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之前還怕陸溪會牽連她,可現在劉莉只祈禱副隊長不要看到那封信才好! 劉莉后悔死了。 她白著一張臉,咬牙問厲清清:“你不是說,陸溪和大隊長有不可告人的勾當嗎?” 厲清清不安的轉過頭去,飛快道:“我可沒這么說,我只說了我看到的?!?/br> “你——”劉莉慘白的臉色氣得通紅。 看著昔日的好朋友,劉莉發現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厲清清是沒明著說,但句句都是暗示。如果自己會錯意了,厲清清怎么不早說?厲清清還看著她寫舉報信,這不是看著她往火坑里跳嗎?! “你為什么不阻止我?你要是不確定,為什么不明著說?!”劉莉言語間帶上了苛責的意味。 如果不是厲清清煽風點火,她怎么會做出這么沖動的事情?! 倘若這件事情敗落了,說不定她要被扣上一個思想不端正的罪名!劉莉腸子都悔青了。 厲清清別開眼,也著急得要掉淚。她不確定劉莉的舉報信寫了什么,害怕被她牽連,著急之下,恨聲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讓你寫。這件事我可沒參與,如果大隊長追問起來,我……我會如實報告的。你這樣不對,我不會讓你一錯再錯?!?/br> 說到最后,厲清清仿佛說服了自己一樣,目光堅韌的看向劉莉。 劉莉被她弄得怔住。 厲清清氣質單純,是很柔弱嬌美的形象。因為她溫柔的性格,劉莉覺得她會被人欺負,經常擔當起大姐大的角色,不管什么事情都把厲清清護在身后。 可如今,再看她一雙眼睛汪汪的注視著自己,滿臉寫著無辜和少不更事的純潔,劉莉忽然覺得這是一張完美的面具。 她總是會示人以弱,激起別人的同情心,然后再坐收漁翁之利。 劉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陰暗的想法:好像每次,都是在她幕后出謀劃策,然后看著劉莉在前頭沖鋒陷陣。得利,厲清清是功臣;失利,那是劉莉的責任。 劉莉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垂下頭去思考對策。 接下來一整天,劉莉都沒再搭理過厲清清。而厲清清也擔心劉莉舉報的事情會影響自己,也沒主動搭理她。 兩人陷入冷戰。 - “隊長,上次那封信你打算怎么辦?”公社辦的副隊長頭也沒抬,隨口問了一句。 他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封舉報信,稍微看了一眼,副隊長就交給大隊長了。 “眼睛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給我惹事?!贝箨犻L冷哼了一聲,沒放在心上。 他心知肚明。 那一手好字,自然不可能是村里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寫出來的,只能是知青點的知青。 一把手二把手都沒當回事,也懶得去追究,一心投入陸溪的修水車事業,把舉報信扔進了垃圾桶。 要不是最近農忙,才不會這么容易放過那個小人。 - 接下來幾天,劉莉都過得很膽戰心驚。 一開始她很害怕舉報的事情被追究,但一想她沒署名,也沒人知道是她寫的,就算被提出來也和她沒關系。加上一連幾天都風平浪靜,公社辦的人仿佛沒見過那封信一樣,沒起什么波瀾。 劉莉漸漸的放下心來。 只是友誼一旦出現裂縫,要崩壞只是遲早的事情。雖然劉莉和厲清清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也默契的沒再提那件事,但關系終究不像以前那么親密無間。 以前是劉莉護著厲清清,厲清清是一頭小綿羊,而如今厲清清還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回過神來想要討好劉莉,劉莉卻經常陰陽怪氣諷刺她,鬧得厲清清下不來臺。 偏偏兩人又是同一間宿舍,沒法分開,只能互相折磨。 又一天中午吃飯時,劉莉和厲清清兩人來到飯堂排隊打飯。 知青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吃飯,或者聊天打趣,氣氛很是快活。只有劉莉和厲清清這里寂靜無比,別人也不敢靠近她們。 沉默著,劉莉忽然指了一個方向對厲清清譏誚道:“清清,你看看那個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你看他怎么纏著陸溪不放呀?” 語氣里是nongnong的揶揄,一副看好戲的口吻。 厲清清下意識看過去,發現飯堂門口的周路言堵著陸溪,兩人正在說話。 她面色下意識一白,有種心事被窺破的窘迫感,同時隱隱氣憤難當。 這是厲清清心里的秘密。 周路言是歡迎會上認識的人,當時厲清清就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了。然而周路言性格冷峻,不愛說話,厲清清費盡心思也找不到搭話的機會,只當他是高嶺之花。 可如今高嶺之花纏著陸溪的樣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心里堵著了,很不舒服。 厲清清低頭錯開那兩人,一言不發拿起自己的飯盒跑開,不愿再留下。 第7章 下鄉的女知青(七) 陸溪怔了一下,看著面前的周路言,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近日來,陸溪放牛放得自在。不用承擔大量繁雜的勞動后,她能擠出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關于水車的事情。大隊長給她找了兩個木匠做幫手,好讓陸溪盡快把轉輪和轉軸做好。 這幾天陸溪除了放牛,一有空就往木匠家跑。除了吃飯回知青飯堂,其余時間忙得腳不沾地,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路言還能堵到她,說不是蓄謀已久陸溪都不信。 以前的“陸溪”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時候,他對陸溪避之不及;如今陸溪不給他眼神,他倒是主動湊上來,躲都躲不掉。 然而陸溪一點喜悅的情緒都沒有,只覺得他聒噪、煩人,耽誤她搞事業。 “你有事?”陸溪很冷淡地問。 周路言壓低聲音,一副問責的口吻對陸溪道:“你到底在胡鬧什么?別總想著出風頭,你真的能勝任這個工作嗎?” 這是周路言思來想去做出的決定。 即便他再怎么不喜歡陸溪,兩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周路言足夠了解她,知道她并沒有那種能力。陸溪大包大攬承諾修水車,很可能出現她無法掌控的局面。 不管為己還是為她,周路言都覺得有必要在出現無可挽回的局面之前,阻止她。 可惜陸溪并不領情。 她嗤笑一聲,好笑的望向周路言:“我怎么不能勝任這個工作?你吃飽了吧?吃飽了去干活,別沒事找事?!?/br> “你——”陸溪說他吃飽了撐著,周路言慍怒,“你別不識好人心,如果失敗了,還不是害我和你一起丟臉!” 陸溪偏過臉,斜著眼看他,如果是原主一定會傷心的吧。 周路言即便出來勸告她,也只是出于不想和她一起丟臉。 眼看飯堂里還在吃飯的知青不時投過來探究的眼神,陸溪不想再和周路言扯上說不清的關系,立即冷下臉來,訓道:“第一,我不會失敗?!?/br> “第二,就算我失敗了,丟臉也是我丟臉。你算我什么人,憑什么丟我的臉?我同意了嗎?” 她冷眼看人的時候,往日漫不經心的眼眸透出一股冷意,如尖銳的冰錐。 周路言被她的言語刺得好半晌說不出話,說不出憤怒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讓開——”陸溪橫眉道。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并沒有動。明明有好多話想說,但話到嘴唇又咽下去。周路言望著她,欲言又止。 徐姣姣把盒飯清洗完畢后到處找她的伙伴,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和周路言爭執的人。 她逐步走來,聽見周路言對陸溪不客氣的言語,怒火中燒。 雖然不知道他們什么關系,但論親密,自然是和陸溪親密。加上周路言質疑的話,徐姣姣十分火大,立即維護陸溪。 “我每天看著她熬夜畫圖,熬夜組裝,整天和老木匠一起研究。煤油燈都不知道燃了多少盞,拇指被砸出黑色的血包,也每天堅持下河?!?/br> “你什么都不了解,她不能勝任,難道你能勝任?” 徐姣姣力氣大,立即把他推開,不客氣道:“讓開!別耽誤我們溪溪干活!拖了進度,你擔當得起嗎?” 那些笨蛋根本不了解陸溪,只會躲在背后悄悄議論,說一些不好聽的話,或冷嘲熱諷或質疑。還以為別人的努力不需要付出呢,只有和陸溪同一間宿舍的徐姣姣看得最明白。一開始徐姣姣還很生氣,想為陸溪正名,但陸溪表現出超人的坦然,讓徐姣姣寬心,漸漸的徐姣姣也就當做沒聽見。 這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當面說陸溪壞話,徐姣姣當然生氣。 周路言腦中回想徐姣姣的話,許久不知該做什么反應。一時不察,差點被徐姣姣推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陸溪離開。 她說的是陸溪? 每天熬夜畫圖? 堅持和老木匠學習? 這么冷的天還堅持下河? ……是陸溪嗎? 周路言恍惚了一陣,又想起她清澈堅韌的眼神,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自信,看向他時劃清界限般的冷淡,心里一揪,不得不承認,陸溪身上確實有什么東西發生了改變。 不知是好是壞……可以肯定的是,周路言意識到,他并沒有如他所想那樣了解陸溪。 周路言臉色不快的離開飯堂,剛才掀起的波瀾并沒有平息下去。 除了直接提出質疑的周路言,其他知青對這件事也不怎么看好。 他們大多都持有看熱鬧的態度,成或不成,都不帶個人情感色彩。 - 一轉眼過去兩個星期,地里的麥苗已經一指高,一茬一茬的青色紛紛冒出腦袋來。本是升級盎然的景象,但因為逐漸轉熱的天氣,麥苗都耷拉著腦袋,沒有精神。 該灌漿了。 一個老伯坐在田壟上,脖子上掛著一條汗巾,時不時擦拭額角的汗珠。 身邊放著一副水擔,桶里的水已經空了,明顯是澆水的間隙在休息。 另一組人在他身邊還在忙活,手里拿著鋤頭鋤草。 原本在田壟間有開辟后的引水渠,但因為常年不用,現在長滿了雜草?,F如今,得先稍微清理一下水渠,否則無法引入水流。 “你們說,水車真的能修好么?” “能不能你管這么多干什么?大隊長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是不算你工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