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心愣了愣，看向許大娘。

    許大娘干干的笑了笑：“這不是小福一個勁的念著你這個大姐么！我為了安撫他，就隨口這么一說。本來想著你多多少少都會帶些回來，小福這個弟弟也能沾沾光，過個嘴癮……”

    許如心抿抿嘴，按耐住心底的不耐煩，摸了摸許小福的腦袋：“小福乖，大姐下次給你買?！?/br>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現在吃！你馬上去給我買！”許小福在許家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里會聽許如心這般說辭，頓時就張牙舞爪得開始鬧了起來。

    要是往日里，許如心姑且還有心情哄著許小福?？墒墙袢账眯那閷嵲谔?，一眼也沒多看許小福，徑自回了她沒出嫁之前的屋子。

    沒有等來許如心的安撫，許小福越發鬧騰的歡，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嚎了起來：“我就要吃，就要吃！”

    “吵什么呢？兒子想吃就給他買，非要惹他哭？”許老頭不高興的訓斥道。

    “我也想給他買，可這不是咱家沒銀錢了嘛！我哪里想得到，如心居然連回門禮都不帶，就這樣回來了？”心疼的看著許小福，許大娘忍不住小聲嘟囔道。

    提到許如心沒帶回門禮，許老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你去問問到底怎么回事？王家不是讀書人嗎？這該有的禮數、該講的規矩，怎么比咱家還不講究？”

    “我估摸著，是不是王家因著咱家上門要銀子的事生氣了？”許大娘猜測道。

    “他們家有什么臉生氣？銀子是于家給的，還也是咱們自家還得，跟他們家有什么關系？”許老頭是很現實的人。他確實很看重王錦言，但如果王家現下都不看重他們許家，等到日后王家飛黃騰達，只怕就更加沒有他們許家什么事了。

    想到這里，許老頭對王家不免就生出了幾股怨氣。

    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就直接讓許如心嫁進于家，最起碼于家的十兩銀子到手，他們許家也是撿了大便宜。

    哪里像現在，被于家找上門討要彩禮不說，他們許家的名聲也徹底臭了，真是得不償失，直讓許老頭憋屈又窩火。

    “那我再去找如心說說?！痹S大娘點點頭，轉身去找許如心了。

    聽到許大娘要去找許如心，許小福立刻不再撒潑打滾，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沖著許老頭笑道：“爹，大姐真會給我買好吃的？”

    “買！肯定買！她要是敢不買，爹就打斷她的腿！”往日里，許老頭都是這樣哄許小福的。只不過那個時候許老頭嘴里即將被打斷腿的人并不是許如心，而是許小芽。

    “好耶！我有糖吃咯！”許小福自懂事就被家里嬌慣的不成樣子。眼下有了許老頭的承諾，他登時就開心的不行，高聲喊了起來。

    屋內的許如心本就心情欠佳，再聽到許小福的大喊大叫，不由就越發的煩躁。以往家里還有一個許小芽供她出氣，而今卻只有她自己必須得遭遇這些，只是想想就讓許如心感覺到異常的生氣。

    “如心啊，你咋一個人回來的？錦言沒陪你一起回來？”今日可是回門，許大娘還以為，王錦言肯定會極為隆重的陪許如心上門。哪想到等來等去，根本就沒看見王錦言的身影。

    “夫君他每日都在刻苦讀書，為來年的科考做足準備?！痹S如心何其要面子的人，堅決不肯承認她在王家過的并不好，而且絲毫不被重視。

    故而，在隨意敷衍了許大娘一個理由之后，許如心直接扯開話題：“小芽呢？她怎么沒回來？”

    “她？呵！她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咱們許家哪里敢指望她？”提到許小芽，許大娘的臉色不禁變得極其難看，言語間盡是對許小芽的不喜。

    “她人不回來，回門禮也沒有？于家都把彩禮要回去了，咱們許家就這樣白送他們家一個閨女？”許如心面不改色的開始禍/水/東/引。

    “那咱家也沒辦法??！于家那些人根本不講道理的。他們都能干出找上門來討要彩禮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了，咱們還能指望他們講規矩、懂禮數，老老實實把欠咱家的回門禮雙手送上？”許大娘輕嘆一聲，對于家人是又恨又氣，偏偏不敢得罪。

    “于家人咱們是管不了，可小芽呢？小芽再怎么說也是咱們許家的姑娘，她還能不向著咱們許家？”許如心柔柔一笑，說道。

    “還真是！”被許如心這般一提醒，許大娘頓時來了精神，雙手一拍，跟著笑了起來，“管不了于家人，咱們還管不了許小芽？再怎么說也是咱們許家嫁出去的姑娘，她不聽誰的話還能不聽我這個親娘的話？”

    “娘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泵蛎蜃?，許如心跟著又不放心的補充道，“于家人現下對小芽看的緊，娘如若真要去找小芽，還是小心避著點于家人，別再跟于家人起沖突了?！?/br>
    “娘知道，知道的?！痹S大娘連連點頭，不過一想到于大娘婆媳幾人的彪悍架勢，她忍不住又壓低了聲音，“不過如心，你而今跟小芽離得近，有什么事你只管幫娘向小芽傳個話唄！你人聰明，又是小芽的親jiejie，只要你出面，小芽肯定不敢跟你作對?！?/br>
    以往還在許家的時候，許大娘這番話自然沒問題?？啥裨S小芽有了于家人當靠山……

    許如心頓了頓，到底還是點了點頭，一臉的輕松和自信：“好，我當然是站在娘這一邊的?！?/br>
    有了許如心的點頭，許大娘當場樂出聲來，顧不上繼續跟許如心討要回門禮，扭身就出門去找許老頭商量接下來要如何從于家撈好處了。

    終于打發走了許大娘，許如心的臉色頃刻間沉了下來。許小芽的事情，她而今根本顧不上。比許小芽更重要的，是王錦言何時來許家接她回上米村！

    雖然許如心很是期待，這一日的王錦言卻始終沒有現身。等到天色黑透，許如心徹底失望，整顆心都涼了。

    “娘，我回來之前就跟錦言說好了的，明日再回王家。錦言心疼我才剛離開家，心下肯定惦記爹娘和小弟，特意讓我回來多陪陪爹娘和小弟呢！”迎上許家人的疑惑眼神，許如心輕聲細語的給出這番說辭，笑得很是甜蜜。

    第20章 “你騙人！你都沒有給我……

    “你騙人！你都沒有給我買糖果和點心，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許小福已經忍很久了，要不是許大娘哄著，他早就爆發了。此刻又聽到許如心說喜歡他，許小福登時就不干了。

    許如心的臉色僵了僵，隨即又很快緩和，笑著伸出手想要去摸許小福的腦袋：“小弟，大姐這次回來的太著急才忘了，等下次……”

    “我不要等下次！我現在就要吃糖！現在就要！”大力拍開許如心的手，許小福氣鼓鼓的瞪了過來，“大姐就會偷懶！要是二姐在家，肯定早就給我買回來了！”

    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從許小福的嘴里聽到她不如許小芽的話語，許如心委實大受打擊，諸多委屈齊齊涌現上來，忽然就沒有了繼續勉強自己去哄許小福的心情，紅著眼圈轉身就跑進了自己的屋子。

    “哎……”許大娘是想要叫住許如心的?？蓛鹤雍团畠合啾?，她肯定更喜歡許小福。最終，她也就打消了去追上許如心的念頭。

    許老頭就更加不多說了。在他的心里，其實跟許小福想的一樣。要是今日回來的是許小芽，可不敢雙手空空，更不敢向許如心這般推三阻四，只會嘴上說些漂亮話。

    也是以，許老頭根本沒打算去理睬許如心此刻的心情。反之，他還在認真琢磨要如何提醒許如心不要忘了之前的承諾。還有王家那邊，萬萬不能變成下一個于家。

    這一夜，許如心睡得很不安穩。更讓她絕望的是，次日她都快要等到天黑，依然沒能等來王錦言的身影。

    “如心，你爹問，你什么時候回王家？”得了許老頭的示意，許大娘問道。

    “這就回去了?！痹S如心很清楚，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許家，但要她就這樣灰溜溜的回王家，亦是決計不可能。

    腦子飛快運轉，許如心忽然轉過頭，看向許大娘：“娘，小芽昨日沒回來，咱們是不是應該去于家看看？”

    “??？去于家？我可不去?！逼财沧?，于大娘滿心不情愿，“至于許小芽那個死丫頭，她不回來正好，咱家還省糧食了?！?/br>
    “娘，話不能這樣說。到底是親家，結怨對咱家可一點好處也沒有?！痹S如心意味深長的提醒道。

    “娘知道?？梢锵蚰莻€死丫頭低頭，娘就是氣不過！”許大娘原本就想著占于家的便宜，哪里會真的跟于家結仇？但是對許小芽，許大娘實在拿不出好臉色。

    “這樣，娘你隨便準備一些東西，我幫娘帶去給小芽，順便也提醒提醒小芽，讓她回來一趟?！痹S如心說道。

    “還要準備東西啊……”許大娘滿臉都是不樂意。

    “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痹S如心繼續勸道。

    “這……”許大娘猶豫再三，到底還是點了點頭，“行，娘這就去準備！”

    總算成功說服許大娘，許如心輕輕松了口氣。至少這樣一來，她就有了光明正大回上米村的理由了。

    說是準備東西，許大娘卻也實在舍不得。挑挑揀揀之后，許大娘只收拾了一小袋紅薯并幾個玉米塞給了許如心。

    望著手里提著的東西，許如心頓了頓，還是嘆道：“娘，于家不差這點兒東西?！?/br>
    “可咱家本來就沒什么好東西。他們家既然不缺好東西，干嘛還貪圖咱家的？”能拿出這點東西至于許大娘來說，已經很是為難了。

    很清楚許大娘不可能再拿出好東西來，許如心索性自己動手，徑自去廚房拎了一塊rou，又拿了一小壇酒，這才罷休。

    “許如心！你在做什么？你趕緊給我放下，不準拿……”怎么也沒想到許如心會直接上手拿，許大娘急忙阻攔。

    沒有理會許大娘的喊聲，許如心拿了東西就走，腳步飛快，頭也不回。

    留下許大娘急得不行，剛想追出去，又怕事情鬧大讓村里其他鄉親看笑話。他們許家現在已經夠丟臉了，許大娘實在不想再度給下米村鄉親們茶余飯后增添更多的笑料。

    最終，許大娘便只能算了。

    等許老頭帶著許小福從外面玩回來，聽說許如心竟然還從家里拿了好東西走，直把許老頭氣的火冒三丈，好一陣跳腳罵人。

    急匆匆的離開下米村，許如心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生怕許大娘舍不得她手里這點東西再追上來。

    好在直到她回到上米村，也沒看見許大娘的身影，總算讓許如心松了口氣。

    遠遠看到許家大門和王家大門并排列在一起，許如心的心情尤為復雜。以往她怎么從來沒有發現，許家的大門竟是如此的氣派？相形之下，王家就差的太遠了點，也過于簡陋。

    深吸一口氣，許如心努力整理好心情，邁進了許家大門。

    “怎么又是你？”看到許如心，于大嫂一臉的不歡迎。

    “我是來找小芽的?！毙闹诩胰藢λ⒉幌矚g，未免再度被趕出去，許如心連忙將手中的東西往上提了提，“小芽昨日沒回家，我娘讓我帶點東西來給小芽?！?/br>
    有東西拿，于大嫂自然是很樂意的。不過，許家人會這般好心？

    滿臉懷疑的瞥了瞥許如心，于大嫂冷哼一聲，去敲了于書楷和許小芽的門。

    三天的學習，許小芽已經開始拿筆了。盡管，她寫的真的很是慘不忍睹，她自己也尤為的不好意思，屢次想要放棄?？捎跁瑘猿忠龑?，而且是手把手的教，耐心十足，不帶丁點的厭煩情緒。

    因著是于書楷，許小芽紅著臉一直在堅持，也一直很努力和用心。乃至于突然聽到于大嫂的喊門聲，她直接驚住，一不小心手上就沾了墨。

    “走，出去看看！”神色淡定的望了一眼門外，于書楷帶著許小芽走了出去。

    他的三日假期即將結束，明日開始就要去私塾。家里家外的這些事情，也是時候該讓許小芽面對面對了。以免他一不在家，許小芽會措手不及，進而吃虧受委屈。

    不過，這三日他的態度已經擺在這里，相信他娘和三位嫂嫂也應該知曉該怎么做了就是。

    終于見到于書楷和許小芽，許如心如釋重負的笑了笑，率先將手中的東西送上，語氣很是親昵：“小芽，這是娘讓我帶給你的。娘還說，她和爹很想你，你抽空記得回去看看他們二老?！?/br>
    “娘，出來接一下東西！”不等許小芽出聲，于書楷直接開了口。

    “來啦來啦！”于大娘的速度還真不慢，立馬就沖出來接過了許如心手中的好東西。

    再然后，于大娘猛地驚呼一聲：“呀！這不是從咱家拿去的酒？”

    “娘，這rou肯定也是咱家之前買的。許家還騙咱們說都吃完了，真是不要/臉?！庇诖笊┮呀浂⒅S如心手中的rou和酒好一會兒了，直接就嚷嚷道。

    “肯定是?！庇诖竽锊患偎妓鞯狞c點頭，看向許如心，“成吧，你們許家人還算要點臉，知道把騙咱家的東西再給還回來?！?/br>
    于大嫂張嘴就是“不要/臉”，盡管于大娘補了一句“還算要點臉”，許如心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半點的榮幸。這一刻，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卻無從反駁。

    “好了，東西已經送到了，你可以走了?！逼财沧?，于大娘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小芽，娘她說……”被當場趕人，許如心越發難堪，扭頭看向許小芽。

    “說什么說？我家老四媳婦跟你們許家沒什么好說的。上次當著你爹娘的面，我已經說過了，以后我家老四媳婦跟你們許家沒半點關系！行了，你趕緊走吧！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貨色，咋還自己送上門來找罵呢？真不知道咱家不歡迎你？”許如心帶來的東西，于大娘自然是要收下的。至于許家打的其他算盤，于大娘根本不配合。

    許如心從小到大極少會被人搶白，也甚少被人當面給難堪。但是自打嫁給王錦言，這種事情每日都在發生，幾乎快要將許如心逼得發狂。

    眼下面對于大娘，許如心不想宿敵，就只能委委屈屈的朝著許小芽哭上了：“小芽，你真的不要咱爹娘了？咱爹娘生你養你這么多年，是真的很不容易……”

    “嘖嘖，確實是很不容易。瞧瞧我家四弟妹的嫁妝，咋就那般的不容易咧？換成是我，肯定當場就哭喊上了。再怎么說也是親爹親娘，這是把親閨女往死里逼啊……”關鍵時刻，自然少不了于三嫂的幫腔。

    “要是我，不單單哭，我還跟他們鬧。不就是丟人嘛！他們自己不要/臉，我干嘛還非要給他們留臉？”于大嫂不甘示弱，說著還不忘捎帶上許如心，“還有你，許如心你都沒臉沒皮搶走我家四弟妹的嫁妝了，怎么還好意思站在我們于家的地盤上哭？王家是養不起你了？”

    “錦言媳婦，你回來?！备舯谕醮竽锸钦娴耐德牪幌氯チ?。

    哪怕她再不喜歡許如心，許如心而今確實是他們王家的媳婦。此刻站在于家院子里丟人現眼的不單單是許如心，還有他們王家的臉面。

    王大娘自認這些年跟于大娘無數次的斗智斗勇，她本人從未輸過。但是現如今因為許如心的關系，她體會到了何為輸人一頭的難堪。

    這樣的兒媳婦，真心娶了白娶，哪里及得上許小芽的聽話和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