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么，他們而今的身家委實不差幾口吃的，孩子們非要搶著吃，于大娘也不會攔著。反正吃完了她再給小福祿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小福祿吃虧。

    不過，如若于大寶他們都對小福祿極其謙讓疼愛，無疑正中于大娘的下懷，于大娘也很是高興。

    最終，院長給龍鳳胎準備見面禮的事情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并未在于家引起任何的小矛盾，更不存在任何的小沖突。

    于書楷他們在五水縣這一住，就是半個月。漸漸的，于書楷該來往的交情全部拜會完，便落了個清閑。

    隨即，于書楷開始考察起了于大寶他們幾個的功課。

    不得不說，對于書楷這個四叔，于大寶他們發自內心的崇拜，也是真的慫。平日里不考察功課的時候還好，幾個孩子兀自哄著小福祿玩的甚是熱鬧。

    這一考察功課，于大寶幾兄弟立馬縮成了鵪鶉，免不了就有些心虛。

    一看于大寶他們的反應，于書楷就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結果。

    沒有立刻發怒，于書楷認真檢查完于大寶幾兄弟的功課，心下大致就有了數。

    說起來，于家的孩子好像還真沒有什么讀書的天分。就連于書楷自己，也是如此。

    “馬馬虎虎?！睂⒂诖髮毸麄兊墓φn拿在手里，于書楷語氣淡淡的點了點頭，并未出聲訓斥。

    于大寶幾兄弟戰戰兢兢的排排站，縮著腦袋等著挨罵?？傻攘撕冒胩煲矝]等來于書楷的訓斥，幾兄弟忍不住就抬起了腦袋。

    “敢看我了？”沒好氣的虛空點了點于大寶幾兄弟，于書楷的語氣聽不出任何喜怒，“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哪點像小男子漢了？都拿出讀書人的氣度來，抬頭挺胸。又沒做壞事，緣何心虛？”

    “四叔，我們的功課不好?！庇诖髮毷窍乱惠叺拈L孫，在于家向來很受重視，也很有擔當。此刻當著于書楷的面，他第一個發聲。

    有了于大寶開頭，于家其他幾個小的也紛紛點頭附和，承認了自己的不足。

    于書楷檢查于大寶他們幾兄弟功課的時候，沒有避著家里其他人。也是以，此時此刻于家其他長輩都知曉了怎么一回事，難免就多了幾分心思。

    不過有于書楷在，包括于老漢和于大娘，都沒有沖動搶話，一切聽憑于書楷的安排和決定。

    “四叔就問你們一句話，想繼續讀書嗎？”沒有眾人預想的訓斥和說教，于書楷認真的看著于大寶幾兄弟，“不用勉強自己，想還是不想？”

    “四叔，讀的不好也可以繼續讀下去嗎？”于大寶之前在上米村讀過書，知道上米村有很多孩子因為讀不好書就被領回家里下地干活，再也不能去私塾了。

    “讀的不好就繼續努力。只要你們想讀書，四叔最起碼供你們讀到二十歲。但是，二十歲以后如若還不能考取功名，四叔不會再管你們，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得自己走?！奔依锒际亲x書得孩子，并不是完全的懵懂無知，于書楷已然開始跟他們談判講道理了。

    “自己走的意思是，只要我們自己能賺到銀錢，也可以繼續讀書的吧？”于小四讀書也不好，可他更不想干活。他而今最大的目標就是日后能考個秀才，然后就開個小私塾，教幾個學生，日子過的平平淡淡，卻也舒舒服服。

    可于小四不敢保證自己二十歲以前就能考中秀才，他一直想的是三十歲以前來著。故而于書楷給他們定的這個期限，對于小四來說很有壓力。

    “可以。只要你們自己能賺到銀錢，就能繼續讀書?！庇跁灰曂?，對家中子侄從不偏心，“當然，你們到時候如若能說服你們自己的爹娘繼續供你們讀書，我這個四叔也管不著?！?/br>
    “那肯定不會。四叔你說不供我們讀書了，我們爹娘肯定也不會管我們的?！庇诩胰康囊粚﹄p胞胎嘿嘿笑道。

    四叔在他們家的威信還需要質疑嗎？四叔說的話，他們爹娘百分百聽從。四叔說不供他們讀書，他們爹娘肯定立馬撒手不管，理都不帶理他們的。

    還別說，于大嫂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而今雖說家里條件好了，但也不可能任由這些孩子隨意糟蹋銀錢不是？真能好好讀書，像于書楷那樣考取功名，他們肯定不會攔著。

    可若是讀了十幾年都讀不好書，那就沒必要浪費家里的銀錢了。不想下地干活也行，跟著他們開鋪子做生意，一樣能養家糊口，反正不能厚/顏/無恥的一直吃家里的白食。

    于老漢和于奶奶也覺得于書楷這個時間給的挺好的。要是擱以前，他們根本不可能把家里每一個孩子都送去私塾，頂多一房就一個名額，誰讀的好就讓誰讀。哪里會像現在這樣，明知道幾個孩子讀的都不是很好，還一個不落的全都供讀到二十歲，不定要花多少銀錢呢！

    “看你們的樣子，是都打算讀下去了？沒有想回家來玩的？”對于大寶幾個孩子的反應，于書楷是有些意外的。

    他自己最開始在上米村讀書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偷懶，總覺得呆在私塾里很是煩悶，還會挨夫子的罵。不過那個時候的他，不讀書就只能回家種地。比起挨罵，于書楷更討厭種地，這才堅持了下來。

    反倒是于大寶他們幾兄弟，伴隨著家里開始有了銀錢，又從上米村搬來五水縣，難免就長了幾分少爺脾氣。于書楷本以為，這幾位小少爺會趁機耍賴，直接就嚷嚷著不讀書了呢！

    “??？回來找誰玩？”于小四眨眨眼，下意識的反問道。

    于大寶幾兄弟也是一臉疑惑和茫然，不明所以的盯著于書楷。

    對上幾個孩子如出一轍的反應，于書楷先是愣了愣，隨即忍不住笑了。

    他差點忘了，這里不是上米村。在五水縣，尤其是五水巷這種書香氛圍尤為濃厚的地方，周遭幾乎所有的孩子們都是讀書識字的。

    換而言之，于大寶他們而今身邊能夠接觸到的小伙伴，大都是他們的同窗。就說他們自家堂兄弟，也都是如此。真要他們不讀書了，回家反而變得孤單寂寞，也格外的另類了。

    哪里像于書楷小時候，不讀書的玩伴才是大多數，每日規規矩矩去私塾報道的孩子反倒是寥寥無幾。

    雖說只是氛圍決定思想，于書楷卻也很是樂見于大寶他們而今既定形成的觀念。以于書楷而今的眼界，自然知曉多讀書對家里幾個孩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而且不單單是侄子們，就是家里幾個侄女，于書楷也給她們請了一位女夫子，不要求她們學的多么詩情畫意，但也要通人情、明事理。這些，都將在她們日后的人生中占據重要地位的寶貴財富。

    “當家的，真讓他們繼續讀下去呀？”于大娘肯定不介意供自己的親孫子讀書識字?？擅髅骶蛯W不好，還非要浪費銀錢去學，花的還是四房的銀錢，即便是于書楷的決定，于大娘還是忍不住在私下里跟于老漢念叨了起來。

    “讀吧！”于老漢也是沉默了許久，才終于做出的決定。他也心疼讀書浪費銀錢，可真讓于大寶他們回來，又能干什么？

    早些年還在上米村的時候，姑且還能使喚于大寶他們早點下地干活。但是而今的于家，別說下地干活，就是家里內內外外的活計都有下人在干了。

    連他們老兩口都閑在家里，每日頂多就帶帶孫子孫女，再把于大寶他們叫回家里來，可不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們變成游手好閑的混子？

    也所以，于老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于書楷的決定沒有錯。反正孩子們還小，就讓他們繼續往下讀。等火候到了，就進考場。萬一運氣好就考過了呢？不說像于書楷這個四叔這般厲害，考個童生、考個秀才，肯定也是極為體面和風光的。

    于老漢是這樣想的，也就認真說給了于大娘聽。

    于大娘本就不是榆木疙瘩的性子，被于老漢這么一說，她立馬就自己學會變通了：“對對對。萬一考上了呢？早些年咱們對老四也沒太大的指望，就想著別讓老四跟老大他們三兄弟似的，成日里下地干活累得慌。誰能想到現如今，咱家老四都變成舉人老爺，還能當官了？”

    越說越覺得就是這么一回事，于大娘連連點頭，臉上的擔心和發愁轉瞬間散去，只剩下滿滿的期待和高興：“果然還是老四有主意。這事兒就該聽老四的。只要大寶他們自己愿意讀書，又讀的下去，那就接著讀。萬一就真讀出什么花樣來了呢！”

    必須得承認，于書楷早年那些不怎么好的表現，而今反而成為了于老漢和于大娘考量于大寶他們的標準和依據。

    想想小時候整個村子里都在夸贊隔壁王錦言讀書好，都說他們家老四不是讀書的料，沒有讀書的命，就只知道偷懶跑出去玩。連夫子提到他們家老四也是一個勁的搖頭和嘆氣，根本不看好他們家老四……

    再想想于大寶他們幾兄弟自打讀書之后的表現，確實比沒讀書之前要懂事很多。而且也沒聽夫子說于大寶他們學的不好。即便是于書楷，也只是說“馬馬虎虎”。

    馬馬虎虎，換個說法，不就是不好、但也不壞？就還行？還有努力的余地和機會？

    別說，于大嫂三妯娌也正氣氛凝重的湊在一塊嘀咕這事兒呢！

    “三弟妹，你平日里最有點子。你說，大寶這幾個孩子，真要讓他們繼續讀下去？這不是平白浪費四房的銀錢么！”于大嫂皺了皺眉頭，想著自家明明都聽到了，卻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不然還真讓他們都回來？我覺得還是要讓他們繼續讀書。這不是還沒科考嘛！四弟都說了讓大寶他們讀到二十歲，咱們急什么急？”于三嫂倒也不是一心非要占四房的便宜。主要是讀書識字這事上，她什么也不懂。

    她就知道吧，她嫁進于家的時候，于家的日子可沒現下過的這般風光和舒坦。于家真正過的好起來，還得從于書楷開始賺銀子說起。

    可于書楷怎么就那么厲害，能賺回來那么多的銀子呢？理由不需要于三嫂多說，于家人都心知肚明，可不就是因著于書楷是個讀書人么！

    故而在于三嫂看來，哪怕于大寶他們日后真考不上科舉，也能學學于書楷，在家里寫寫文章，也或許就能靠自己賺回銀錢？屆時，她們這些當爹娘的也就不用跟著cao心了。

    “二弟妹，你也這樣覺得？”于大嫂肯定也舍不得就這樣將于大寶他們都叫回家里，忍不住又看向了于二嫂，想聽聽于二嫂怎么說。

    于二嫂抿抿嘴，再抿抿嘴，在于大嫂和于三嫂的注視下，好一會兒才開了口：“我聽四弟妹的?！?/br>
    剛剛看于二嫂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于大嫂和于三嫂還以為，于二嫂有什么好法子呢！哪曾想到等了好半天，于二嫂最后竟然憋出了這么一句話，直讓于大嫂和于三嫂無言以對。

    “算了，那就去問問四弟妹。咱們家四妯娌，也就四弟妹會讀書識字，她肯定懂得比咱們多?！庇诖笊嵲诓粫Ｐ难?，也不喜歡折騰自己。既然她想不明白，那就索性找比她厲害的人幫忙好了。

    于大嫂此話一出，于二嫂和于三嫂同時眼前一亮。再然后，三妯娌不約而同就達成了一致默契，急急忙忙去找許小芽了。

    “肯定要讓大寶他們繼續讀下去呀！”許小芽沒想到于大嫂她們找過來，居然還是為了于大寶幾個孩子讀書的事情，當即二話不說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四弟妹，咱們家的孩子不少，讓大寶他們全都讀書識字，偏偏他們又都讀不好，不是瞎花銀錢嘛！”跟許小芽，于大嫂也沒客氣，實話實說道。

    “大嫂，我夫君說的是馬馬虎虎，并不是讀不好?！边@一點，許小芽還是必須強調的。

    “??？不都一個意思？”于大嫂眨眨眼，奇怪的問道。

    于二嫂和于三嫂也沒聽懂，兩人同時面帶疑惑的看向許小芽，靜待許小芽的下文。

    “當然不是一個意思。他們四叔不是正兒八經的夫子，他檢查大寶他們的功課，是以他自己的標準來衡量。不是我自夸，我夫君而今的才學，隨隨便便的讀書人根本就比不上，更何況是大寶他們幾個小的？”因著小福祿開始讀書識字，許小芽倒是在這方面更有發言權，“不信大嫂你們可以去問問大寶他們的夫子，咱家大寶他們確實不是私塾里最聰慧的學子，但也肯定不是最差的。否則，他們四叔只怕要送大寶他們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的評語了?！?/br>
    必須得說，許小芽這一番話雖然說的多，可于大嫂三人都聽的有些云里霧里。不過許小芽得意思，她們大致都猜到了：“四弟妹得意思是，大寶他們還有的救？”

    “真沒大嫂你們說的這么嚴重?！北挥诖笊┧齻兊男稳荻盒?，許小芽接著說道，“大寶他們的功課，我這段時間也幫忙看了看。我覺得他們都挺認真的，背書寫字都有模有樣，以后多多努力，自然會有成效?！?/br>
    “真的？”于大嫂三妯娌對許小芽很是信任。一聽許小芽這般說，三人頓時松了口氣。

    像于大嫂，直接就拍著胸/脯/感嘆道：“還好還好。我們就是擔心繼續讓他們讀書，會白花你們四房的銀錢。只要還有得教，那就繼續讓大寶他們讀書！”

    “四弟妹說可以繼續讀，那肯定要讓孩子們讀。四弟妹你放心，我們不會白白讓你們四房花銀錢。我們其他三房也會努力做生意賺銀錢，到時候全部交給四弟妹你收著?！庇诙﹦t是點點頭，當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二嫂，這個倒是不必。大寶他們的束脩本就不多，而且早就說好了的，家里孩子們讀書識字都歸我們四房供?！币娪诙┻€想反駁，許小芽索性把于書楷推了出來，“再說了，這是他們四叔親口承諾的?！?/br>
    “好了好了，都聽四弟妹的。咱們這個家啊，大事交給四弟做主，其他事都聽四弟妹的安排?！奔皶r按住于二嫂的胳膊，于三嫂笑瞇瞇的說道。

    于三嫂此話一出，于大嫂和于二嫂還沒說出口的話語瞬間就打住了。

    沒錯，都聽四弟妹的！四弟妹說什么，那就是什么，她們沒有任何的異議！

    第137章 更新

    于大嫂三妯娌這邊被許小芽安撫住, 另一邊的于大哥三兄弟欲言又止的看了于書楷好半天，最終還是沒好意思張開嘴，只是用力拍了拍于書楷的肩膀以示他們對于書楷這個弟弟的感激。

    于書楷可不像于大哥他們干慣了粗活, 突然被于大哥三人重重拍了拍肩膀, 忍不住就叫了出來：“我說三位哥哥, 咱們能收著點不？你們三人這么大的力道, 打人是真的很疼?！?/br>
    “誤會、誤會。咱們可不是打你，是感激你?！庇诖蟾缬葹楣⒅钡慕忉尩?。

    “這不是自家兄弟，一切盡在不言中么！來來來, 剛剛拍疼你了，二哥幫你按一按?！庇诙缯f著就伸手要去幫于書楷揉一揉肩膀。

    “別, 千萬別?！庇跁f著就往后退了兩步, 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就二哥你的力氣, 再按下去，我這個弟弟的肩膀都要廢了?！?/br>
    于二哥忍不住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我忘了四弟你是讀書人，剛剛沒收住力道?！?/br>
    于三哥則是哈哈大笑起來。原本因著于大寶幾個孩子讀書識字的事情，他們兄弟是合該溫情脈脈的, 哪想到這會兒又變成好笑的畫面了。

    不過，很好玩就是了。

    笑鬧過后，日子還要過，而且是該怎么過、就怎么過。于大寶他們繼續讀書, 于大嫂他們繼續做生意。而于書楷一家人, 則是在五水巷逗留了一段時日后，起程回了上米村。

    相較五水巷，于老漢和于大娘無疑是更喜歡上米村的。這不，才一回來, 于老漢和于大娘就忙里忙完的張羅了起來。

    不過是半日功夫，盡管家里已經很久沒人住，卻也恢復了干凈和人氣兒。

    于書楷和許小芽都不是斤斤計較的性子。不管是五水縣還是上米村，他們都能適應良好。就連小福祿，對上米村也依稀還有印象，忍不住就好奇的到處跑了起來。

    許小芽也不擔心，見于書楷跟在小福祿的身后，便直接去收拾他們自己住的屋子了。

    等小福祿跑累了被于書楷抱回來的時候，于家已經準好了晚飯。

    帶著小福祿在村子里轉了好半天，許久沒回來的于書楷竟然也感到了新奇。這種感受，倒是讓于書楷很意外。

    也或許，這就是大儒讓他到處游學的真正原因吧！只不過他拖家帶口的，根本不可能獨自到處遠行。這不，就選了五水縣和上米村，他曾經呆過又漸漸遠離的地方。

    伴隨著在外面呆的時間變長，于書楷自己都在無意識中越發輕松了下來，整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了。就說他最近寫的文章，毫不夸張的說，變得更加順暢了。加之他的文筆確實有了極大的長進，再對比以前的文章，早已不是一個層次的水平。

    于書楷相信，等他再度回到府城交上他的功課，大儒勢必會對他這個學生刮目相看。

    因著這樣的心境，于書楷一邊適應一邊沉淀，慢慢就在寫文章上摸索出了新的道路和方向。最簡單又直白的表現就是，他再也不會覺得寫文章很難，也不會再絞盡/腦/汁的遣詞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