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擠出一絲笑容，邀請袁處長一行人，先去廠辦大樓休息o

    白云天湊到袁處長身邊，低聲說了兩句o

    “港商方面，希望先在廠里走走看看，你們意下如何？”袁處長臉上又恢復了笑容，笑呵呵地看著馬書記，問道o

    “沒問題，沒問題！”

    袁處長傳達的信息，打破了一三七四五廠最后的僥幸，馬書記在面對白云天、杜煒逸等人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真誠了許多，帶著他們拾步而行，熱心地向他們介紹廠里的情況，耐心地回答白云天等人提出的問題o

    在軍工系統中，航儀廠不算太大，但也不絕非小廠o

    全廠一共有三千多名員工，可以歸類于大廠行列，僅比機床、發動機、飛機廠等動輒上萬、數萬人的超大型國企，稍小一點o

    因為是在郊區，所以廠區規模很大o

    廠區占地總計兩百一十九畝，在這片四面環水的地塊中，占據了大半的面積o

    其東西寬三百零五米，南北長四百七十九米，是一個南北向的長方塊o這個面積，基本相當于市區內，一整個街區的面積，非常大o

    廠內格局和大多數軍工企業類似，前面是家屬區，后方是工作區o

    家屬區種了很多樹，不少樹木已經有幾十上百年的樹齡，枝繁葉茂，走在其中，像是進了一個公園，而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廠家屬區o

    像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國企一樣，一三七四五廠也是搞的大而全、小而全這一套o

    廠內有自己的工人俱樂部，有一座小型的廠區醫院，有幼兒園、小學、初中，有游泳池，還有自己的派出所、保衛處，甚至有一個裝備著高炮、高射機槍的民兵防空連o

    因為是軍工企業，家屬區與工廠區之間，有圍墻相隔o從家屬區進入廠區，需要經過一道鐵門o

    而鐵門前，甚至有荷槍實彈的現役軍人把守o

    只是由于廠區停產已久，廠內只有相關的設備，不再存在需要保密的地方o除了幾個存放航空儀表的倉庫不許進入，其他廠房、車間，都任由他們參觀o

    一三七四五廠，內部有三個分廠、十四個車間，有自己的電冶車間，可以自己精煉儀器儀表所用的合金材料o有自己的熱處理車間，熱處理設備比商機廠那座簡易熱處理爐強不知多少倍，一點也不比專業的齒輪廠、刃具廠的熱處理水平差o

    并且，廠內除了廠部的技術科，還有一所獨立的研究所o研究所擁有一支三十余人的研究隊伍，全部都是大學理工科畢業，其中所長還是五十年代從清華大學分配過來，具有相當的技術實力o

    杜煒逸不懂技術，一路走馬觀花o

    白云天卻仔細向馬書記詢問廠里的各種設備，型號、數量、加工參數，然后與腦子里，吸收的制造史相關數據進行對比，確認航儀廠的加工制造能力o

    據馬書記介紹，儀器儀表屬于精密制造業，且軍用航空儀器儀表的特殊要求，廠里的設備，除了少量用于初加工的通用機床，其他全部是專門制造的特殊設備o

    其制造精度，基本達到了國內的先進水平，僅比個別軍工頂尖企業略遜一籌o

    而且由于儀器儀表的制造精度要求極高，所以廠里有多名八級工，車工、磨工、熱處理工各有一名八級技工，同時還有七八個七級工，六級工更是多達四五十人之多o

    就算是最普通的車間工人，最差都是五級工！

    賺到了，賺到了！

    白云天聽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差點就要掩飾不住對這家廠的覬覦之色o

    在他看來，這家廠簡直是太牛了！

    最棒的制造設備，最好的技工，結合起來發揮好了，能做出不遜于國外最先進的設備——少量制造的話o

    企業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純粹是企業領導不會經營，不知道將自己的特長發揮出來，尋找到適銷對路的產品，更不會營銷o

    此非戰之罪，完全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當然，也不能怪這些廠領導o

    幾十年來，他們習慣了按照上級意圖生產，基本上已經失去了洞察市場需求的觀察力o

    突然取消訂單，無異于不給救生圈，直接扔到水里，讓他們學著游泳o

    一三七四五廠起碼還沒有淹死，而是游起來了o

    他們至少曾經找到了一個產品，仿造了日本的錄音機，獲得了一口喘息之機o只可惜他們在暫時活下來之后，仍擺脫不了舊有的痼疾，沒有清醒認識到軍工生產與民品生產的區別，一味提倡高質量，堆高了成本，又不懂得產品外觀設計，才重又跌入困境o

    他們不缺技術力量，只缺一個合格的統帥而已！

    而白云天，認為自己，就是這時代當之無愧最優秀的統帥！

    如果把這個廠拿到手，只要有一到兩年的積累時間，他的許多設想，便可以借此得以實現o

    要想實現跨越式發展，這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這么大個工廠，內部又有那么多車間，白云天又一邊走一邊問，全部看完下來，用了足足兩個多小時o

    袁處長拒絕了廠領導的好意，全程陪著他們，走了兩個多小時，走得滿頭都是大汗o

    這也體現了總公司，對于推動此次合作的決心！

    資源要整合，當然要切割那些不賺錢，反而需要不斷投入的不良資產o

    對于總公司而言，除了極個別特別重要的企業，其他萬人以下的中小企業，都屬于不良資產，巴不得全部丟出去，然后無重一身輕，可以甩開包袱大步前行o

    難得有一個港商，愿意來接包袱，袁處長接到的命令，就是務必促成此次合資——哪怕吃點虧都行！

    回到廠部辦公樓，在三樓會議室坐下，他當仁不讓坐主席，一三七四五廠領導、杜煒逸白云天所代表的投資商，隔著橢圓形會議桌，相對而坐o

    一副正規的談判架勢o

    “下面我代表兵器工業總公司，主持這次合資洽談會o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再轉達一下總公司領導的意見：軍轉民，是軍工轉型的必走之路，公司領導全力支持o我也代表我個人，預祝此次會議取得圓滿成果！下面洽談會正式開始！”

    聽到這開幕詞，馬書記等人一臉苦澀，杜煒逸、白云天卻是滿面春風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