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周謐咬了咬唇:“可公司的人都在討論了誒?!?/br> 張斂說:“那就是我順便的目的?!?/br> 周謐唇角微微上勾:“什么目的?” 張斂答:“告訴大家我現在并非單身?!?/br> 周謐一下子撲哧笑出來,咧著小白牙道:“那你趕緊試一下我給你買的新戒指好嗎?我今天下午特地去卡地亞選的,以后別戴那個三十塊錢的那個了,我看了好不舒服?!?/br> 張斂再度沉默。 兩秒后,他臉上的情緒完全消隱,眼皮微耷,啪一下將戒盒闔上,懸空交回來:“我不能收?!?/br> 周謐的大腦嗡了下,因為他幾乎沒有遲疑的拒絕。 她急促地眨動眼皮,下意識問:“為什么?” 張斂看回來,神態疏淡:“這不是你能力范圍內的禮物?!?/br> 周謐眉心擰成一坨:“可我都買了,而且這也不只是禮物?!?/br> 張斂胸腔微動:“那我更不能收?!?/br> 他的態度不留余地。 周謐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在瘋長,可大腦和身體卻像掉進極地的冰湖那般寸寸結塊。 她僵坐在那里問:“什么意思?!?/br> 張斂沒有回答,見她半晌不接走,便將封閉的戒盒擱回桌邊。 病菌一般,仿佛在手里多待一秒都會被感染。 周謐被這個動作刺到,鼻頭酸痛至極。 她忍著淚意,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像是沒有攪拌到位的石灰水,慢而干澀地濘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想通過這個戒指綁架你結婚?可我買這個戒指的主要原因是覺得三十塊錢的那個根本配不上你,不應該出現在你手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遠不止此?!?/br> 張斂隨意轉了下左手中指上的銀色戒指:“你說過它是我們三個月的契約費,我收下了,也從未認為配不上?!?/br> 周謐深吸一口氣:“所以你現在把它戴起來是什么意思?” 張斂說:“我剛剛已經回答過了?!?/br> 周謐氣息變重:“可現在要滿三個月了啊,后天就要跟我們父母交差了?!?/br> 張斂始終平和:“選擇權一直在你,你知道我答案的?!?/br> 他平心靜氣的陳述如同在她心頭深扎,一個字是一針,細密的洞眼和線頭將她心臟收得快要失去形狀。 周謐胸口劇烈地抽痛,努力不讓自己雙眼泛濫,可實際上她臉已經紅得嚇人了。 因為憤怒,因為灰心,她像從高處狠狠跌落:“就還是想讓我配合你繼續跟你維持這種不清不楚見不得光的關系唄?!?/br> 張斂注視著她:“我以為我們已經戀愛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遮掩的都是你,不是嗎?” 周謐怔了好幾秒:“可我也是擔心別人怎么看你啊?!?/br> 張斂無可挑剔地回:“所以我尊重你意愿?!?/br> 周謐幾番漲潮的大眼睛愕然瞪回去:“我們戀愛了?真的嗎?戀愛中的男人卻不敢接受女朋友的戒指?” 張斂很輕地嘆息:“周謐,你在鉆牛角尖?!?/br> 周謐難以置信地哂出一聲:“你是怕我賴上你吧?!?/br> “不要偏激,”張斂前屈上身,像是要去握住她絞在裙擺上的,早已慘白的手:“我們好好談一下?!?/br> 周謐一剎揚高胳膊,躲避他的觸碰,并無法阻止自己變得像只壞掉的小提琴一樣,扯出尖銳難聽的噪響:“談什么!再用各種手段蠱惑我跟你接著約?約到你玩膩了或者我放棄?還是說又要用你的話術讓自己撇得干干凈凈清清白白?” 張斂微怔,將懸空的手收回去,整個上身也跟著挨回椅背。 在這間臥室,面對面共處時,他們從未拉開過如此大的距離。 而男人面無表情,眼里也看不出溫度,或冷或暖,什么都沒有。 幾秒的悄無聲息后。 周謐臉色灰敗,質問:“你說啊,為什么要戴我送的戒指?” 重復回答相同的問題張斂看起來有點疲憊:“我以為你會開心,結果適得其反?!?/br> 周謐扯了下唇,并保持在一個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角度:“我開心啊,所以想送你一枚更配得上你的戒指。適得其反是你的認知吧,你覺得糟糕了,玩脫了,這個女的要賴上我了?!?/br> 張斂眼色微黯:“你為什么總要這樣想我?!?/br> 周謐用手背拭了下唇畔的濕潤:“因為你活該被這么想?!?/br> 她的淚水失望而痛苦地往外涌動:“我對你而言從來沒有特殊過,只是剛好在這個時間這個節點出現了,其他任何一個女孩都可以是周謐,只要能滿足你不婚也能保持男女關系的需求。你看你這副害怕的樣子,太好笑了吧,慌張到連戒指都不敢碰,而我——” 周謐徹底哽住,面色轉白。 “你還記得你上次問我的為什么總把你往負面想嗎,”女孩撐起嘴角,終于露出一個可以稱作“笑”的神情,但卻陌生而陰冷:“我現在知道答案了。因為你在我心里就沒有好過,遇到你之后就沒有過一件好事,我從來沒有打心眼里覺得你這個人好過。就因為喜歡你,所以一直自欺欺人,自我麻痹,現在我清醒了?!?/br> “謝謝你的敲打?!?/br> “張斂,”他的名字在她口中不再甜美,是徹底枯萎的玫瑰:“你就是個爛人?!?/br> 房間完全沉寂下來,像間肅靜的審判室。 有一瞬間,張斂認為應該為自己辯駁兩句,但他不太想說了,也說不出來,一種沉悶而緩慢的鈍痛在他心臟深處蔓延,像是地底的龜裂。 最后他看著她,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似在承認這個看法:“是嗎?!?/br> “對!”周謐用力抹了下臉,濕紅的眼睛里意味決絕:“我不會再在你這個爛人身上浪費任何時間了?!?/br> 擲下這句話,她毫不猶豫地沖出臥室,沖出房子,沖出了這個華美卻虛空的海市蜃樓。 第54章 周謐哭喘著往外面奔跑, 摔門前她聽見陳姨高叫了她一聲,隨即被隔遠。 淚像是心里的血一樣無法遏制地漫透全臉,漬得皮膚又痛又緊。她只能不停地用雙手搓拭雙眼, 不然根本看不清路。 下行電梯如同一只干涸的銀色大水箱, 令人窒息。 周謐都快忘了自己一個鐘頭前上來時是多么輕靈, 如魚得水, 恨不能來一段獨舞。 跑出大堂,微涼的夜風灌了滿懷,臉上guntang的溫度才得以緩解。 淚意被風沖走了一部分, 周謐深深吸氣, 又用手掌抹去下巴潮漉。 她繼續抽抽搭搭地跨動雙腿, 卻不知道該去哪里, 漫無目的。華郡的樓體似聳立的水晶劍陣,寸步難行。 樹影搖動, 不遠處的中央噴泉流光溢彩, 還傳來音樂。 有家人似乎在這邊納涼,閑逛,男女老少, 還有腳踩黑色平衡車的小男孩,哇哦地叫嚷著,其樂融融。 周謐難以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嚇人,選擇繞道而行。 喧囂漸隱。 她拐入了自己從未來過的小道, 地燈像一朵朵會發光的光潔白蘑菇, 照亮了周遭的植被。 周謐環顧幾眼, 確認附近空無一人, 視線再度濛濛, 驟雨復起。 她一屁股坐回綠化帶邊緣, 終于放心地掩緊整張臉,讓自己哭喘出全部的崩潰。 忽然,腳踝一涼,有毛剌剌的觸感蹭過她小腿。 周謐愣了下,聽見語氣略急的呵訓,“娜可,回來!” 周謐猝然揚臉。 而對方也借著燈火看清了她的臉,同樣驚訝地叫出她名字:“周謐?” — 周謐慌張斂目,胡亂地抹起被淚打濕的臉。 季節從褲兜里取出小包紙巾,抽出兩張躬身遞給她。 周謐接過去,一點點掖著眼角的淚,鼻音嗡嗡:“沒事?!?/br> 又瞥瞥他腳畔的垂耳朵比格犬,抿抿嘴,寒暄:“露露沒有下來嗎?” 她吐著舌頭,無憂無慮的樣子好讓她羨慕啊。 季節回:“她后肢被蜱蟲咬了,在家養傷?!?/br> 周謐“嗯”了聲,腦子里一團糟,根本沒法找話題不冷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拯救當下的窘況。 空氣里寂靜了會。 季節什么都沒有問,只俯看而來說:“要不要一起遛會狗?” 周謐通紅著眼望回去,點了點頭。 她攥著紙巾起立,肢體動作透著無措。季節攤出手:“紙巾給我吧,我幫你扔?!?/br> 周謐交出去。 季節看身邊沒垃圾桶,就將微濕的紙巾收回自己手里,轉而取出之前的一整包交給周謐。 周謐捏在手里,喉嚨仍哽著,口氣卻拼力頑強:“我不哭了?!?/br> 季節幾不可見地彎了下唇,沒忙著走,只將牽引繩縮短,讓娜可來到身前,兩人之間:“今天可以讓你摸一下娜可?!?/br> 周謐怔?。骸鞍 梢詥??” 季節:“嗯?!?/br> 他低頭叫狗:“娜可,坐下?!?/br> 大耳朵的比格犬立馬正襟危坐。 季節又側頭提醒周謐:“摸吧?!?/br> 周謐說:“可以嗎?” 季節說:“嗯,娜可脾氣比露露溫和些?!?/br> 周謐蹲下身子,張手慢吞吞接近她腦袋,而娜可似有感應,主動湊上前來蹭她手心,柔和的毛發治愈力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