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五塵站在住所的大門口。

    雖然只是離開了十多天，但眼前熟悉的大門卻給他一種久別重逢的懷念感，讓他內心隱隱有些感傷起來。

    “如果這項事業不再是無法實現的幻想，你會來嗎？”

    那個時候，這樣說著的少女顯得如此孤獨，仿佛要獨自背負整個世界戰斗一般惹人憐惜，所以自己這樣說了

    “十年時間！我會給你證明的，證明我們可以不依靠靈氣生存和發展下去！”

    如果靈寂并不存在，如果靈氣耗盡之后同樣擁有未來，那么你是不是就不用這樣賭上一切地去消滅仙道了呢？

    如果能夠證明，靈氣并非不能觸碰的潘多拉之盒，那么有雪是不是就可以放下那沉重的使命去追求她的人生，自己也可以自由地去追尋仙道之路探求世界的奧秘呢

    樓五塵曾經是這樣想的。

    然而兜兜轉轉繞了一圈之后，他卻發現：或許現實正像有雪說的那樣，仙道是天地之盜，靈氣的獲取方式，就注定了仙道必然會建立在對他人的剝削和掠奪上，而這必然會帶來傷痛和苦難。自己曾認為這是“可以接受程度的剝削”，如今卻發現上門只是個特例，甚至這個特例即將被顛覆，為了避免這一切又反過來需要

    如水的月華照在樓五塵身上，帶著天宮特有的清冽寒意，慢慢地透過肌膚向著骨髓滲去。然而樓五塵卻一直靜靜站在那里，沒有上前去開門。

    還不行，還不能進去，讓我再靜一會兒，我還沒有做好去見她的準備，如果現在見到她的話

    “為什么不進去？”

    完全出乎樓五塵預料地，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仿佛完全融進了月華里的清麗少女從他身后走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進去吧，外面冷?！?/br>
    然而樓五塵并沒有動作。心理防線被完全措手不及地攻破，他的意識只能停留在剛才的最后一個念頭：

    如果現在見到她的話。

    如果現在見到她的話，我一定會忍不住

    “！有雪！”

    少女對突如其來的擁抱有些意外，不過很快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微笑，輕輕閉上眼睛，同樣抱住了身前的少年，柔和地拍著他的背肩。

    “真是長不大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恢復了平靜的樓五塵松開了懷中的少女。曾經作為成年社會人的理性重新占據了上風，讓他開始感到臉上有些發燒。

    自己剛才這是怎么？

    不過有雪卻似乎并沒有在意，反而覺得這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一般，笑了一下便轉身去開門。樓五塵跟在她身后剛想說些什么，卻忽然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有雪，你、你”

    “？”

    “你歸元了？”

    樓五塵不能不感到震驚。

    自己和有雪是同一天筑基的，自那之后不過短短幾個月，自己才剛剛摸道筑基中期的邊，有雪卻已經歸元境了？

    先天道體是這么恐怖的嗎？

    “你先坐一會?！庇醒┙o樓五塵披上一條毯子，然后往另一邊房間走去，“因為很久沒用過了要洗一下，稍微等一會?！?/br>
    天宮夜晚的寒冷對樓五塵的體質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事，但這條毯子還是讓他本能地感覺心中一暖。他遠遠看著認真清理茶具的有雪，又環顧了一下四周毫無人氣的房間，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你最近沒怎么回來？”

    “嗯，基本都在師尊和道主那里特訓來著，回來也是倒頭就睡起床就走，所以幾乎沒怎么呆過呢好了?！庇醒┹p巧地端著盤子走出來，盈盈地給樓五塵斟上，“你呢，最近跟行西處得怎么樣？”

    “還好吧對了有雪，我有話跟”

    “叫jiejie?！?/br>
    “jiejie，我有話跟你說?！?/br>
    “你說?！?/br>
    不知為何，自從那次昏迷醒來之后，樓五塵便覺得自己總是在氣場上莫名其妙地被眼前的少女壓制住，就仿佛是處在某種自然法則中的弱勢一般樓五塵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開始講起了自己申請外出之后發生的事情。有雪端著茶杯靜靜地聽著，聽到幽浮號的誕生時面露微笑，聽到食人的暴行時眼帶煞氣，聽到金鹿門事件時臉色鐵青，聽到和云衡光的報告時

    “你！”有雪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茶杯磕在桌上激蕩起高高的水柱，“你怎么！”

    有雪忽然爆發的怒氣讓樓五塵有些措手不及：“有雪jiejie，我只是回答了云院主一些猜想，沒有把你告訴我的功法”

    “那種事情無所謂！給你了就是你的，你愛告訴誰告訴誰！”有雪的怒氣更省，“可是你為什么這么喜歡給自己找事？你知道那個無有之鄉和誰有關嗎？你知道功法的破解會給你帶來多少的麻煩嗎？”

    “無有之鄉那種東西一看就跟神道天尊有關系的東西，當作沒有看到不就好了？”

    “門派的剝削那種東西你既然不在乎，那當作不知道不就好了？”

    “把你從原來的世界拖來這里還帶著一堆麻煩的古怪女人，放著不管不就好了？”

    “你喜歡仙道吧？那你按你喜歡的想法去做??！”有雪仿佛忽然失去了動力的人偶一般無力地坐回椅子上，將臉埋在手里，從指縫中漏出低低的怨恚，“你為什么總是總是總是像個傻瓜一樣，一頭撞進些盡給自己找麻煩的事里??？！”

    樓五塵呆住了。他本以為轉了一圈之后，接近了神道立場的自己比之前更靠近眼前的少女了，但有雪忽如其來的斥責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眼前的少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某種變化，這讓他內心難以言喻地恐慌起來。

    “jiejie？”他想向輕輕抽動肩膀的少女伸出手，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墻壁給擋在了外面，“你在哭嗎？”

    有雪的肩膀止住了顫抖。在短暫的沉寂之后，少女放開了雙手，冷冷地站了起來，用通紅而又冷漠的雙眼俯視著樓五塵說道：“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關于神道，關于功法，你就當作你什么都不知道，做其他你想做的事吧?！?/br>
    “可是如果真的祖師仙逝，仙門打來”

    “我來解決?！庇醒├淅涞卣f道，“不需要十年，只這幾年之內我就能晉升斬我。到時候即使紅蓮道主不出手，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動這里的一磚一瓦！”

    所以，你只要遠離這一切，像如果我沒有出現那樣，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