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亮得較晚o

    天還黑著，一群群身穿藍色工裝的工人，就通過門崗，來到了原二分廠，現改名為中華制造蘇城總廠的廠門前o

    “老周，來這么早？”

    “老李頭，你也不比我晚??！”

    “哈哈，第一天上班么o現在廠子歸港商管了，早點來，免得挨領導罵o”

    “你還別說，我還真有當青工時，第一天上班的感覺”

    “哈哈哈哈！”

    相熟的工人三五成群，聚集在廠門前，一邊向門衛出示新發的工作牌，一邊抬頭看著重新涂裝后的廠部辦公樓o

    樓還是那個樓o

    老式的蘇式建筑，方方正正o

    可是在重新抹刮膩子以后，毛糙的外墻顯得非常細膩了許多o在保留了大樓嚴謹莊重的內涵之余，淺色調的外墻漆，增大了反光，讓整棟樓都顯得亮堂了起來o

    原來黃色的木制窗框，全部被替換為鋁合金，配合鍍了反光膜的玻璃，把辦公樓的格調猛然提升了一個檔次，像是那些涉外酒店一般充滿了科技氣息o

    與辦公樓一同改變的，還有大門o

    原本空曠的廠門前方，多了一座寫著“中華制造蘇城總廠”字樣的朱紅色臥式大理石碑，既美觀，又擋住了外人偷窺的目光，可謂一舉兩得o

    來自兩側的高倍數聚光燈，將門前照得亮如白晝o

    土里土氣的鐵皮門，現在被一道銀光閃閃的伸縮式自動門代替o

    就連原來灰頭土臉的門衛室，都變得漂亮了許多o

    工人們大都不懂得優美的企業環境，可以增強職工自豪感這個道理，但是他們在看到大變樣之后的工廠，仍然覺得眼前一亮，臉上不自覺就露出了一絲笑容o

    特別是這批新定制的工裝，更是讓他們喜歡不已o

    和原來滿是油污的工裝相比，現在的工裝計厚實耐用，又好看，哪怕下班以后穿上街，也不顯得不合時宜o

    工裝背后，“中華制造”四個大字，莫名就讓他們有了一種歸屬感o

    而擺在門衛室旁邊的打卡機，冷冰冰、單調的打卡聲響，潛移默化中，讓他們生出自己是在一個嚴格、公正的企業中工作的感覺o

    冬日的寒風中，工人們卻自發地排起了隊，一個個有序地通過門崗檢查，然后上前打卡o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能夠感到的情緒，在他們心頭油然而生o

    辦公樓五樓，開放式走廊上，幾個人正手扶著欄桿，靜靜地看著下方一個個工人從家屬區方向趕來，匯聚在廠門口，通過檢查，又分散到各個辦公室、車間o

    “云天，你的這些小手段，我真是佩服！”

    遠在樓上，杜煒逸也能感到工人們情緒的變化，從好奇、漫不經心，到驚訝、喜歡，然后回到嚴肅，奔赴各自崗位，就像是經過了一次從外到內的洗禮o

    只不過花了一點小錢，對人心士氣的提升，卻立竿見影o

    白云天輕笑出聲：“你都說了是小手段o我這些小手段，也就能起這點作用了，真正要讓工人們發自內心地喜歡這個企業，光靠手段是沒用的，最終還是要用業績、前景來說話o”

    “沒錯！那就走吧，我們開會！”

    杜煒逸振作了精神，大跨步向剛裝修好的會議室走去o

    辦公樓不光是外墻做了裝飾，內部各辦公室也進行了一番緊急裝修o

    老式的帶頂窗木門，被實木包門所代替o

    由于時間不夠，內部墻壁只抹了一層膩子，涂了一層亮光漆o來不及做完整吊頂，只有大型圓盤狀頂燈、周邊一圈用于調節亮度的小燈處，做了簡單的裝飾o

    貼墻的小型射燈就直接裝在墻壁上、墻上掛的只是一張廉價的印刷版徐悲鴻奔馬圖、裝飾畫框只來得及涂了一層清漆、窗簾導軌還是手動、柜式空調的連線就擺在外面、橢圓形實木會議桌上還貼著廠家商標、會議桌中間凹槽里擺的花盆一看就是普通的家用土陶盆、軟式辦公椅外的塑料護套也還沒來的撕，一切都顯得那么匆忙o

    可即便如此，也讓房間格調大增o

    進來開會的干部，眼前不由得為之一亮o

    如果不是房間格局、位置沒變，打死他們也不敢相信，這就是二廠的辦公樓o

    變化太大了！

    別的不說，起碼在這樣的企業上班，心情都要舒暢幾分o

    他們聽從高明成的勸說，留下來，看來這個選擇從目前來說沒有錯o

    來開會的干部、技術人員，帶著笑容，在幾名漂亮的后勤女文員帶領下，進入會議室o

    各部門的負責人，被請到會議桌邊，依次入座o

    部門參加會議的其他工作人員、技術人員，則分別在靠墻的一圈矮靠背座椅上坐了下來o在座椅之間，還間隔放置有一張木幾，以便擺放茶杯o

    杜煒逸坐在主持人位置，白云天在他左手邊，高明成居右，包文山、嚴季和跟在白云天后面o

    看著整整齊齊一屋子人，他們對高明成的本事，深深為之震撼o

    重新振作起來的高明成，竟然成功說服了絕大多數干部，和他一起提交了辭呈，徹底脫離了航儀廠，義無反顧投身中華制造o

    服從總廠調令，堅決離去的，只有六個人！

    這份影響力和號召力，就算是白云天也為之驚嘆o

    他不光說服了這些骨干，甚至不辭辛勞，一家家拜訪，連廠里的普通職工家也全都去過o并竟然說服了四百多人，在中華制造跟他們簽訂了終身雇傭合同以后，立即向航儀廠提出了停薪留職的申請o

    據說這段時間，總廠人事處都快瘋了o

    幾百人涌到人事處，眾口一詞提出停薪留職，這在航儀廠、乃至蘇城，都堪稱首例o

    其場面之壯觀，讓整個航儀廠都為之震動，所有人扶老攜幼前去看熱鬧o

    聽說，馬向陽在辦公室，又摔了幾個杯子o

    白云天坐在首席，視線緩緩掃過那一張張還顯陌生的面孔，面上依舊保持著沉穩，內心卻激動萬分o

    這就是我們的隊伍！

    這些，就是我們未來必將震驚全世界，中華制造的元老重臣！

    如今這一刻，就連他，也忍不住心情激蕩o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朝杜煒逸以目相視，杜煒逸會意地雙手撐桌，用竭力保持沉穩的語氣，略許顫抖地開口道：

    “下面我宣布，中華制造第一次會議，現在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