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可不知為何,駱宇卻從中感覺到了他的怒氣,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抵著微涼的青石地面,大氣都不敢出,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著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當初給皇上診斷時,那脈象的的確確是中了毒的??烧l能想到,不過是南下了一趟,居然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安分守己的守在皇宮里,時刻查看著病情的進展了。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 段天諶一指掐斷了手中的竹葉,指甲劃過竹葉發出的尖銳聲響,驚得駱宇心尖兒抖了幾抖,頭卻是垂得更低了。 “此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他下巴微抬,正門處喧囂漸起,襯著他此刻低沉的嗓音,竟有股說不出的壓抑。 駱宇心中頓凜,身子也下意識緊繃,低聲回道:“回王爺的話,此事除了屬下,并無其他人知曉。今日,皇上還跟屬下說……” 接下來的話,他似乎說得極其艱難,甚至還特意抬眸看了看段天諶,斟酌了許久。 直到段天諶面露不耐了,他才掐著嗓子,繼續道:“王爺,今日皇上還跟屬下說,自從屬下進宮當了御醫后,皇上就不再讓其他的御醫請脈了。當時,他神情平靜,雙眼里卻隱含一絲恍惚,仿佛是在回憶什么久遠的事情。屬下當即惴惴不安,便想著回來詢問一下您的看法?!?/br> 他幾乎是氣兒都不帶喘的說完那些話,待見到段天諶驟然緊繃的面部弧線時,默默的吞咽了幾下口水,低聲道:“王爺,您說,皇上是否從一開始就明白了您與屬下的關系?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那又怎么會到現在想要跟屬下提起?” 駱宇仰起頭,看著面前這個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沉穩大氣,氣場強大,無需任何動作和語言,單是靜靜站著,周身也縈繞著一股無形的安定氣息。 這是讓他甘心臣服效力的王者! 這個認知,讓他翻滾騰掠的心海瞬間安寧下來。 “起來吧?!倍翁熘R袖中的手緊了緊,并沒就此發表什么看法,反而是好奇問道,“外面在鬧什么?” 駱宇怔了怔,沒從他如此快速的話題轉換中回過神來,僵直著身子起身,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道:“屬下剛進來時,看到了東梁國三皇子的車駕。想必是要來拜訪您的??陕饭芗覅s說,您此前吩咐過,概不見客,雙方才爭執了起來。您看,是否需要……” “不需要!”段天諶冷冷打斷了他的話,隨即轉身往里面走去,“你去告訴路管家,不得本王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除非,御駕親臨?!?/br> 駱宇立即哭喪了臉,想到那兩個身份尊貴的人,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團疙瘩。 …… 諶王府正門處。 路管家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耐著性子應付如何都不肯離去的這位主子。 在他身后,面色冷肅的諶王府侍衛一字排開,將朱紅色的大門攔住,陣勢極大,引得不少百姓紛紛駐足觀望。 路管家第一千零一百次抹汗。 怎么都沒想到,這東梁國的三皇子竟如此堅持,他好說歹說,此人硬是不放棄要見到王爺的心思,還說有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這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若真是人命關天,第一時間要找的,應該是大夫,而不是自家王爺! 他怎么看,都覺得這東梁國三皇子惡意找茬呢! 正在他愁思苦想欲要使出王妃的處事方式時,駱宇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路叔,王爺有令,讓你帶著人返回府里。至于這里,我來就好?!?/br> 路管家擔憂的看著他,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朝佘煜霖拱了拱手,振臂一揮,就領著人走入了府內。 “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饒是佘煜霖擁有多么良好的皇室教養,此刻也忍不住指著離去的路管家等人怒斥。 待發現對方對此根本就無動于衷,并趁機關上了諶王府的大門時,他胸腔里壓抑著的怒火就噴薄而出,沖著張揚而笑的駱宇冷冷叱道:“駱御醫,把別國使臣拒之門外,就是你們當朝王爺的待客之道?” 駱宇欠身致歉:“三皇子,勿要動怒。這幾日,王爺較為忙碌,恐怕沒有時間能見您。若是有什么關于兩國友好邦交的事兒,您大可以直接遞了折子,入宮覲見我朝皇上。對不住了!” “你……”佘煜霖頓覺喉嚨發堵,有苦難言。 若真是關于國事,他倒是不需要如此費心了??善遣灰藗鲹P的私事,縱然他想要抽身事外,卻已不能夠了。 駱宇對這位三皇子并不是很了解,可也多少都清楚,能夠讓亓云帝委以重任的人,皆該是性子沉穩之輩。 如對方這般喜怒行于色,若不是本性外強中干,便是真有急事了。 急事…… 他腦海里倏地劃過這兩個字,眉心莫名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覺頓時浮上心頭,扯了扯嘴角問道:“三皇子如此慌張,可是出了什么事兒?雖說王爺不便理事,我這做屬下的,還是希望能夠貢獻出自己的綿薄之力的?!?/br> 佘煜霖并不是很清楚駱宇和段天諶之間的關系。 可之前在東梁國皇宮時,也多次見到駱宇跟隨在段天諶身旁,此刻見他能夠隨意進出諶王府,多少都猜出了些許,懸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 他朝駱宇抱了抱拳,頗是誠懇道:“既然駱御醫有此心意,本皇子感激不盡。本皇子的七meimei身體抱恙,著不少大夫給她問診,皆說情況不妙。不得已之下,本皇子只能來找諶王了?!?/br> 而諶王和佘映雪的那點事兒,在東梁國皇室里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他二人作為使團成員來到蒼京,處處頗受掣肘,尤其是發生了這樣隱秘的“丑事”,所用的大夫皆是從東梁國那邊帶過來的,旨在將此事低調處理。 畢竟,女子未婚有孕,終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出行前亓云帝還特意囑咐過,定要小心看好這個心思不安分的七meimei,小打小鬧什么的,可以不在意,卻不能讓她在蒼京做出任何有損東梁國國體的事情來。 他暗自苦笑。 都未婚先孕了,還有什么是不損東梁國國體的? 駱宇眸光一緊,心頭的不安急劇增大,勉力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后,他笑了起來,“三皇子不必擔心。映雪公主乃金枝玉葉,定不會有事兒的。剛好微臣會些醫術,不如讓微臣前去診治診治?” “本皇子正有此意!”佘煜霖撫掌,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便與他策馬離去。 路管家將此事稟報上去時,段天諶正在玩弄著他的小泥人,聞言不過輕笑,只淡淡道:“隨他去吧。讓人暗中監視好東梁國的那兩個人,在這特殊時期,萬不可使其搗亂?!?/br> 路管家連忙應是。 一炷香后,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被迎入了諶王府中,段天諶吩咐了幾句,便驅車入宮,朝圣天顏。 …… 顧惜若覺得,有個陌生男人光溜溜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應該很有骨氣的拿鞋底拍過去,最不濟也該拿塊石頭瘋狂砸一頓,以示此刻極度鄙夷的心情。 可她發現了,當那個男人頂著心愛之人的臉蛋,做著無比猥瑣的事情時,第一時間要做的,已經不是砸鞋底這么簡單。 她彎下腰。 當即吐了。 而且吐得如滔滔江水兇猛澎湃! 許是她的動靜過大,原先還在翻云覆雨的兩人齊齊朝她看過來,雙方隔著一片小花海對望。 顧惜若掏出帕子,胡亂擦拭了下嘴角,雙手撐在膝蓋上,以極其不雅觀的姿態,謹慎的打量著眼前這一對偷情野戰的男女。 許是激情尚未退去的緣故,他二人的臉上還殘留著幾許紅潮。 那女子,鵝蛋臉,眉線妖嬈,眼角微翹,內蘊曖昧暖情之光,此刻正拉攏著身上的衣裳,動作舒緩,一下一下,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顧惜若當即給這女人下了個論斷—— 寂寞風sao女! 再看那名男子,頂著段天諶的臉,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可她清楚的看到,那雙略顯女氣陰柔的眼睛里寒冰遍布,不見一丁點的笑意。 她微微蹙眉,腦中似是有什么一閃而過,欲要追尋而去,卻已不見蹤跡。 下一瞬,她只覺倍加惡心,盡管自己十分堅定的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段天諶,可一想到此人頂著這張臉與別的女人做那種事兒,胃里就翻滾得厲害。 彎下腰,揪著帕子,繼續—— 吐! 那男子的臉唰一下就黑了,瞪向顧惜若的眼神里滿是冰柱般銳利刺破血脈肌膚的冷意。 而那寂寞風sao女則銜著nongnong的興趣看向顧惜若,撥開眼前的花束,一步三搖的站定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端著下巴審視著她,一言不發。 此情此景,日后卻讓一度讓顧惜若以為,她這般毫無形象的嘔吐都可以成為人世間最唯美的畫面。 當然,這都是后話! 此時的顧惜若是沒那個心思去辨別這個女人的眼神和肢體動作的,微風拂來,將風sao女身上的脂粉香吹向她所在的方向,她急速往后退去,拿手在鼻子處扇了扇,儼然一副嫌惡的模樣。 那女人立時白了臉。 須臾,她忽而笑了,托著腮,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那五指上涂著的玫瑰紫描金花丹蔻,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越發襯出那張臉的嫵媚動人。 “你是誰?為何會闖入這里?”她挑了挑長而細的眉,聲線綿軟,教人一聽i就感覺骨頭都酥軟了下來。 顧惜若不想去理會這個人,低頭查看了下自己的衣袖,發現沒漏掉什么,連看都不看那兩人一眼,轉身,抬步,離開。 那女人自然不會就這么放她離開,“哎”了一聲,撥開阻隔在兩人之間的花束,追上去欲要阻攔住她的去路。 身后那男子見狀,眸光驟然一緊,急忙大步上前。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走在前方的顧惜若猛地回頭,動作迅疾如貂,在那女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扣住了對方的一只胳膊,與此同時,追上來的那名男子也扣住了那女人的另一只胳膊。 雙方頓成對峙之勢。 顧惜若冷冷挑眉,看著那名男子,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眸光中一閃而逝的冷芒,黛眉微蹙,冷聲呵斥:“你放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男子笑了起來,聲音粗啞難聽,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放松,甚至在無人窺見的時刻,那雙眼里快速的劃過一抹陰鷙。 他看了眼夾在二人中間的女子,陰陽怪氣道:“公主,你說,要不要我放開呢?你要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蒼朝最囂張狂妄的諶王妃。你確定要讓我放手?” 顧惜若心下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只一雙明亮的眸子骨碌碌打轉,直把那女子看得眉頭緊皺,心生不悅。 她無意理會,暗自詫異著這名男子的身份。 一眼就看出她身份的人,不是蒼京之人,便是曾經在岐城和謨城見過她。只因活到這個歲數,她所去的地方,無非就這三處。 而那男子在看到她時,眼里情緒隱藏得極深,乍一看去,恍若深淵寒潭,沉得很深,卻也很冷。 那是和她有過節,甚至是有仇的人? 她沒多言,眸光幾番變幻,最后竟重歸于平靜,卻是把男子對女子的稱呼給忽略掉了。 那男子對此似是頗為驚訝,正欲出言挑釁,卻挨了那女子一記冷冷的警告,識趣的不再多言。 “倒是個清麗絕塵的美人,可惜就是太暴力了?!蹦桥愚D而回頭看顧惜若,伸手欲要撫上她的面頰,卻被她凌厲如刀的視線嚇住,訕訕然的拿開手,笑得無比妖嬈,“諶王妃是嗎?不如就跟了我吧。我保證,不出幾日,肯定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br> 顧惜若嫌惡的看她,自動腦補出她站在青樓門口被老鴇勾搭的畫面。 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見她不語,那女子眼里的興致更濃,不依不撓道:“諶王妃,你長得倒是很不錯,只是這氣質太清冷了,這手段太暴力了。不如就應了我吧。我保證……” 話音戛然而止。 顧惜若細細的摩挲著女子的脖頸,緊接著一寸一寸往上移,一指勾起她的下巴,動作輕佻如紈绔子弟,就連那神情都是出奇的玩味。 那女子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反調戲,忽覺氣惱不已,尖叫著道:“你把手拿開,否則我就讓你永遠都走不出這個地方?!?/br> 顧惜若興致頗濃,涼涼道:“我現在不也是沒法離開嗎?機會難得,能多調戲一次是一次,你說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