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可是,主子,您是否忘記了,諶王妃的身邊除了諶王留下的大量暗衛,還有蒼帝的天子隱衛??! 這么多年來,他們在蒼京行事,哪次不是千方百計逃過龍鱗衛的耳目,才得以順利實施計劃的? 若真是論上正面對抗,這樣的結果也不是太難堪的不是? 要不然,您也不會專門培植龍鱗衛的克星——天字鷹號,用以對付龍鱗衛了。 言暢躬著身,默不作聲。 佘煜胥也不欲廢話,二話不說就讓人把假山劈開,山石碎屑肆意飛舞,拂去滾滾煙塵,卻發現面前沒有絲毫類似于洞口的通道。 言暢站了出來,走到本該是洞口的地面,用力的跺了跺腳,感覺著腳下那異常的觸覺,頓時皺起了眉頭,“主子,下面似乎被什么利器栓死了,無法打開?!?/br> 佘煜胥涼涼瞥了他一眼,殺氣凜然傾瀉而出,逼得言暢直直后退了幾步,唇角留下一縷殷虹的痕跡。 可此刻并不是懲處的時機,他繞著那想象中的“洞口”走了一圈,片刻后才懶懶抬眸,不痛不癢道:“一部分人,跟著本宮去追諶王妃。言暢,你帶著另一部分人去城外的兵營處,務必要找到玉子傾,能殺就殺了,不能殺也要讓岐城城駐軍的掌管者易主?!?/br> “是。屬下明白?!毖詴衬四ù浇堑难E,連忙拱手行禮,帶著一隊人快步離開。 佘煜胥站到那洞口之上,冷冷勾唇,眼里宛若有銀龍流轉光芒明粲,并沒有立即動作。 忽然之間,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緊繃了起來,寬大而繡有繁復花紋的袖子狠狠一甩,在空中劃過一道冷厲的弧度。 風聲簌簌,慢慢停息時,整個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身后,清一色的黑衣侍衛緊緊跟隨著,腳步移動飛快如夜間穿行的鬼魅,說不出的怖人。 …… 顧惜若等人快速穿行在地道中,跫音激蕩,前路漆黑,僅靠蘇靳寅手中的一支火折子照明。 她驚訝于此人的準備充分,仿佛事先就做好了打算,篤定會遇到今日的事情,也篤定她會選擇這條路一樣,居然連此等瑣碎之物都隨身攜帶著。 看來,蘇靳寅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王妃,蘇某知道您心中所想。不過,蘇某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此事并非是蘇某的主意?!狈路鹩行┎荒艹惺苣菑娏业膶徱暷抗?,蘇靳寅邊察看著前路,邊恭謹道。 不得不說,她的眸光實在是太明亮了。 若是能夠把這樣的目光轉化成火折子的火苗,說不定這地道里就會被照得宛若白晝,他們走起路也會順暢很多。 顧惜若聞言挑眉,“那是誰的主意?總不能是遠在東梁國的某人吧?他要是有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就不是人,而是個神了!” 話雖這么說,可她心里還是漸漸流淌起一抹酸澀,格外不舒服。 方才在與佘煜胥的交手過程中,她也聽說了一些,知道他不但在東梁國吃得好睡得好,還有各種美人大獻殷勤,估計這談判也談得萬分逍遙自在。 可是,憑什么她在這里被人追殺得狼狽至極,而他卻能夠心安理得的享??旎?? 佘煜胥說,他拒絕了東梁國的七公主,聽到之后,不但沒有放下心,反而是越發擔憂了。 連公主都對他拋出媚眼,可以想象,這排隊等著進諶王府的人有多少。 不過,他最好給她仔細著點,別給她抓到什么把柄,否則她不介意辣手摧花,揍他個鼻青臉腫! 蘇靳寅敏感的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疑惑的看向青冥,昏黃搖曳的燭光中,那抹擔憂顯而易見。 青冥朝他無奈的攤手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此次,王爺是真的做過頭了。 想到仍舊不見天日的那件事,他心頭驀地沉甸甸的,不禁為自家王爺的命運擔憂起來。 “王妃,”再三斟酌之下,蘇靳寅決定還是實話實說,“這個主意,的確是王爺授意蘇某的。當初,他離開東梁國之前,早就提前設想過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并針對那些情況,想出了相應的對策。這條地道,便是他命人神不知鬼不覺挖下的,當時蘇某先一步帶著明遙離開謨城,就是為了提前熟悉環境。玉公子剛到岐城,蘇某就將他領到此處,這也是王爺的意思?!?/br> 顧惜若“啊”了聲,后覺得這聲音過于突兀,連忙伸手捂住嘴,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一抹復雜的情緒在其間緩緩流淌。 按照蘇靳寅的說法,段天諶似乎早就知道柳屹瞑的打算,甚至還料準了她會離開謨城趕往岐城的了? 可恨她之前還就此事與他爭論不休,不成想,人家竟早已有此打算,只是等著她“激情演出”而已了。 偏生她還以為他是真的不同意,演得那么賣力,敢情就成了他眼里的小丑了??! 可恨,可惡! 真是唯諶王殿下和小人難養也! “那他如此料事如神,可有算到柳屹瞑會與埃圖撻聯起手來,想要借此毀掉岐城的百姓?”許是覺得自己落了下風,顧惜若心懷忿恨,忍不住拆起段天諶的臺來。 青冥暗自為自己的主子掬了一把同情淚,想著王爺您是有多背,做了這么多事情,居然還被王妃冷嘲熱諷,可能的話還是多待在東梁國吧! 否則,以王妃此刻泄露出來的怨恨情緒,恐怕有很大一批人遭殃了。 蘇靳寅卻是沒他想得那么消極,只輕笑著道:“王妃,您所說的事兒,王爺倒是沒有料到。其實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畢竟,在我們看來,柳屹瞑雖然膽大妄為,應該也不至于到了如斯地步,竟然喪心病狂的將蒼朝城池拱手讓人。不過,當時王爺跟蘇某提起的時候,似乎胸中已有丘壑,想必還有針對柳屹瞑的后招吧!” 顧惜若靜靜的聽著,面上雖有些不耐,心里卻是頗為認可他的看法。 說柳屹瞑是喪心病狂,的確不過分。 恐怕就連蒼帝都沒想到,他所倚重的臣子的兒子,竟會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舉動。 若是知道了估計會從龍床上跳起來,二話不說就把柳氏滿門給滅了吧? 就如當年滅掉云氏滿門一樣,手段狠辣,不留情面。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這樣的主意,到底是柳屹瞑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蒼京中那些人的意思? 前幾日,她得到消息,說是段天昊半夜去玉府見了玉老先生,離開時滿面怒容,更甚至當場讓御林軍包圍了玉府,不許任何人進出。 這情況,委實與軟禁無異。 隱隱的,她覺得此次的事情跟她有關,可因為不知道基本的情況,所以也不好妄下論斷。 而從這也另一側面說明,段天諶不在蒼京的這些日子,段天昊在蒼京的動作已經做得足夠大,所能握住的權柄,都已經盡數握在手中。 前陣子,段天昊暗中授意手下幕僚等人,創辦了碧梧書院,先是背地里與玉老先生及其門生敲杠做對,此次更是做出了如此明目張膽的事情,難道他就那么迫不及待了? 顧惜若忽然就那么沉靜了下來。 想到自己的親人遭此橫禍,她卻使不上力,心頭驀地涌起一層酸澀感,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穩健快速,只恨不得能夠快點解決完這里的事情,早點飛回去。 蘇靳寅擔憂的看著她,由衷安慰道:“王妃,您也不必擔心。王爺既然算好了這些事情,肯定會有所準備的。方才,蘇某在知道您這邊出事的第一時間里,就給王爺發出了信號,想必此刻救援的人員已經過來了,咱們只要出去,估計就能與他們碰頭。到時候,就算敵人有多少手下,都不會占得一分一毫的便宜的?!?/br> “嗯?!鳖櫹舻瓚寺?,“還有多久就到出口?” 蘇靳寅忙回道:“快了,最多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br> 這么說著,他還意味不明的打量起顧惜若,眸光中閃爍著誰也讀不懂的情緒。 沉靜下來的她,身上自有一股穩重的氣勢,雖不能稱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卻也不會輸于世間大多數的男子。 他忽然想起,當日段天諶把他叫去,負手立于窗前的修長身影,似乎也有著這樣一種相似的氣質,讓人忍不住靠近些再靠近些,想要一窺其中的究竟。 只是,段天諶吩咐他做的事情,讓他看到了這個看似優雅實則強勁霸道的男人的決心和勇氣,心里懷揣著的小九九也識趣的收了起來。 雖然這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一個女人。說出來,恐怕也會引起他人的嗤之以鼻。 可他卻覺得,為一個女人尚且能做到這個地步,其他的自然是不用說。 那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對段天諶累積了數十年的恨意慢慢消散,當即與對方約定下來,等回到蒼京后,他們便要好好比試一番。 若是他贏了,段天諶的項上人頭便是他的,從此血海深仇就此罷休。 可若是他輸了,換他和蘇晗在段天諶手下辦事,甘心聽候他的差遣驅策,直到他們能夠在每年一次的比試中,有能力再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雪恨,方才罷休。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時間,蘇靳寅才停了下來。 前方是臺階,不多,只有五級,看起來,似乎還有些蓬松。 臺階前方,嵌著一處出口,正方形石板模樣,跟入口處一樣,底下用玄鐵打制加固,并用精鋼栓擰緊,在地面上方開啟之后,便可在跳下地道時,將精鋼栓栓死,旁人再也無法打開。 顧惜若暗暗驚奇,段天諶為了這些東西,到底花費了多少心思? 難道她抱著枕頭呼呼大睡的時候,他都在想著怎么去逃生嗎? 她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覺得這種想法不能再有,否則日后跟他同床共枕都不能舒心。 蘇靳寅伸手在旁邊的石壁上拍了拍,出口處的精鋼栓立即釋放出來,那塊石板也跟著往上彈了出去。 頃刻間,如練月華傾瀉而下,照得地道內亮堂堂的,新鮮微涼的空氣頓時涌進來,直教顧惜若打了個寒顫。 她伸手反抱住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捏了捏手掌,一股熱流頓時竄向全身,抵御起這秋夜微冷的天氣。 “王妃,請隨蘇某過來!”蘇靳寅回頭朝她點頭示意,率先走了出去。 顧惜若閉上眼,深呼吸了下,再睜開眼時,整個人又像是充滿了力氣和能量,大步的往前走。 身后,青冥擔憂的看著她,想起她那慘白的臉色和一路上略顯虛浮的步伐,心神忽然有些恍惚,并沒有急著跟上去。 甫一走出來,眼前便豁然開朗,夜晚微涼的空氣鉆入肺腑之中,驚得顧惜若身子又顫抖了下,小手也被凍得一片冰涼。 “王妃,此處甚是偏僻,只要半個山丘,就可以到達當初那些私家軍所在的地方了?!碧K靳寅指出正南的方向,眉宇間隱隱潛藏著一抹興奮。 顧惜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而問道:“蘇靳寅,你告訴我,這些私家軍如今都去了哪里?” 蘇靳寅訝異的看著她,而后唇角溢出一抹無奈的嘆息,“王妃,這個請恕蘇某無法回答。當初明哲死后,這些人就歸屬諶王管制。諶王的處事手段,您是知道的,若是他不想任何人知道,蘇某就算是鉆到他心里,也窺不見一分一毫?!?/br> 這話倒是真的。 顧惜若微抿著唇,雙手在袖子里握了起來,也沒有再多想下去,朝著方才蘇靳寅指出的方向,就要走過去。 這時,腦中襲來一陣暈眩之感,她揉了揉眉心,甩了甩頭,努力壓制掉這樣熟悉的感覺,卻在沒走出幾步時,頭重腳輕渾身輕飄飄的,宛若走在云端。 只聽到蘇靳寅的一聲驚呼,她還來不及說“趕快趕路”,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出口處,青冥聽得蘇靳寅的驚呼,猛地回過神來,心頭一顫,大步流星的跑出去。 卻見顧惜若正虛弱的跌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嚇人,唇角還流下一道血痕,紅白的極致襯托,顯得那張小臉更如鬼魅。 黃土地上,一灘血跡正隱隱冒著熱氣,青冥見狀,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蹲下身,急急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兒?方才王妃不是還好好的嗎?” 蘇靳寅攤手嘆氣,“蘇某也不知道。王妃一出來,精神就不是很好,剛走幾步,就見她倒下了?!?/br> 青冥擰著眉,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卻被肌膚那冷如冰塊的溫度嚇到,低聲說了句“怎會如此冰冷”后,便將自己的外裳脫下來,連帶著扒下目瞪口呆的蘇靳寅的外衣,一起披在了她的身上。 再號脈時,方才知道她是內力損耗極大,身子虛弱內息紊亂所致。 但方才她一直都站在他們的身后,根本就不可能會受傷的,難道又是那個人? 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想起這實力懸殊的比劃,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難怪他還覺得她腳步虛浮,原來竟是受了如此重傷。 王妃可真是把他們瞞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