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老師睡得挺熟?!彼緳C目不轉睛盯著前方的汽車尾燈,分神搭了一句。 周雁輕“唔”了一聲,借著中控臺顯示屏的光亮再次看了一眼。宋郁依然保持著仰靠的姿勢,隨著車子一個轉彎他的頭動了一下,額上泛著一片淡淡的水光。 周雁輕察覺出了異樣,他快速爬出了副駕駛位,關掉了所有攝像頭才慌張失措壓抑著發顫的嗓音叫了一句“宋老師”。 宋郁像是淋過雨似的,額上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他呼吸粗重看起來異常難受,但四肢卻像是被捆綁在座椅上似的動彈不得,只能靠粗重的喘息以及緊蹙的眉心來表達自己的痛苦。 宋郁此刻正困在絕望的夢魘里。 頸間的登山繩壓迫著頸動脈,送向大腦的血液大量減少,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內開始產生嗡鳴聲。肺部的氣已吐光,可是他的意識是清明的,他感受到肺部在不由自主地痙攣。 宋郁知道這是夢,像以往每次夢境中一樣,下一秒他會和水晶吊燈一起墜落,然后他會獲得氧氣重新活過來??墒沁@次似乎有些不同,他懸空著雙腿等啊等都沒有等到吊燈墜落,他的意識卻愈加清晰,窒息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 他想自救,想脫離這種窒息感,可是他的雙腿沒有任何著力點,他也感覺不到雙手的存在。 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宋老師……”遼遠的地方傳來了悠揚的輕喚。 還沒來得及分辨這是誰的聲音,宋郁便感覺小腿被一個堅實的懷抱環抱了住,有人用力托起了他的身體,脖頸脫離了登山繩的束縛。 “咳咳咳!” 大量的空氣涌入口鼻,軀體本能開始嗆咳,宋郁猝然睜眼。 第19章 拿藥(1) “宋老師,有沒有好點?”周雁輕單膝跪在宋郁面前,語氣焦炙。 剛才他見宋郁被夢魘住,替他解了兩顆襯衫扣子,又把車窗開了一條縫。 山風裹挾著雨水和新鮮空氣灌進車窗,宋郁嗆咳幾聲后猛烈喘息,胸口劇烈起伏著。 “小周,宋老師怎么了?”司機通過后視鏡發現了異樣,他好心問了一句。 周雁輕直起腰身擋住宋郁,鎮定回答:“沒事,宋老師有點暈車?!?/br> “好的,我再開慢點?!?/br> 豆大的雨珠砸在車窗上,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宋郁漸漸找回渙散的意識,他瞇起眼努力讓失焦的瞳孔聚焦,這才看清黑暗中周雁輕蹙成一團的眉心和黑亮的眼睛。過速的心跳和窒悶的胸口讓他意識到自己此刻需要馬上吃藥,他動了動嘴唇吃力地吐出一個字——“藥”。 “藥在哪里?”周雁輕聽清了。 “行李箱,收納袋?!?/br> 他們帶的行李箱都不大,就放在車里。周雁輕馬上打開了宋郁的行李箱,可是里面除了幾套衣服沒有什么收納袋。周雁輕又來回翻了兩遍,還是沒找到。 他湊到宋郁面前,低聲說:“宋老師,沒有收納袋?!?/br> 宋郁腦子里“嗡”一聲,他想起誤傷小助理后把袋子扔在了沙發上,孟士屏當時催促著下樓,似乎是忘了拿。 用麻痹的手掌撐著座椅讓自己離車窗近一些,夾著雨水的涼風讓宋郁清醒了許多,他壓抑著發顫的唇齒,啞聲道:“好像落在酒店了,算了?!?/br> 同時,周雁輕也想起了那個把他手刮傷的小包,他懊惱地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如果不是他多事就不會落在酒店了。 “宋老師,我……” 宋郁看得出來周雁輕的懊惱與歉意,他打斷道:“沒事,不是非吃不可的藥,我坐一會兒就好?!?/br> 怎么可能不是非吃不可藥? 周雁輕眼眶發熱,五分鐘前他仍然保有最后0.01%的希望。他希望宋郁工作室那則訃告是捏造的,宋郁根本沒有在四年前就患上了抑郁癥,他希望宋郁所說的失眠只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宋郁不經意見展現出來的疲憊、遲滯是因為沒有休息好。 現在,周雁輕最后一絲希望破滅,他可以確認宋郁確實是患上了抑郁癥,胸悶、冷汗、發抖、視物模糊,是再明顯不過的抑郁癥軀體癥狀了。 周雁輕垂眸看了一眼宋郁不由自主顫抖的雙手,壓抑著自己的心疼、難過,果斷坐到了宋郁的身旁。他不由分說抓起宋郁汗涔涔的一雙手,從掌心向下至指尖一遍遍給宋郁揉捏按摩。 宋郁沒有拒絕,他聽到周雁輕一邊按摩一邊在他耳邊低語:“宋老師,你知道人為什么會手發抖嗎?” 溫熱柔軟的指腹劃過掌心,宋郁指尖微動,他配合著問道:“為什么?” “據說每個人的食指上都綁著一根看不見的紅線,紅線那頭綁著一個人愛你的人,對方想你了就會扯一扯紅線讓你知道,他一扯,你的指尖就會跟著動。愛你的人太多了,所以你的每根手指上都綁著一根紅線?!?/br> 周雁輕低著頭很專注,他的輕聲慢語像施展法術的咒語,效果立竿見影。 宋郁失控的雙手找回了知覺,窒悶的胸口也通暢了很多。 他盯著布滿水珠的車窗玻璃,默默咀嚼著小助理的話。 出軌離婚的父親,已經不認識他的母親,背叛他的朋友和戀人,這世上沒人是愛他的。 宋郁轉過頭,認真地注視著周雁輕輪廓分明地側臉,最后把視線落在對方卷翹的眼睫上,他點頭說:“你的說法很浪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