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在公主的領土上,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她會給臣民最溫和的關懷,把他們當成一個獨立的有尊嚴的人看待,而不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工具。平民與貴族一樣,都是有人權的。 馬車是來接陸溪的。 駕車的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給陸溪行禮,“尊敬的公主殿下,我遵從女王的旨意,來接你回宮?!?/br> 馬車足夠寬大,但只能陸溪一個人上去。車夫接到的指令是,只能帶陸溪一個人回去。她人已經站在王城的領土上,哪怕她不愿意,也能架著她上馬車。希望她能識相一點,讓他早早了事,辦完差事。 陸溪深吸一口氣,提著裙擺上了馬車。隨后,她掀開車簾,往外看了查理一眼。兩人彼此對視的目光中,已經飽含了一切。 “查理,我獨自赴宴去了?!标懴p聲說道,“你們要照顧好自己,記得我教導過的一切,明白嗎?” “明白!” 八百人應聲。 陸溪點點頭,放下車簾,讓車夫離開。 隨著馬車往前行駛的律動,陸溪不由自主握住被寬大的裙擺藏住的槍,還有小腿綁帶上的武器,冷冰冰的觸感讓她的心里感覺安定不少。 雖然那八百名將士不能隨她入內,可是,這柄槍支和武器將是她最忠誠的伙伴。 終于,耳朵的喧鬧聲終于減小不少,來到了人流稀少的王宮街前。這里人跡罕至,只要巡邏的衛兵偶爾路過,和外面的氣氛截然不同。 到雄偉的宮門前,馬車就不能再進去了。 陸溪提著裙擺下了馬車,然后緩步走了進去。之前她覺得這裙子太過于繁雜,不方便行動,此時她卻感謝這寬大的裙擺,可以把她的“伙伴們”全部遮住,讓人看不到任何的異樣,看不到她內心的想法,也看不到她會有什么舉動。 克麗絲早就在等著陸溪了。 她還是以前的樣子,一頭漂亮的銀發,一雙碧色的眼睛,高鼻深目,皮膚白皙。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嬌養著的,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最尊貴的公主,當了女王,也依舊像個公主一樣,陸溪沒怎么在她的臉上看見風霜的痕跡,依舊保留著作為少女的嬌俏。 不過,除了嬌俏之外,她的眉間多了一抹煩躁的憂思,雖說容貌沒有半分的改變,可神態早已不復少女時的不諳世事,看起來,女王也有煩惱呢。 看到陸溪,克麗絲對她招了招手,在見到陸溪的那一刻,她立刻笑了,眉間的憂思似是少了一分,克麗絲欣喜道:“嘿,露西?!?/br> 作為一個女王,她太失態了,然而作為當事人克麗絲,她并沒有發覺自己的異樣,也不覺得自己對陸溪表現的熱絡有什么不對的。 陸溪并不計較,微微笑著,和她見了禮。 克麗絲看到陸溪臉上的笑容,顯而易見的松了一口氣,然后親親熱熱彎下腰,拉著陸溪的手,將她帶往宴會的大廳。 克麗絲說:“我親愛的meimei,你終于來了。這些天,我一直期待你的到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仿佛是得了病??梢豢匆娏四?,我就感覺我的病好了?!?/br> 陸溪對她的話并不買賬,顯得有些冷淡,之后,克麗絲說十句,她只說一句,這一句,通常還是“嗯”的一聲,或者點頭,無比的敷衍。 在她的記憶中,克麗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她這么親切,對她,甚至一直是稱得上敵視的,經常嘲諷她的黑頭發上不了臺面,是王族的恥辱。 看來從公主變成女王之后,克麗絲長進最大的地方,就是如何和她看不上的人保持表面親切了。 克麗絲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還想維持表面上的姐妹情深,但陸溪顯然已經厭煩了這些把戲,表面熱絡,背地里心懷鬼胎,算什么姐妹情深,她只想快點走完過場。 漸漸的,得不到應和的克麗絲臉色也冷了下來。 來到宴會廳門口,克麗絲停下來,她一張嬌美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笑著,卻有點扭曲和詭異,說不出的違和感。 開口的一瞬間,她的面容甚至顯得有些森冷,“meimei,你好像對我不是很熱情?” 陸溪直視她的眼睛:“克麗絲,我仔細想了想,我們總共也沒說過多少句話,你說得最多的,就是讓我幫你抄寫作業,或者說我的黑頭發不夠美麗。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來,我們之間是否還有其他的情誼——或許是有,但那是我不愿意回想的仔細,那些情誼,恐怕是令人不愉快的?!?/br> 把話挑得明明白白,克麗絲也不能裝傻了。 陸溪不就是說明了,兩人根本不熟,關系也不好,就別裝親熱了么? 到底是個女王,克麗絲居于王座和教廷打交道這么多年,不是個真正的傻白甜??他惤z面上的笑容一收,然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我明白了。露西,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衷。父親生病這件事,我是沒辦法,只能叫回來,你不會怪我吧?” 陸溪瞥著她,眼睛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來,她并不回答,只是那雙漂亮的碧眼里,深邃又犀利的目光令克麗絲心中發虛。 克麗絲冷下臉,哼了一聲,然后率先走進了宴會廳的大門。 里面,載歌載舞,交談聲不絕于耳。 優美的小提琴,鋼琴聲,交織著響起優美動聽的樂章,在這里,有英俊的紳士,也有美麗的淑女。 他們穿著最時髦精致的衣裙,仿佛置身天上人間。 陸溪和克麗絲一起出現,瞬間也變成了場中的焦點,或者說,她本身就是今天這場晚宴的焦點。 所有人都看向她,或者不安,或者驚艷,各種目光交織著,陸溪卻始終冷著一張臉,從始至終,都沒融進這里的氣氛。 她想獨自走開,但克麗絲此時又親親熱熱挽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露西,宮廷的酒師最近釀出了好喝的酒,我帶你去嘗嘗,你已經很多年沒有嘗過宮廷的味道了吧?” 不由分說,拉著陸溪就走。 陸溪皺起眉頭,剛想拒絕,卻見舉起酒杯的克麗絲喝完一杯酒后,忽然面色大變。 她用力把酒杯重重摔向地面,然后一臉痛苦的看向陸溪,怒斥道:“露西,你給我喝了什么東西?你是不是想謀害我?” 陸溪:“……” 克麗絲的把戲真的太直白,太迫不及待了,以至于破綻百出。 看她裝得柔柔弱弱,好像要死的樣子,但吼起來卻中氣十足,基本上宴會的人全部聽見了。 瞬間,陸溪再次成為場中的焦點。 這一次不僅是參加宴會的貴族看她,就連負責安保工作的騎士,也在看她。 騎士們對陸溪舉起了刀劍。 陸溪看著跌在地上,努力擠出痛苦表情的克麗絲,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神色。 她從酒塔上拿下來一杯酒,然后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粉末包,倒進酒杯,晃了晃,然后遞到克麗絲唇邊。 陸溪溫聲的哄誘她,不僅沒有為自己辯解,反而輕柔道:“王姐,你剛才都說了,我們是親如手足的姐妹啊,我剛剛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把這個喝了,你的毒就能解了?!?/br> 毒?什么毒? 酒杯里本來就沒有毒,那只是她想陷害露西的一個借口,哪里需要真的解毒? 心里明白得一清二楚的克麗絲皺起眉頭,不知道陸溪打的什么主意。她居然不辯解,她是在找死嗎? 克麗絲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來,對著圍上來的騎士下命令道:“快,她謀害女王,抓住她!” 陸溪依舊不緊不慢,酒杯還是往她唇邊遞過去,笑道:“王姐,你還是先喝了吧,抓我是其次,害了自己才是最不值得的。要是再不喝,你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會流出黑紅色的鮮血,然后四肢抽搐而亡。你的尸體會化為濃水,你的骨頭會被融化。你將會變成一陣煙,徹底的消逝在世上,你不怕嗎?快喝吧。我不是說了,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陸溪一邊淡笑著,一邊猶如惡魔般,捏著克麗絲的下巴,一股腦全給她灌下去。 克麗絲沒想到她居然當眾動粗,不曾防備,一杯酒全喝下去了。 又急又嗆,克麗絲咳得面色通紅,眼淚都出來了。 “你……你給我喝了什么?你這個叛臣!酒里根本沒有毒,你給我喂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對我下毒了?露西?。?!” 克麗絲害怕得快要瘋了,她本以為陸溪才會是慌亂的那個,可沒想到陸溪只是一臉平靜地在旁邊站著,仿佛個沒事人一樣,居高臨下地盯著倒在地上的她,而真正慌亂的那個,卻是她自己。 觸及到陸溪似笑非笑的眼眸,克麗絲更是手腳冰涼,她的腦海里回響起了陸溪方才說過的話——眼睛、鼻子,嘴巴都會流出黑紅色的液體,尸體化為濃水,骨頭也會被融化,然后整個人化為一陣青煙消失掉。 難道她就要死掉了嗎? 克麗絲剛升起這個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感覺腹部一陣灼燒感,十分難受。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想,陸溪說的,好像是真的。 “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标懴衩氐匦π?,也不解釋別的。 克麗絲快崩潰了,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激動之下,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陸溪嘶吼尖叫道:“怎么可能?你給我下了什么毒?為什么我現在感覺渾身難受?” “我不是給你解毒了嗎?”陸溪笑盈盈反問。 “放屁!我根本沒有中毒,不需要解毒!你到底給我喂了什么東西?”克麗絲腹中絞痛,求生的欲望壓倒一切,居然說漏嘴了。 此時,其他人的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來,有些目不忍視。 ……雖然他們都知道,這一次的宴會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宴會,多半暗藏風雨,但沒想到女王陛下這么直白的說出來,也真是夠膽子。 草包就是草包,不愧是教廷最喜歡的吉祥物,擺在王座上做做花瓶就行了,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果然一點用處都沒有。 倒是那個黑發的露西公主,顯得冷靜許多。 見局勢扭轉,冤屈洗清,陸溪這才冷笑著質問克麗絲:“尊敬的女王陛下,既然您沒有中毒,剛剛又為什么要陷害我?我難道不是您的子民嗎?我難道不是您的meimei嗎?您千里迢迢把我召回來,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當眾誣陷我?” “明明……明明您說我們姐妹情深,陷害自己的親meimei,就是您所謂的姐妹情深?” 克麗絲一雙恨恨的瞪著她,說不上話來。 她把教廷交給她的任務搞砸了,教皇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克麗絲心里充滿了恐懼,不知道怎么收場了,只好硬巴巴地說道:“我、……我親愛的meimei,我剛剛也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今晚是個難忘的夜晚,我們尊貴的教皇陛下要見你,你應該感到榮幸?!?/br> 陸溪勾唇:“榮幸之至?!?/br> 宴會的大廳旁,就是一個會客廳,教皇,這個國家權力最大的男人,此時就等在那里。 - 教皇是一個看上去慈祥的老人,他一頭短短的卷發,頭上戴著一頂無比沉重華麗的皇冠,比克麗絲還要耀眼奪目。 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凝視陸溪。 陸溪同時也在審視他。 在這個國家里,沒有人敢直視教皇的臉,因為那將被認為大不敬,是對神明的不敬,他們會被處罰。教皇就依靠這種人為的神秘感,一直維持他神圣的地位。 哪怕是貴為女王的克麗絲,直視也低垂下腦袋,不敢直視,唯有陸溪,依舊不畏懼他。 教皇說:“露西公主,你是個比我想象中更加大膽的人?!?/br> 陸溪也道:“教皇閣下,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膽得多。同時,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令人作嘔,惡心?!?/br> 她一上來就直接惡語傷人,導致本來想懷柔感化她的教皇都皺起眉頭,感覺很不耐煩。 這個女人,她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教皇冷冷的哼了一聲,已經極力忍耐自己的不悅。他冷聲道:“公主殿下,年輕人有點火氣我能理解,但你這樣,火氣這樣旺盛,會燒到自己的。放下你的戒備,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br> 陸溪一動不動。 克麗絲瘋狂對陸溪使眼色,可惜對方簡直像個木頭似的,一點沒接受到她的暗示。 真是瘋了,這個女人,她的meimei,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對面那可是教皇!隨便動動手指,就能碾壓人!為什么露西一點都不害怕?她不要命了嗎? 教皇和克麗絲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面對這個油鹽不進的對手,他們也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