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淡淡的心疼和憐惜之后,充溢在他胸腔里的卻是滿滿的欣慰。 這是他的小妻子,也是陪伴他一生、能與他并肩而立的人! 聽了她的話,他也只是笑了笑,不答反問道:“若若,在你看來,這事兒該如何處理?接下來又該如何做?” 顧惜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明知道她不會置之不理,居然還這么問她,這不是坑人么? “青淵,那個陳凌去哪里了?之前可有什么異常舉動?” 段天諶很是詫異,細細一想,卻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看著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欣喜,“若若,你是懷疑,這個陳凌有問題?” “不然呢?”顧惜若微揚起下巴,巴掌大的臉蛋上滿是自信和堅定,仿佛看到了此事發生的經過般,結果也是那么的毋庸置疑,“若陳凌對老爹忠心耿耿,在老爹不知所蹤的情況下,理應第一時間將此事隱瞞下來,并暗中聯系將軍府的暗衛,將此消息傳遞給我。這樣,我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想辦法??墒聦嵣?,他是怎么做?” 事實上,陳凌非但沒有將此事隱瞞下來,反而讓北部邊境的人察覺到了此間的利害關系。最重要的是,他還只身趕回了蒼京,攪得滿朝文武無一不知,細細追究之下,當真是居心叵測。 正如她所說的,若陳凌對顧硚真的忠心耿耿,哪里有屬下不知輕重招惹禍端的? 她不是不信任陳凌,而是這個人的舉止做派,根本就不足以讓她信任。就是不知道,在導致她那年輕爹爹失蹤的諸多因素里,陳凌又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占有多少的因素。 最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否則,單憑“背主”這一條,足可以將陳凌凌遲處死了。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閃入兩個人,定睛一看,卻是滿身風雪之氣的青擎和青冥。他二人依次見禮后,卻聽青擎神色凝重道:“皇上,那名叫陳凌的男子,一炷香前死了?!?/br> “什么?”段天諶和顧惜若頓時面面相覷,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尋常的動靜,下一瞬,卻聽段天諶沉聲問道,“人是怎么死的?朕不是讓你們將人看好了嗎?” 青擎等人連忙屏住呼吸,互相看了一眼,連忙道:“皇上,屬下等人已經嚴格遵照您的囑咐,將關押之處圍得宛若銅墻鐵壁,可陳凌會被人殺死,著實也在屬下等人的意料之外!” “也就是說,到現在你們都沒找出原因?”顧惜若也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直截了當的問出心中疑惑。 她很清楚,當初為了防止登基大典出現什么意外,段天諶和段天昊幾乎是出動了所有的勢力,對被關押在諶王府里的那些人,更是留了一萬個心眼兒。 如今,卻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而能夠越過那些守衛,無聲無息的殺掉陳凌的人,她幾乎不作他想,下意識就把嫌疑鎖定到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 那個神出鬼沒冥頑不靈的人,絕對不會毫無動作,靜候著段天諶順利登基的消息。那么,他的手腳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是否又會在下一個路口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 種種疑問,她能想象得出來,卻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而青擎等人一時語塞,除了點頭,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畢竟,陳凌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殺死,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無從、也不敢為此辯駁什么。 段天諶見狀,手掌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小妻子的手背,輕聲安慰,“若若,事已至此,咱們也沒必要去追究陳凌的死亡原因了。說來,這也算是為咱們省去了很多的麻煩?!?/br> 聞言,顧惜若抬眸看他,頗為不解。 唯一能夠證明她老爹清白的證人已經死了,他們就算是想要找尋所謂“通敵叛國”的真相,也失去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這又怎么算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難道他的腦子被門縫夾住了嗎? 看著她那“你腦子被門夾了壞了么”的質疑神情,段天諶怒極反笑,只恨不得將那顆小腦袋掰開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構造。 到底是久經風浪之人,且面前還站著自己的屬下,他還是努力壓制住心頭翻滾的復雜情緒,盡量放軟了口氣,勸慰道:“若若,并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既然對方能夠借陳凌誣陷岳父,那么,我們也可以借陳凌之死,大做文章?!?/br> 借陳凌之死,大做文章? 顧惜若擰了擰眉,起初還有些不了解,待窺見他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睿智光芒時,心中不由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浮上心頭。 她猛地拍拍手,驚喜叫道:“段某人,你的意思是說,把陳凌的死,歸咎于畏罪自殺?” 段天諶眼里滿是欣慰,他的小妻子心思之聰慧,簡直是世間少見。他不過是提出個模糊的想法,她竟然迅速想出如此準確的對策,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了。 顧惜若卻覺熱血沸騰,接下來,估計眾人都知道這樣的事實—— 段天諶以徹查顧硚通敵叛國的由頭,派人去詢問陳凌具體的過程,在追查時卻發現,陳凌的言辭錯漏百出,為了找尋出最終的事實真相,派去的人并未咄咄相逼,而是給予陳凌充足的時間去思考。奈何陳凌心中有鬼,畏罪自殺,從而也證明了顧硚“通敵叛國”之事所存在的種種疑點。 如此,也為他們找尋出最根本的真相,提供了充足的緩沖時間。最重要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幕后黑手的計劃全部落空。 這才是他們最根本的目的??! 段天諶見她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自然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吩咐青冥,將此事散播出去。青冥曉得其中關鍵,連忙應聲退下。 可還沒過多久,卻又見他匆忙折返回來,比之方才的穩重從容,此刻神色里竟多了幾分焦灼和緊張之色。 段天諶蹙眉問道:“可是又有何要事?” “回皇上,的確有緊要事情?!鼻嘹っ蛄嗣虼?,略一思忖,臉上的異樣情緒也收斂起來,畢恭畢敬道,“屬下剛得到消息,蒼京城門外有異動,似乎有大批人馬朝蒼京城奔赴而來?!?/br> 青淵和青擎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怎么都沒想到,青冥去而復返,帶回來的竟是這樣的消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呆呆的望向段天諶,靜候他的吩咐。 段天諶也有些意外,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沉聲問道:“蘇啟亮呢?去把他給朕找來!朕倒要好好問問,人都到蒼京城外了,為何此時此刻才發覺?” 青冥竟無言以對,不得已之下,只能連跑帶奔的沖出去,尋找那個御林軍統領蘇啟亮。 蘇啟亮剛從手下得知蒼京城外的異常,剛在宮門處部署一番,想要到城門口查看,不想卻看到神色匆忙的青冥,心中多少都有點譜兒,暗嘆一聲,隨著青冥來到了上書房。 甫一看到顧惜若也在場,他難得的愣了愣,而后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難看,低垂著頭,單膝跪地行禮,“微臣蘇啟亮參見皇上?!?/br> 頭頂那數道強烈的視線盤桓不去,他心中頓凜,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奈何段天諶沒有出言相問,他也只能耐著性子硬著頭皮,靜候那個人的吩咐。 片刻后,才聽段天諶沉聲道:“平身吧。蘇啟亮,朕問你,蒼京城外有異常出現,這事兒可是你親眼所見的?” 蘇啟亮身子僵了僵,隨之搖搖頭,低聲回道:“啟稟皇上,微臣并未親眼看見,不過,皇上大可放心,微臣本來就打算親自前往城門處查看,并未將此事大肆宣揚?!?/br> 他并不傻,自然懂得了段天諶的意思,說出那些近乎保證的話,也只是為了讓段天諶明白,他并非不分輕重之人,在遇到此等緊急情況時,能夠處理得很好。 可不知為何,在對上那雙凌厲且暗含精光的雙眸時,他剛才還篤定不會出錯的事兒,忽然就變得不那么確定了。 今日新皇登基,自始至終都很順利,而原先的部署似乎也變得很多余。他作為御林軍統領,身負守衛皇宮的重任,在登基大典結束的那一刻,渾身上下都放松了下來。 可沒想到,這口氣還沒完全松下來,又傳來這個壞消息,就連他都有些懷疑,之前的風平浪靜,不過是暴風雨前呈現出來的假象! 忽然間,他不敢確定,尤其在看到段天諶平靜淡漠的神情時,那般不確定感就變得極其強烈了,隱約中,甚至還察覺到,撕破此種平靜的利刃,就是剛得到的有關于蒼京城外有異動的消息。 一時間,他自己也有些慌了,可段天諶沒開口,他也不能擅作主張,只得低垂著頭,靜靜等候著接下來的指示。 如他所想,段天諶并沒有輕易揭過此事,而是沉吟了片刻,命他將那名傳信的人尋來。待蘇啟亮退下后,他立即詢問了柳朔存等人的動靜,并吩咐青擎,分派人手去監視住他們。 近憂遠患的雙重夾擊,并沒有讓段天諶失去他的冷靜和睿智,隨著一道道政令從上書房里頒發出來,蒼京城已經快速進入了戒嚴狀態,就連顧硚“通敵叛國”的大事兒也被擱到一邊,集中全部精力來應對門前的危機。 顧惜若在旁幫不上忙,兼之段天諶面前的得力屬下青擎青淵和青冥已經被派出去,只能調動顧硚給她留下的人手,暗中搜尋對方的下落。 段天諶見狀,也沒多說什么。自傳出顧硚“通敵叛國”的消息,他就隱隱覺得事情有點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再往更壞的方面發展了。 顧硚這個人,有勇有謀,就算被副將兼貼身侍衛陳凌暗算背叛,在身陷囹圄之后,也肯定不會束手待斃的!同樣是戰場上存活下來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救比他救要來得更實在。 不過,若是能讓他的小妻子安心,他也不會介意她這么做的。 在新年來臨之際,蒼京城內外卻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而在蒼京城內的柳府里,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柳朔存和柳朔旻面對面坐在大廳里,聽著府外匆忙混亂的腳步聲,相顧而笑。 他們所期待的事情,終于在今晚如期發生?;蛟S,過不了多久,他們想要的東西,也會落到他們的手中。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們甚至離開府邸,前往城門處觀戰,見證段天諶失敗時刻的到來了。 “大哥,你說,這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的?”柳朔旻側過頭,豎耳傾聽著自府外傳來的聲響,唇角的笑意自始至終都沒有卸下。 柳朔存淡淡看了他一眼,捋了捋山羊須,笑得意味不明,“你擔心那么多做什么?橫豎有人替咱們收拾掉那些厭惡的人,咱們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即可?!?/br> 至于其他的,不該他去考慮,也沒有必要去考慮。 頓了頓,他忽然問道:“據說有人過去監視你我了?” 柳朔旻微怔,被人監視,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尤其在如此關鍵而特殊的時刻,提起來未免有些郁卒和憤懣,“的確。說實在的,諶王能夠在這個時候想起你我,也真是夠本事。大哥,你說,他該不會察覺到了什么吧?” 說到最后,他自己都有點不確定,看向柳朔存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驚慌。 到底還是不夠沉得住氣??!柳朔存暗暗想著。 “二弟,那位可不是諶王了。今日,是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這個時候,他竟然還記得糾正柳朔旻的稱呼,待看到他不屑的神情時,臉上玩味的笑意便多了幾分,“新皇登基,自始至終都很順利無阻。想來皇上對這樣的結果也很滿意。不過,以新皇的手段和謀略,應該還會有所準備的。怕就怕……” 他擰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下去。 柳朔旻連連追問,直到把他催得不耐煩了,才緩緩開口,“怕就怕,他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不僅應對自如,還借此機會蒙蔽咱們的雙眼,讓咱們誤以為他必敗無疑?!?/br> 這本是他心中的猜測,可不知為何,在緩緩道出最后半句話時,連他自己都心驚了一下,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潛藏到了他的心里,時刻提醒著他將來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而很顯然,這樣的“意外”,似乎已經不受他控制了。 “大哥,你想多了?!绷窌F頗為不屑,今日這部署,不僅僅有他二人的參與,更有那個人的手筆。 就算他們手段卑微,可那個人又豈是好想與的? 柳朔存自然曉得他的意思,可他也不想想,那兩個人哪里是好相與的?從開始到現在,也不知交手了多少個回合,輸輸贏贏了那么多次,還不是誰都動不了誰,一直僵持到了如今的局面? 仔細想想,他竟然有些期待塵埃落定后的結局了。 “二弟,交代你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柳朔存到底不敢掉以輕心,猜測著段天諶可能會有的反應和舉措,暗暗多留了幾個心眼,“還有,我讓你派人看著你嫂子,可都安排下去了?” 柳朔旻訝然,卻還是點了點頭,“大哥,你就放心好了。你交代的事兒,我又怎么敢不盡心盡力?只不過,雖說現在處于特殊時期,為何還要將嫂子和妍菁監管起來?”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绷反骘@然不想多說,敷衍了句,便將此事揭過。 其實,他心里清楚,這么做只是不希望將來的事情出現什么意外。而這個意外的源頭,便是自己的兒子柳屹暝。 自從岐城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后,這個兒子就消失不見了,甚至還一度以為他不幸身亡了。 可這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聯系上了王氏,不僅隱秘的告知眾人他的行蹤,還帶來了那個人的消息。 盡管沒有見過這個兒子,可人還是活著,那就是好的。他也無暇去思考太多,注意力卻已經被對方帶回來的消息所吸引,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陳凌被殺死,顧硚通敵叛國,蒼京城被圍堵的局面。 陳凌,是柳屹暝埋在顧硚身邊的一顆棋子,從七夕宮宴上被顧惜若羞辱一頓后,他就決定要啟用這顆至關重要的棋子。 而那個時候,陳凌在顧硚身邊已經待了很多年,并成為顧硚的副將兼貼身侍衛,想要做些什么,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后來柳屹暝出了事兒,他也早已將這顆潛藏的棋子挖掘出來,直到他的兒子通過王氏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并將這顆棋子扯了除出來,才給現在的局面增添了不少的籌碼。 如果沒有岐城那件事兒,估計他的兒子還是好好的吧!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更何況,如果沒有發生岐城的變故,他要等這一天,還不知道需要等多久! …… 在柳朔存念叨著柳屹暝的時候,蒼京城門下也進行著這樣一場對話。 “佘太子,照這速度,要攻入蒼京城內,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氣??!” 那說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剛被柳朔存念叨著的柳屹暝??煽此歉蹦?,卻是當初跟在佘映情身邊的男子裝束。 佘煜胥聞言沉默,雙目灼灼的盯著面前廝殺爭奪的戰況,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和冷肅。單看這局勢,的確是一邊倒的,或許誰都能夠預想得出最后的結果。 可他卻不這么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