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

    對樓五塵來說，若是在前世，這一天還依然是放假的正當中——雖然那時候的他也并不太在乎這個假期，反倒希望快點開學來結束圖書館只開半天的不便日子——但是今天，當樓五塵頭一次希望新年假期恬靜的休息能夠更長一些的時候，卻不得不在一大早穿上正式的冠服，隨師尊云衡光一起前往凌霄殿參加七脈議事擴大會議。

    與樓五塵之前曾闖入的七脈議事不同，擴大會議更多不是為了在短時間做出決策，而是為了將決策更準確更有效地宣貫和推廣下去。因此七脈各部院除一把手之外，副院主等重要管理和執行人員也會參與。

    不過大部分參會人員的臉上，并不存在類似大年初一加班的不滿。事實上對很多高階修士來說，新年并不是一個太具有儀式感的節日，甚至在他們眼中，為了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荒廢掉一天時間是愚蠢的、尚未脫離凡俗氣息的膚淺舉動……

    ——從這個角度上講，還保留著過年這一習慣的云衡光一家人，才算是比較特別吧？

    “啪！”

    見人已到齊，坐在中央席位的象山道人對自己的弟子輕輕點頭示意之后，水上瑤光重重拍響了醒木，凌霄殿也隨之緩緩關上了大門。

    “各位！”依舊有些虛弱的水上瑤光以慣常的代掌門聲調開口了，“今天召集此次擴大會議，是有一件極重要的大事宣布——即日起，我東流島上門與中洲仙門……”

    水上瑤光稍稍頓了一頓，原本冷靜的表情帶上了一絲決絕之色。

    “——正式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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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今而后，中洲仙門便是我們的敵人！”

    短暫的沉默之后，水上瑤光的話在凌霄殿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人覺得自己產生了心魔和幻覺，甚至有人懷疑水上瑤光這個代掌門失心瘋了——無論斬我道人還是真一歸元修士都還不到仙門零頭的上門說要跟仙門決裂與仙門為敵，這不是失心瘋了是什么？

    僅僅一瞬間，洶涌的質疑就幾乎淹沒了整個大殿。不過水上瑤光的神色并未變化——眼前眾人提出的以及其他可能會提出的問題，早在之前三天三夜的會議中翻來覆去討論過了！

    歸根到底，所有的質疑最終都指向了三個疑問：

    “——第一，我們為什么要和仙門戰斗？”水上瑤光一拍醒木，然后揚眉掃過眾人，“第二，這場戰斗能不能贏？”

    所有人一時都被水上瑤光的氣勢攝住了。在重新恢復安靜的大殿中，水上瑤光重重擲下了最后一個問題：

    “——第三，怎么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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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也是人性的本能。而在作為“超人”的高階修士們身上，這種人性的本能不僅沒有淡化，反而更加濃烈了起來。

    因此，和他們交流不能光靠理念和道路，必須要實實在在的利弊才能真正打動他們——某種意義上，神道那樣能僅僅憑著信念去犧牲的存在，在生物存續的角度上才比較奇怪吧？

    象山道人曾想將門人培養為這樣的人。但千年之后，上門中接近象山道人期望的，終究只有少數人而已……

    “——為何除了當年祖師獲得奇遇外，我們上門再也無法誕生斬我道人？不是因為我們資質不足，而是因為仙門的《九轉還真訣》，將我們修行獲得的九成以上靈氣都搜刮起來了！”

    “現在、此刻！上門千年來積攢的靈氣都躺在我們腳下，被緊緊閉鎖在天宮之中——只要有了效率十倍以上的完善之法，再靠著這海量的靈氣，各位可以想一想，自己的修為能精進到何種程度？真一可望，斬我可期！”

    水上瑤光觀察了一下眾人的反應，覺得情緒已經發酵得差不多了，便猛地話鋒一轉：“——但是！”

    “仙門不會容許我們如此！這海量的靈氣是他們眼中的禁臠，是我們一千多年來傻傻給他們打工攢下的糧倉——而如今，就到了仙門想要收割的時候！”

    “十日前，仙門三大斬我道人伏擊祖師，雖然被祖師與太上長老聯手打得重傷逃遁，但仙門的險惡用心已經昭然若揭！”水上瑤光丟出了被封禁了靈氣捆著的前天工院主姚文山：“除非想跟這個蠢貨一樣暗投仙門，否則只有迎戰一途！而就算投了仙門，即便仙門不卸磨殺驢，難道還能拿出斬我的資源給你？”

    “……至于戰力的問題，大家可以看一看自己的部主——他們能在這個條件下修到真一后期，如果有了十倍效率的功法和足夠的靈氣，難道會修不到斬我？”

    御部葉思凌看了看臺上的姚文山，又看了看身邊雖然坐在臺下卻依舊戴著禁制臉色陰沉的丹部江若火，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慶幸；經部習成功的眼中則跳動著某種明亮的火焰，停滯已久的修為都似乎隱約起了一絲波瀾；而戰部莊修言卻依舊像一潭幽寂的池水一樣，默默坐在那里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上長老更是掌握了上古時期能與仙門爭鋒的神道之力，只要撐過這段最危險的時期，我們完全可以在高端戰力上迅速追平仙門，或者至少取得一個均勢！”長長的陳詞之后，水上瑤光冷眼掃過大殿眾人，“——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