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主持人尷尬笑道:“具體的事宜,要等專家們商定,接下去,有請——” “等等?!币恢背聊氖访芩购鋈坏溃骸氨荣愅七t一下,我要和她談談?!?/br> 全場嘩然,但沒有人提出反對,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二面色難看的觀眾,也就是陸經業和林慧心了。 剛才他們有多么驕傲自豪,現在就有多慚愧丟臉。 陸薇薇把他們推到風浪尖口上,他們感覺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陸經業狠狠咬牙,忍住當場離去的沖動,但內心的不耐已經達到了極點。 躲在后臺的陸薇薇此時已經渾身哆嗦,狠狠拽住禮服,抓出了一個個褶皺。她已經不敢想象臺下的人會怎么議論她,也不敢想象爸爸mama會怎么看待她,更不敢去想舉辦方要是追究她的責任,又該怎么辦。 沒人知道史密斯和柳纖都談了什么,大概過了十分鐘后,史密斯面色激動的站起來,神情激昂的拍桌而起,但很快有失落的坐回去。 柳纖按照陸溪的指示,在眾目睽睽之下,登錄了那個小眾音樂論壇,進入個人空間,把設置層層阻礙的樂譜開放閱讀。 樂譜上傳的時間很早——比陸薇薇早,而且署名是貝多芬,根本不是什么陸薇薇。 人證物證俱在,陸薇薇被當堂打死,已經翻身無望。 史密斯沉著臉,生氣地發起了討論,和評委團的幾個老師商議,之后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比賽正常繼續。 這其中一個插曲,把比賽的水攪渾了。后續的參賽者也都心神不定,發揮失常,心中都不由得怨恨起那個剽竊別人作品的陸薇薇。 一個個,目光冰涼的盯著陸薇薇,恨不得把陸薇薇盯出一個個窟窿來,充滿了嘲諷和蔑視,譏誚之情言益于表。 陸薇薇還沒從剛才萬眾矚目的爽感中回過神來,瞬間就被打入地獄,被安上抄襲的罪名,釘在恥辱柱上,成為一輩子的污名。 等到后面宣布名次時,陸薇薇聽到自己被比賽組除名,成績作廢,并且宣布這一系列的比賽,終身禁止她參賽。 從云端打入地獄,不過轉眼之間。 陸薇薇怨天怨地,都不知道該怨哪個。她不知道這么巧,柳纖居然也知道這首曲子,還當場演奏出來。 如果……如果她不是這么急功近利,不是這么急于證明自己,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了。 心里充滿了后悔,可世上沒有后悔藥,她哪怕腸子悔青,出去對著觀眾和舉辦方嚎啕大哭,也毫無益處。 陸薇薇白著一張臉,渾渾噩噩走出后臺化妝間,看到陸經業和林慧心陰著臉站在門口等她。 心中涌出無限的委屈,陸薇薇看到他們就想哭。她抹著眼淚撲上去,想要求得一絲安慰,可迎來的卻是陸經業一個狠狠的巴掌。 “啪”的一聲清響,直接把陸薇薇打蒙了。 臉頰立即腫得老高,陸薇薇捂著臉,不可置信看向陸經業:“爸??!” 陸經業眉眼未動,不見來時的意氣風發,只余下厭惡和嫌棄:“丟人現眼的玩意兒?!?/br> 沒得到安慰不說,還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訓斥了一頓,陸薇薇的自尊心稀里嘩啦碎了一地,再也拾不起來。她心口鈍痛,卻無法反駁。 是,她是身敗名裂,被禁賽,被報道。今天從這里走出去后,她的事跡將會傳遍這個城市。 她的老師、她的同學、她的朋友,都知道她是個剽竊別人作品的小偷,是一個上躥下跳慘被揭露的小丑。 相比起來,這一巴掌還算好的。 陸薇薇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嗚嗚大哭起來。 旁邊的記者涌上來想要采訪她,絲毫不顧及她的心態,爭相拍照,就想奪得一個爆炸性頭條。 陸薇薇都不記得她是怎么回家的。 她渾渾噩噩待在家里,也不敢出門見人,一見人,她就想死,就不得不面對那個失敗的小丑,那個被萬人唾棄,社會性死亡的自己。 在房間里消沉了整整一個星期,她不去學校,不和別人交談,整個人被掏空,再也對外界提不起一絲精神,也不敢接受外界的任何消息。 就像一朵嬌養起來的花朵,失去了陽光和雨露,變得枯萎。對于現在的陸薇薇來說,在這個世界的呼吸都是苦難的。 她不能接受別人懷疑的目光,也不能承受人設崩塌的后果。 最終,陸薇薇決定出國,遠離這一片傷心地。 不過陸薇薇的名校夢已經破碎,她文化課成績不行,鋼琴特長生又被禁賽,兩條精英路都被堵死了。她只能憑借陸經業的力量,去國外一個野雞學校,算混日子鍍金去,沒什么含金量。 放在以前,陸經業絕不允許陸薇薇上這種學校,但如今陸薇薇令他們在上流社會顏面掃地,一出門都被人問起這樁剽竊的丑聞,搞得陸經業很沒面子。在這種情況下,陸經業由于遷怒和失望,對陸薇薇已經徹底失去了耐性,也不管她日后的發展了。 手續辦起來十分迅速,不過一個多月,所有的手續就辦好了。 在登機那天,陸溪才看見在房間里悶了一個多月不敢見人的陸薇薇。父母都不在家,只有陸溪一個人給她送行。 陸薇薇暴瘦許多,整個人幾乎只剩下一個骨頭架子,眼睛凹陷下去,就像一具骷髏,眼珠失去神采,如同一具行尸走rou。 陸溪掛掉和柳纖通的電話,抬眼看向陸薇薇,語氣淡淡道:“出來了???你應該多曬曬太陽,太久不曬太陽,人會發霉,會陰暗,最終會爛掉?!?/br> 剛才陸薇薇走過來時,依稀聽見了陸溪和柳纖談話的內容,知道在那一場比賽中,她身敗名裂,但柳纖卻是一戰成名。 她的琴技被史密斯肯定,她的正直和品格令人贊揚。 總之,在她的襯托下,柳纖簡直就是一個揭發她真面目的英雄,一個踩著她尸體起來的英雄。 陸薇薇怔了怔,忽然反應激烈的盯著陸溪,大喊道:“是你!一切都是你干的!是你害的我!肯定是你引誘我,是你涉及的!你看不慣我,你覺得我分走了爸爸mama的寵愛,你無恥!你是惡魔??!” 此時此刻,一些被陸薇薇忽略的細節被串聯起來。 ——憑空出現一般令她驚為天人的曲譜,難道不是陸溪故意給她的? ——陸溪一步步看著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卻不阻止,她一定是故意的! ——自從陸溪回到這個家后,就處處針對她。她是故意的,她想把自己趕出去。 “我早該知道,你就是個表里不一的小人,你是個善于做戲,騙了爸爸mama!你是個小偷,偷走我的一切!” 越想越覺得是陸溪的錯,她一出現,自己的人生就變得一塌糊涂。 陸薇薇把一切都推到陸溪身上,情緒激動之下,沖上來想要動手。 然而她不是陸溪的對手。 她一動,陸溪就猜出來她的動作,往下一蹲,陸薇薇就滑倒在地上。她尖叫著還想撲上來打陸溪,但陸溪常年練舞下,肌rou勻稱而有力量,不是陸薇薇頹了許久的人能比的。 陸薇薇不僅打不到陸溪,還被陸溪輕而易舉的推開,跌倒在地上。 經此,陸薇薇最后的自尊心跌得滿地都是,再也不能回避自己的失敗,抱臂哭起來。 她到底是怎么變成今天這樣的。 陸溪慢悠悠來到她跟前,蹲下。 視線和陸薇薇平齊,她甚至捏著陸薇薇的下巴,頗有氣勢的強迫她抬頭和自己對視。 陸溪從未表現得像此刻這么凌厲,她的眼神銳利得如同搏擊長空的雄鷹,里面的鉤子能把人狠狠撕碎。 是了,她平日里的溫和只是一個假象,實際上她狠起來時,陸薇薇從沒在她手下討得了好。 陸薇薇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憤恨變得恐懼,身軀也開始發抖起來。 她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 “現在就受不住了嗎?”陸溪微微笑道:“但你現在經歷的,和我以前經歷的,簡直不值一提?!?/br> 陸薇薇半張著唇,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陸溪說的“以前”,是指她在小山村里的時候。 那里,是陸薇薇真正的故鄉,她的血rou之親都在那里。 這是陸薇薇心底最隱秘的角落,不容人題。她激動得滿臉猙獰:“你住口!你住口!” 陸溪不僅沒聽,反而繼續道:“感覺失去了希望,人生沒有前途,很難過?天都要塌了?這也不過是你人生,所能擁有的最大的苦難罷了?!?/br> “但實際上呢,你的人生,應該是從小就要被打被罵,大冷天被趕在雪地里體罰。要為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受苦受難,為他承擔一切你不該承擔的責任?!?/br> “你有父母,但他們不愛你;你有家庭,但你沒有家,你只能躲在你弟弟的房間里茍延殘喘。被人恥笑,被人嘲諷,你是不是很想死?那你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嗎?你試著大雪封山時,被強趕到山上去撿柴火的體驗嗎?你試著一件衣服,過一個冬天嗎?我都試過?!?/br> 看著肩膀縮成一團的陸薇薇,陸溪笑得更加燦爛了。她更湊近一些,低聲呢喃的話,猶如惡魔的低語。 “我剛來到這個家是,你是怎么看我的呢?一個外來者?一個要偷走爸爸mama寵愛的小偷?都不是,我只是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而已。你總是霸占別人的東西不放手,我只能自己要了?,F在感覺怎么樣?很絕望嗎?但我感覺還不夠,真的。前途?鋼琴?夢想?聽上去很美好是吧?確實很美好,但這些都是吃飽撐著的人才能考慮的東西。你還沒在生死線上掙扎過吧?我有過。我有一年冬天,被餓了三天,差點就死了。他們還罵我是野種,但我不是,你才是?!?/br> 陸溪瞇了瞇眼睛,低聲道:“現在,夢醒了么?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么?” 陸薇薇看著眼神發狠的陸溪,身體僵硬得不敢再動彈。陸溪說的那些話,化為實質的刀刃,狠狠刺穿她的心臟,冰冷刺骨,讓她不得不面對心里最害怕面對的那個事實——她不僅是一個剽竊其他人作品的抄襲者,她還是一個偷走別人人生的小偷。 她是小偷,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偷。 陸薇薇崩潰的尖叫著,連滾帶爬,仿佛后面有鬼再追一樣,趕忙跑出了別墅,再也不敢回頭。 她不要過那樣的生活,她不要回去。 現在才是真正的她,她是陸家的千金,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陸溪神情淡然的擦擦自己剛才捏住陸薇薇下巴的手指,擦拭得十分仔細。 她從沒想過要和陸薇薇和平相處。陸薇薇也是。 哪怕處境再換一次,她灰頭土臉的回來,不管是十二歲,還是二十二歲,陸薇薇都沒向她發散過善意。原主回家時,面對的就是高高在上,看她仿佛螻蟻一樣,眼神深深刺傷她的陸薇薇。 她從沒有和陸溪或原主平等的對話,對于她享受的一切,和對陸溪造成的困擾,毫無愧疚之心,甚至心安理得。 這種悲劇,陸溪不會再讓它重演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而陸溪接管了原主的身體,體驗了她的喜怒哀樂,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她承認,原主強烈的怨恨和不甘確實影響到了她,她也沒打算要寬恕這家人,做事比以往的世界都偏激激進許多。 就在剛才,看到陸薇薇瞳孔里的光碎掉,尖叫崩潰著離開,一直纏繞著陸溪的怨恨消散了一些。讓她終于感覺到輕松,而不是時刻要和這些壓抑的情緒做斗爭,保持清醒。 但還不夠。 陸溪若無其事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后撥通了林慧心給她約的舞蹈老師電話,約好下一節課的時間。 現在她已經步入高二了,課程變得很緊,同時,像陸薇薇參加的這種選拔賽制的舞蹈比賽,也開始多了起來。 林慧心幫她報名了一場單人芭蕾舞比賽,如果能獲得少年組的冠軍,那基本上就是國家隊預備役了。 林慧心想得很美好,她要讓女兒達到她從未達到的高度,完成她職業生涯的遺憾,把女兒捧成一顆舞蹈巨星。 但陸溪不會讓她這么順利的。 第59章 被炮灰的真千金(十一) 舞蹈老師到了之后,卻不急著訓練陸溪,而是給她的腳按摩,進行防護和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