船?!?/br> 桂嶸聞言嘿嘿笑了兩聲,回道,“師父說的是,再難纏的人咱們東廠都有法子收拾住?!?/br> 可不是么?幾十年前東廠沒有大獄的時候,還得事事看錦衣衛的臉色,而如今世道已經變了。自打提督東廠設了大獄,錦衣衛便開始聽東廠話了。想那九門提督進東廠的大獄前多神氣威風,十八般酷刑一一吃一遍,還不就服服帖帖問什么說什么了? 嚴燁走著走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轉過頭看了眼桂嶸,說道,“瑞王昨兒是不是送了封帖子來?” 桂嶸點頭,“說是瑞王妃又生下了個小爺兒,祝百天,請師父您明日去吃百天酒?!?/br> 劉家女兒的肚子倒是爭氣,如果沒記錯,這一胎已經是劉姓王妃給瑞親王生的第三個兒子了。他臉上的隱隱浮起幾分笑容,慢慢悠悠道,“小桂子,你說說,這百天酒我去是不去?” 桂嶸的腦子精,跟在嚴燁身邊兒好歹也兩年的日子了,東廠的人都過是刀尖兒上討生活,就是榆木疙瘩也開竅了幾分,想了想便回道,“徒弟看,該去。雖說咱們東廠現在和沛國公在一條船,但瑞王那邊兒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br> 嚴燁無聲地勾了勾唇,沒有答話。 兩人無言地又行了會兒子,便遠遠瞧見了位于東安門北側的東廠府衙。嚴燁前腳剛一踏進大門,后腳便跟著進來一個人,是東廠的千戶,叫姚尉,他懷里抱著一大摞的奏折,沉聲道,“督主,今兒的折子呈上來了?!?/br> 他嗯了一聲,撩了撩衣袍坐在了花梨木椅子上,屋子的正中央擺著一個青玉古銅鼎,地龍燒得暖烘烘的,他松了松袖口將雙手探出來,渾身的涼意似乎在一點點褪下去,總算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江北澇災,賑災的銀子撥下去了么?”他面上隨意道。 “撥下去了?!币ξ韭裰^沉聲回道,又說,“照您的吩咐,三百萬兩白銀?!?/br> 嚴燁微微頷首,火光映照下的眼眸有幾絲迷離,仿佛氤氳在水中的墨跡,飄渺而流麗,徐徐又道,“瑞王妃又誕下個小世子,替我備一份兒禮,金銀玉器都行,拿得出手就成?!? ☆、一念來生 ? 干冷了許久的臨安終于落下了雪,像是憋了太久一般,鵝毛樣的雪簌簌地從天上掉下來。 沿著臨安城的長街往北行上半日的光景,便能瞧見三間獸頭大門,上書——諍國府。再往北走遠些,又有兩只威武的大石獅子坐在兩旁,盈著滿口滿面的風雪,家丁小廝分列兩旁,釘子似的。門匾上的字兒使金漆了,便是“沛國府”。 松風園的廂房里頭此時卻是一派哭天搶地。 沛國公同諍國公是親兄弟。沛國公一房是長房,夫人姓秦,便是陸妍笙的娘。此時,這個平日里端莊賢淑的長房夫人正倒在身旁婆子的懷里哭得快要暈厥過去,口里還不停地喊道—— “我的兒啊,我的笙姐兒,好端端的你爬什么樹……”說著又狠狠一巴掌摑在一個小丫鬟臉上,那丫鬟弱不禁風,被這道耳刮子硬生生打翻在了地上,捂著臉一勁兒地哭。秦夫人氣急道,“該死的蹄子,小姐要往樹上爬,你不會攔著么!看看,這下摔出大禍了吧,若是小姐醒不過來,我活活扒了你的皮!” 小丫鬟也顧不上臉上的痛,從地上爬起來跪著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夫人饒了奴婢吧,繞了奴婢吧……” 心里則是悔不當初。 外人眼里的陸府大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性子溫婉賢淑又端莊大方。然而真正的事卻只有陸府自家人才曉得,他們的大小姐年紀輕性子頑劣,在外人面前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成日里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樹下河,端是一刻也安寧不下來。 這不,方才硬要往一顆老松樹上爬,誰也攔不住,一眾丫鬟婆子在一旁嚇得直打擺子。才一個晃神便見小姐一腳踩滑從樹上摔了下來,一昏迷便是整整一個時辰。 要是大小姐醒了過來,自己頂好被從一等丫鬟給降下去,月例少拿些平日的伙食也差些。然而,要是她醒不過來,恐怕自己的這條命就得搭進去了…… 玢兒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屋子里混亂一片,這時候又聽見門外的丫鬟傳話,“習大爺來了?!?/br> 接著便見一個翩翩貴公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穿著一件二色百蝶穿花的墨青箭袖,束著長穗宮絳,罩著一件冰藍織錦的鶴氅,面若秋月,眉目間滿滿是焦急。 一踏進門便望見秦夫人哭哭啼啼,朝牙床一番打望,卻見陸妍笙緊閉著雙眸躺在月洞門四柱床上,不由更是憂心。上前一步扶過秦氏的手臂,說道,“母親,笙姐兒怎么了?” 秦夫人淚流滿面,拿著絹帕不停地掖淚,捉著兒子的手抽泣了好幾聲才吐出一句話,手指著跪在地上的丫鬟狠聲道,“讓這個蹄子說!” 玢兒哭得幾乎岔氣兒,這才又將方才陸妍笙是怎么爬樹又是怎么失足復述了一遍。陸彥習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怒沖沖喝道,“真是荒唐!堂堂沛國府的大姑娘,竟像個村野丫頭,傳出去讓父親的臉面往哪兒擱!” 秦氏見長子發怒,連忙勸他,“你meimei年紀還小,出了這樣的事還罵她做什么呢?大夫來了說只是受了驚沒什么大礙,卻這會兒都沒醒過來,真是急死個人了?!闭f著又想起了什么,連忙道,“這件事可別對你父親說,否則又不知道要怎么責難你meimei了?!?/br> 陸彥習心頭氣憤得厲害,又見床上的那位面色蒼白,擔憂之下火氣立時消了大半,來回踱了好幾回步,憂心忡忡地瞧了眼外頭的天色道,“宮里傳出消息說圣上龍體抱恙,父親入宮也有些時辰了,恐怕也是時候回來了。若是父親回來見笙姐兒跟這兒躺著,恐怕想瞞也是不能夠了?!?/br> “其實老爺若知道大姑娘爬樹,最多便是數落幾句,倒是二夫人那邊兒……”一旁的顧嬤嬤觀望著秦氏的面色,試探著說了一句。 秦氏臉色驟然一沉,眼底也冷了下去,哼了一聲道,“我的女兒何時輪到她來置喙了?” 陸家的長房二房素來面合心不合,兩家的奴才下人沒有不知道的。其中除卻沛國公諍國公的矛盾外,更多的卻是因為兩個夫人。大夫人是秦家女,二夫人卻是姓林。大梁的秦林兩家素來便有不合,如今兩家的女兒同時嫁入了陸府,成了妯娌,矛盾更是漸漸累積如山。 屋子一通鬧哄哄,床上的人卻發出了些聲響。 腦子仍舊暈沉沉的,陸妍笙只覺得渾身都在痛,她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喝下了鴆酒服了毒,這會兒怕是到了閻王殿了。那渾身的疼痛是怎么回事?難道自己這輩子做的壞事太多了,被閻王爺判了刑不成…… 她一股腦地胡思亂想,試著動了動手指,接著是整只左手。 “大姑娘醒了!”一個婆子驚乍乍地喚了一句。 房中的一眾人連忙朝著她的牙床圍上去,秦氏喜出望外,坐在床畔上不住地喚她的名字,“笙姐兒?笙姐兒?醒了么?” 笙姐兒? 陸妍笙被這個稱呼唬了一跳,原先還萬分沉重的眼皮子驟然輕了不少,她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怔怔地望了望四周。 怎么像是她入宮前的閨房? 陸妍笙的眸子微微一動,眼珠子又轉了轉,瞧見了坐在床邊兒正一臉焦急望著自己的婦人……“母親?”她驚呼出口,嗖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連扯痛了傷處也顧不得了,雙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與欣喜交織的神情,一把抱緊了秦氏哭道,“您還好好的,您還好好的!” 秦夫人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見女兒撲在自己懷里哭得傷心,不由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面上浮起幾絲欣慰地笑容,伸手抱著她安撫,“傻孩子,你哭什么?” 一旁的顧嬤嬤笑盈盈道,“醒了就好,大姑娘快別哭了?!闭f著就吩咐一旁的幾個丫鬟,“去將晚膳熱一熱,送到姑娘房里來?!?/br> 陸彥習也被妍笙的舉動弄得有些茫然,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低低道,“笙姐兒,下回你若再往樹上房上爬,我非得打斷你的腿!” “你meimei才剛醒,你說這些嚇唬她做什么?”秦夫人有些不悅,瞪了一眼兒子道,“行了你回屋吧,我會好好跟她說的?!?/br> 妹子就是被母親給慣出來的! 陸彥習氣呼呼,瞪了妍笙一眼便轉身踏出了她的閨房。 陸妍笙眨眨眼,這才發覺些不對頭——不對,這太不對了!自己在月隕宮喝下了嚴燁給她的毒酒,鴆酒下肚,那灼燒肺腑的疼痛她永遠也忘不了,錯不了,她死了,她一定是死了的!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會在陸府,而且家中的每個人都還好好的,這是為什么? 方才兄長說什么來著……爬樹? 陸妍笙腦子嗡地一熱,忽地想起來,自己在十五歲時似乎確實有過那么一出,爬上了一棵大松樹落了下來,還昏迷了許久。翌日她同大兄還跟著父親母親一道去了瑞王府吃小世子的百日酒…… 而之后…… 她瞳孔驟地收縮——之后,宮里便會傳出來一個消息,皇上抱恙,今年要應征世家女入宮選秀,為皇上沖喜,自己在殿試時會被留下牌子,之后便在嚴燁的扶持下被封為妍貴妃…… 秦夫人見女兒止了哭聲,便笑盈盈地撫上她的面頰,“我的兒,你沒事就好,明日是瑞親王家小世子的百天宴,若是耽誤了可不好?!?/br> 果然……陸妍笙心頭一沉,飲下鴆酒而死,再度睜眼卻已經是八年以前,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荒誕的事?她穩了穩心神,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腦子里隱隱盤算起一個念頭。 既然上天垂憐自己,賜了她陸妍笙一世重活,她便絕不能辜負老天爺對她的厚待。上輩子的所有大事她全都知道,沒什么可怕的,只要說服了父親盡快從文臣武黨之爭中抽身,陸府便不會在文宗帝逝世后被抄家,自己也就不會在深宮中荒度青春凄涼死去…… 還有嚴燁!那個東廠的督主! 她怎么能忘記他,當初父親敗北,瑞王為了一舉掃平文臣黨大肆搜羅沛國公的罪證,東輯事廠可沒少出力。如果不是嚴燁臨陣倒向落井下石,爵位世襲罔替的堂堂沛國府豈會一敗涂地! 嚴燁……嚴燁!陸妍笙死死咬住下唇,憤怒到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秦夫人緊張地望著她,“怎么了笙姐兒?哪里不舒服么?” 她這才回過神。抬眼望向秦氏,唇角勾起一個笑容來,緩緩說,“女兒沒事母親,只是有些餓了?!?/br> “……”秦氏笑起來,刮了刮她的鼻頭,嗔道,“你這小鬼靈精,下回還敢不敢往老松上爬?這回算你這妮子運氣好,沒摔著哪兒。沒的刮花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兒,看你以后嫁得出去!” 母親的這番話倒是提醒了自己……是了,這一世她不能入宮,絕不能入宮,什么狗屁貴妃誰愛當誰當吧,她才不要再被那個jian宦利用牽著鼻子走。一旦進了紫禁城,她的一舉一動就全在那個督主眼皮子底下,只要不入宮,她總會有法子改變上一世的結局! 這一世絕對不能再和嚴燁打交道,天下人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東廠里全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心頭暗暗下定了決心,陸妍笙面上卻一絲不露,只笑盈盈地依偎進秦氏懷里撒嬌,“如果嫁不出去,女兒就賴著您和父親,沛國府還養不起女兒不成?” 秦夫人被她逗笑了,啐了她一口,“堂堂陸家的嫡長女,怎么能有嫁不出去的道理?這話你只在母親面前說,叫你父親聽了去,又要賞你手板?!闭f著又想起了什么,轉過身朝一旁仍舊跪在地上的玢兒冷聲道,“不要命的蹄子,還不過來!” 玢兒立時跪在地上挪了過來,伏在牙床邊兒上不住地磕頭,哭嗓道,“奴婢知錯了,夫人饒了奴婢吧,小姐繞了奴婢吧……” 陸妍笙心頭一沉。那時她在冷宮里,無人問津,玢兒為了替她求一席厚實的棉被,答應了去給司禮監的閹人做對食……思及此,她眼眶驀地一濕,朝秦夫人求道,“母親,這樁事全賴女兒自己,不干玢兒的事的,您饒了她吧?!?/br> 秦氏臉色又冷又硬,卻到底耐不住女兒再三的央求,終于冷哼了一聲開口道,“既然姑娘為你說情,這樁事就當翻過去了,若是再有下次,便拖出去活活打死!” 玢兒心頭長吁一口氣,連忙跪在地上不住地說謝。 又過了好一會兒,秦夫人才領著她的一眾丫鬟嬤嬤走了,玢兒這才敢從地上站起身子,一面兒捶腿一面兒抱怨道,“小姐,再有下回,恐怕您得到墳地上尋奴婢了……” 陸妍笙朝她悻悻地笑了笑,沒有搭腔,心中卻琢磨著明日去瑞王府的事。 ? ☆、遲夢不靜 ? 雖是小世子百天酒的日子,老天爺卻并不怎么作美。夜里剛過寅時便下起了雨,哩哩啦啦地落了一晚上,很是擾人夢。 還沒到辰時,陸妍笙便從床上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翻身下床,趿拉上繡鞋便坐到了銅鏡前的杌子上。從開始落雨她便醒了,她有這個毛病,夜里稍微有丁點兒響動便會驚醒,接著就再也睡不著。 其實過去也不這樣,都是在冷宮的日子搗騰出來的。永巷的夜晚是沒有盡頭的,一入夜,她便能聽見那些瘋女人的鬼哭狼嚎。細細想來自己也算是個幸運的,入宮時皇帝已經病倒,自己又封了貴妃,免過了同那些嬪妃爭寵的艱難路子。 更何況,還有權傾朝野的東廠督主時時照拂。 腦子里滑過一張人臉,陸妍笙拿起桌上的檀木篦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頭,嘴角扯了扯,對著鏡中的年輕姑娘挑起個冷笑。 紫禁城看似富麗堂皇綺麗無比,腌臜鄙陋的事情多得很,她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其實也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太年輕太嫩,堂堂沛國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被一個閹人攪亂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