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他咳了聲,對遲西瑤道:“丫頭,你先回車里,我隨后過來?!?/br> “好?!?/br> 遲西瑤吶吶點了下頭,轉身看見顧寒光,眸光亮了幾分:“寒光哥哥……” 她怔怔看著他,眼尾還染著紅,濕漉的眸光輕易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她心里期盼顧寒光會因此關心她一句,然而對方神色始終冷淡,只嗯了一聲,再沒有其他起伏的情緒。 遲西瑤有些失望地咬了下唇,道了別,才不甘心地離去。 “你要去醫院,我陪你去?”顧寒光看了眼爺爺。 顧老爺子拍了拍他肩,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不,你留在家,好好照顧客人?!?/br> 顧寒光微微蹙眉:“今天有客人嗎?” “當然?!?/br> 顧老爺子嘆氣似地一笑:“爺爺老了,再不為你多著想,只怕你這性子注孤生?!?/br> 顧寒光:“……” . 顧寒光這會兒沒理解老頭子莫名其妙的感嘆,遲簌逆光走過來,撞進他眼里的時候,他心里的弦撥動了一下,隱約明白了什么。 上午十點的陽光明媚盛烈。 遲簌站在客廳門口,目光掠了一眼顧寒光,掃了一眼空蕩的周圍,語氣輕淡:“老爺子呢?” 顧寒光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來:“爺爺去醫院看遲家人了?!?/br> “哦?!?/br> 遲簌拖長了音調,唇角有了細微的弧度:“是遲西瑤來過了?” 顧寒光有些驚訝她敏銳的直覺,頷了下首:“嗯?!?/br> 遲簌輕輕“嘖”了聲。 老頭子真沒禮貌,昨晚打電話纏著她今天一定要過來,自己有事離開,也不跟她說一聲。 空氣中兩人沉默了幾秒。 “沒什么事的話……” “你想下棋嗎?” 遲簌剛準備開口想要走人,顧寒光的話同時響起。 遲簌止住聲音,微怔了一秒,眸光有些意味不明地投落在他臉上。 她的視線輕淡,卻深邃銳利,仿佛可以輕易穿透人心,看清他心里的秘密。顧寒光薄唇輕抿,不動聲色道:“爺爺讓我好好照顧客人?!?/br> 他將她,歸為應該招待的客人。 “這樣啊?!?/br> 遲簌倏然輕笑了聲,朝他走過來,坐了棋盤的對面。 棋盤上正放著一本書,書中央是黑白棋子交錯縱橫的棋局,右上角標注著“世界十大未解棋局”八個小字。 遲簌拿起書,看了一眼。 顧寒光坐下來,解釋道:“沒事的時候,研究這個,消遣時間?!?/br> 遲簌沒說話,她放下書,看著棋盤上的死局,拈起白子,沉默了大概半分鐘,才往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一落。 死局忽然活了過來,散發出生機。 顧寒光好看的眸子里,掩飾不住的訝異,這盤殘棋他研究了兩天,悔子無數,才推進了兩子,她卻僅僅三十秒,就落子改變了棋局。 盡管在這之前,他知道她實力不俗,但真正和她面對面時,才感受到她的厲害。 顧寒光微抬起眼皮,盛烈的光線中,他清晰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有細碎透明般的絨毛隨著微風浮動,她扎著馬尾,明艷的五官都顯露出來,鼻梁挺翹,唇色水紅,一雙微垂的眸子泄露出淺淺的光。 顧寒光從沒有這么細微地打量一個人,準確地說,從小到大,他從來不會去打量別人。 他天生性子冷淡,對不相關的人和事物沒有多余關注的興趣。 但第一次打量人,這種感覺很奇特,顧寒光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里此時的感覺,就好像……好像是那個人占據了他眼里所有的空間。 她的一切被放大,周圍的一切被無限虛化,甚至消失不見。 當奇怪的念頭充斥在腦海里,顧寒光下意識側開目光。 眼神從疑惑恢復清明后,他才重新看向棋盤。 遲簌一人分飾兩角,白子落后,她又執起了黑子。 顧寒光想抬起的手指,漸漸握了起來。 . 留存上百年以至于幾千年的殘局,自然是難度頗高。 遲簌又落了兩子后,神色也逐漸沉凝起來。 明媚的日光中,她像是感受不到灑落在她身上的陽光的熱度,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顧寒光盯著棋局的眸光,不知不覺又看向了她。 她身上像是發光一樣,襯得周圍都黑暗了幾分,而黑暗里的所有生命體,都仿佛克制不住地想要涌向她。 顧寒光注意到她手指微微擋了下,刺在她眼睛上的陽光,他拿起書,隨意地翻看,無聲地擋在了她手指面前。 遲簌的手指一頓。 這時,有鈴聲響起。 是顧老爺子打來的電話,顧寒光歉意地說了聲抱歉,然后接了電話。 不一會兒,他走過來道:“爺爺說,他中午可能不會回來,讓我帶你去馬場,他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br> 遲簌挑了下眉,沒說什么。 兩人一起用了午餐,下午去了馬場。 “遲小姐,您來了?!?/br> 馬場的負責人一見她,牽了一匹棗紅色的漂亮小馬過來,笑容恭敬熱情:“這是顧老先生特意挑選送給您的,說您看了肯定會喜歡?!?/br> 小馬似乎不喜歡被人碰,一碰就撒脾氣,蹬蹄子想打人,性子很野。 負責人尷尬地解釋:“這匹馬是野生養的,還沒有經過馴養,遲小姐您要是需要,可以放在這里,三個月后馴養完再過來?!?/br> “不用?!?/br> 遲簌走過去,摸了小馬柔順的長發,沒想到桀驁不馴的小馬竟然低下頭,任她觸碰。 直把負責人看呆了。 “難怪顧老先生說這匹馬很適合您,果然是緣分啊?!?/br> 負責人吹著彩虹屁,遲簌眸光笑意卻有些恍惚。 前世,顧老爺子也是一如既往地對她好,從來沒有嫌棄她身上鄉野卑怯的氣息,教她下棋,教她釣魚,教她騎馬。 這匹小野馬,前世也是送給了她的。 只是,那時候,她做什么都會跟遲西瑤分享。 遲西瑤得知顧老爺子每次讓顧寒光教她,不久后,這匹小馬就死了。 死相凄慘。 遲簌笑意微斂,眼底透出一點寒光。 “就這樣放養著吧,我會常來看它的?!边t簌回頭對負責人道。 負責人一愣,點頭稱好。 隨后又問:“遲小姐,您不試試嗎?” “不了,等它長大一點再說?!?/br> 遲簌微微笑,放下了手,小馬卻哞哞兩聲,頭親昵地蹭了蹭她。 馬腿跪下去。 負責人頭一回見到這么奇特的畫面,吃驚地瞪大眼:“這……這馬竟然通人性?!?/br> “遲小姐,它這是在邀請您呢?!?/br> 一旁未出聲的顧寒光也微微吃驚,他眸光落在少女身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去試試吧?!?/br> panpan 負責人剛想讓教練過來,只見遲簌身姿輕盈地躍上馬,穩穩坐在馬背上。 她拉著韁繩,笑容英姿颯爽,雙腿夾了下馬肚,“駕”了一聲,身影消失在風中。 顧寒光騎了匹白馬追上去。 草原盡頭,紅日彩霞如油畫一般潑灑天際。 遠遠的,他看見棗紅色的馬慢了下來,少女的身影輕巧地跳下來,從地上抱起了一只不知道從哪躥出來的兔子,摟在懷里,低頭撓它的耳朵。 不用她牽繩子,小馬十分聽話地跟在她身邊走。 顧寒光也跳下馬,牽著白馬走過去。 他沒有上前去打破這一刻的美好畫面,只無聲地跟隨在身后。 兔子似乎不喜歡被人撓頭,兇狠狠地轉頭去咬人的手指。 遲簌低頭笑著,任它咬,還勾它的牙齒,兔子覺得被調戲了一般,羞惱地又咬了兩下。 顧寒光微微勾唇。 然后—— 他就聽見少女溫柔的聲音傳來:“再咬我,我就拔光你的牙齒?!?/br> 顧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