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

    “是的，我又笨又任性，娘說的最好的選擇我不懂，我只想讓娘活著……就算娘不讓，我也想呆在娘身邊！有雪jiejie，我是不是又自私…又蠢？”

    在回去的路上，云行西的話始終盤旋在水上有雪的心中。

    不，你一點都不笨。真正蠢的，也許是我啊……

    水上有雪抬頭仰望仿佛萬古不變的天空，輕輕地呢喃著。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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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棄這個精心構筑的基地和積蓄的資源，僅帶文書資料立即逃走？眾人對這個太過離奇的指令感到不知所措，一時竟有些猶豫起來。

    然而紅蓮道主并未作更多的解釋，只是挑了挑眉頭，淡淡地說道：“服從命令?！?/br>
    “——是！”

    紅蓮道主一邊布置著一些難以捉摸的法陣，一邊看著眾人井然有序地撤走。等所有人都離開了，紅蓮道主才好整以暇地拿出器具，不急不緩地泡起了茶。

    燒水、沖泡、洗茶……

    封壺、分壺、聞香……

    過了好一會，紅蓮道主才拿起茶杯，悠然地轉身敬向了后方：“道友遠來辛苦，先喝一杯茶如何？”

    象山道人的身影緩緩從陰影里走出，卻并沒有上前接過這杯茶，而是以夾雜著欣喜和懷疑的復雜神情凝視著眼前的女子：“你是……”

    “還是老樣子沒禮貌啊?！迸有χ咽种械牟璞栈刈约阂伙嫸M，“象山?！?/br>
    “……離笙？”

    “離笙……”女子沉吟了一下這個名字，“離笙道人千年前就已經死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象山道人沉默一會，剛才微微波動的氣息平復了下來，冷靜地問道：“那么，你是離笙道人的分魂？”

    “不算吧。仙門那些家伙……下手還是挺狠的，直接追本溯源斬掉了離笙道人的本我真靈?！迸由裆p松，仿佛說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這縷分魂本來也要崩潰的。不過機緣巧合之下，即將崩潰的分魂結合了神道傳承里的某股執念，才誕生出了我——這樣一個存在?！?/br>
    “你可以叫我……”女子站起身，暗紅如血的長袍飛舞起來，仿佛八寒地獄中以血rou綻放的大紅蓮花，“——紅蓮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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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這種法術的應對方法?！?/br>
    天黑回到房里后，樓五塵克制住自己的糾結和忐忑，低下頭向水上有雪請求了幫助。

    她會怎么想呢？會覺得我的一廂情愿的想法荒唐而又愚蠢嗎？會覺得我昨天的大言不慚滑稽而又可笑嗎？會覺得——

    “花了兩天呢?！?/br>
    水上有雪出乎意料的話讓樓五塵吃驚地抬起了頭：“……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居然花了兩天才扔下那種無聊的矜持，我還以為你要更加成熟一些的?！?/br>
    “……欸？！”樓五塵半天才反應過來，“可是可是，我是要救一個仙道的——而且我明明之前還大言不慚地希望你放棄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彼嫌醒┑卣f，“不過為他人著想、與他人建立聯系與感情的心才是神……才是我們一門道路的起點?！?/br>
    水上有雪嘴角掛起了若有若無的弧度：“你如果不來找我，我才反倒會失望呢……我愚蠢的弟弟喲?！?/br>
    樓五塵琢磨了一下少女話中的意思之后眼神驟然明亮起來：“這么說你是——”

    “別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彼嫌醒┮恢割^點過來打斷了他，“去靜室里仔細講吧?！?/br>
    ……

    “首先要告訴你的是?！彼嫌醒┖蜆俏鍓m在靜室中面對面盤坐，傳念道，“云院主她中的應該是神道中的怨集千夫所指之術?！?/br>
    “千夫所指，無病而死……“樓五塵咀嚼了一下這個詞，“這是神道中的詛咒之術嗎？”

    水上有雪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其實這個……最早并不是攻擊之術來著?！?/br>
    “……喵？？”樓五塵一頭問號。

    “所謂的怨恨，是不能采取直接行動反應的人作為補償而采取的‘想象的報復’，是一種會讓人心靈扭曲的，精神上的毒素?！彼嫌醒┙忉尩?，“也許只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怨恨的種子就會在心里埋下并生根發芽，最后造成難以挽回的悲慘后果?！?/br>
    樓五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怨恨這種毒素的存在，會影響大家對神道事業的發展和建設，所以有人嘗試著以神道之力抽取這種毒素，讓大家的心靈更加純凈，能更好地投入神道事業中?！彼嫌醒╊D了一下，“可是結果失敗了，集合之后的眾人怨恨直接摧毀了凝聚者的心智，他進行了瘋狂的報復性破壞，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這次事故讓這個計劃擱淺了，但卻意外地激起了另外人的興趣，開始探索起了利用它戰斗的手段……”

    最終的成果，就是怨集千夫所指之術。

    按照水上有雪的講解，這門法術并不是依靠傳統的力量來攻擊敵人，而且通過聚合的怨恨點燃和擴大受術者本身心中的怨恨，而這股無根無憑無從發泄的怨恨，將吞噬受術者的精神意志不斷成長，最終將受術者的靈魂燒為灰燼。

    “咝……很可怕的術法啊?！睒俏鍓m倒吸了一口冷氣。

    水上有雪點點頭：“是的，很可怕。正因為如此，在神道內部，也都不主張練習它。說到底，這門術法要發揮作用，就必須在眾人的內心中培養怨恨的感情，這與我們教化萬民的目標完全是背道而馳。若是長期使用這種術法，那么使用者的內心也很容易被怨恨的毒素所侵蝕——是我跟你解釋這一術法的原因?！?/br>
    “我可以告訴你怎么應對處理這種傷勢，但相對的——你要幫我找到這個施術者！”水上有雪的眼神中閃著堅定的光，“我要看一看萬古之后的神道傳承者是什么樣的，我要確認他們……有沒有走上錯誤的道路！”

    樓五塵沉默了一會，然后向著少女伸出了手：“……成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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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大紅蓮：指佛教中八寒地獄的最高層。

    八寒地獄第七層缽特摩，又作波頭摩。釋為紅蓮花。就是說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極，皮膚下面的rou都凍成紅色，整個身體裂成八瓣，就像紅蓮花一樣。

    而第八層摩訶缽特摩，譯為大紅蓮花。意思是說，rou變成黑紅色，整個身體裂成十六瓣、三十二瓣甚至無數瓣，就像大紅蓮花一樣。

    瑜伽論四曰：“紅蓮那落迦，與此差別，過此青已，色變紅赤。皮膚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紅蓮?！本闵峁庥浭辉唬骸袄徧啬?，此云紅蓮華。嚴寒逼切，身變折裂，如紅蓮華?！?/br>
    2怨恨是不能采取直接行動反應的人作為補償而采取的“想象的報復”（imaginary revenge）：出自尼采《論道德的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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