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他在自責! 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可不知為何,聽到他這般放低姿態近乎沮喪的話語時,她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一樣,格外的不好受。 她知道,不是他沒用,而是她太我行我素自以為是神經大條不顧大局,卻忽略了在乎她之人的感受和擔憂,以至于每次都會惹出麻煩,從而要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與其說他沒用,不如說她太過無能,竟沒有不讓自己惹禍的本事。 她甚至懷疑,跟她這樣的人在一起,他會不會感覺到累? 心念轉動,她便踮起腳,在他的額頭上印下淺淺的一吻,隨之與他對視起來,語帶鄭重道:“段某人,你告訴我,跟我這么能折騰能惹禍的人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段天諶訝異,眼里快速的劃過一抹亮光,只是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方才的復雜模樣,甚至還欲言又止的看著她,神色也多了幾分為難。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心里卻是竊喜不已的。 他的小妻子惹了禍,要讓他來收拾爛攤子,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一想到上次她挨了那個人一掌,此次又差點被蘇靳寅重傷,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難受多心疼。 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并不在少數,可他的身手不弱,自然不必過于擔心。 可那些人動不了他,多少都會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偏生他這個小妻子坐不住,出門不帶侍衛,性子又不是個謹小慎微的,明里暗里也免不了惹到一些禍端,吃了一些暗虧。 更何況,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跟在她的身邊,若是再發生如方才那般危險的事情,她該怎么辦?他又該怎么辦? 他不敢想,可暫時又沒有想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去徹底遏制這樣的情況。而且,他也知道,為了應付這樣的事情,讓她去改變她的個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眼中,似乎也沒有那個必要。 他只需要她能凡事三思而行,時刻懂得以她的安危為重,便也心滿意足了。 至于,所謂的爛攤子,就全部交給他來處理,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顧惜若見他沉著臉,默不作聲,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兒,神色里有著少見的內疚和羞愧。 半晌后,卻見她猛地抬起頭,踮起腳緊緊的揪著段天諶的衣襟,惡狠狠的警告道:“段某人,我警告你,你不許你嫌棄我!就算你覺得累,也別指望我會放手。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聽你的,出門帶上侍衛暗衛所有衛,保證絕對不會出事。再不行,我就……我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是閑得胃疼上竄下跳也都只在諶王府里,行不行?” 段天諶暗暗發笑,只是卻沒有在她面前露出分毫,聽了她的話,只是默然點了點頭,眉宇間的愁云也只稍微散開了些,并沒有全部退下。 他充滿憐惜的撫摸著她的發頂,神色依舊是那么的復雜,看得某女好一番郁悶,煩躁的抓撓著頭發,絞盡腦汁想著各種保證的說辭。 此刻,她心里萌生出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強烈認知,暗地里埋怨起許久不曾想起的本尊來,想著她為何沒事兒做,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 現在倒好,她說出這些“保證”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是造了什么孽??! 顧大小姐對段天諶的異樣小心思渾然不覺,煩躁的在原地轉圈,像極了暴躁發狂卻不得不努力遏制的小獅子,段天諶見之,忍不住眉開眼笑。 可在她轉身面對自己時,又快速的斂起笑意,擺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心里卻是憋笑憋得格外辛苦。 最后,顧惜若無奈了,猛地定在段天諶的面前,仰起臉,攤開雙手,聳聳肩,頗有股英勇就義的悲壯之感,“段某人,我知道我的保證沒用。不過,你說吧,我該怎么辦,才能做到讓你放心!” 很好,孺子可教! 知道此事的根本是——讓他放心! 諶王殿下適時的在心里點評著,面上卻是不動神色,但見他垂了垂眼瞼,似乎真在考慮著這個問題,看得顧惜若柳眉倒豎,臉色黑如鍋底。 半晌后,段天諶才看向她,板著一張臉,神色委屈而為難。 “若若,我記得之前囑咐過你,注意安全,勿要出府的?!?/br> 顧惜若有些心虛,眼神閃躲,“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不會在晚上出門,從而離開你的視線范圍之內了。我保證,嗯,保證,絕對!” “而且,我記得讓你帶上暗衛侍衛的?!?/br> “我帶了啊,只是不讓他們跟得那么近而已,”某女吞了吞口水,底氣很不足,垂著小腦袋不敢看他,“可是,那也不完全是我的錯??!那幾個暗衛也太不夠識趣不夠盡職了,我不讓他們跟那么近,居然也就真的不跟上來,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心責任心???” 某幾個暗衛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為自己狠狠的鞠了一把辛酸淚。 王妃,您忘了,您當初是怎么威脅屬下的嗎? 屬下不想被剝得赤條條的,掛到岐城城門上示眾,為的是王爺的顏面,難道這也有錯? 段天諶往暗衛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似笑非笑,云淡風輕道:“既如此,回去之后,我再給你換一批暗衛,直到挑到讓你覺得識趣盡職的暗衛為止?!?/br> 顧大小姐忙不迭的點頭,暗自為那幾個倒霉的暗衛默哀了三秒鐘,隨即乖巧的抬眸,眨巴著眼睛,笑得格外嫣然可愛,邊扯著他的衣袖,邊軟糯討好道:“那段某人,你不可以嫌棄我??!我保證,以后凡事會三思而行的?!?/br> 說著,她還怕段天諶不相信一樣,舉起手就要發誓,不過被段天諶伸手握住,低頭吻了吻她瑩白滑膩的手背,憋了許久的笑終于釋放了出來,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月色清輝,如紗似霧,籠罩住手牽手并肩而行的兩道身影,不時有輕聲細語灑落在路邊,溫暖了雨后微涼的夜風。 “段某人,剛才蘇靳寅為何要那么看著你?”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br> “……” “若若,你是在吃醋嗎?” “你倆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關系?” “沒有關系?!?/br> “這不就結了?” “不過我在考慮是否要發展下關系!” “靠!你敢!看我不揍扁你!接招!” “靠是什么意思?” “就是極其不滿的意思。就比如,看不懂不叫看不懂,叫做暈?!?/br> “哦,那我可不可以說,靠,若若你不溫柔,這樣的你讓我好暈?” “……” 短暫的沉默后,空氣里傳來某女抓狂暴走的咆哮聲,“段某人,你不賣萌會死人啊……” 隱在暗處的暗衛們個個咬著劍柄,無比哀怨的看著月色下互相追逐嬉戲的兩道身影,紛紛將視線投到一旁的青冥身上,齊齊喚道:“青侍衛,咱們該怎么辦?” 青冥少見的繃著一張死人臉,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話,“靠!老子怎么知道?” 眾暗衛齊齊吐血! 靠,誰來拯救一下即將水深火熱的他們? ------題外話------ 某作者:小若若,你這是不對的哦!不能教優雅尊貴的王爺說這些不文雅的話的! 某女:靠!姑娘使勁兒的調節氣氛增加感情戲,難道這還有錯?段某人,關門,放狗,打包,狂揍,趕緊給姑娘把她拖走! 某王爺豎著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得溫潤醉人:若若,錯了錯了,不是姑娘,是本王的王妃…… 說著,他便姿態優雅的上前,拉著某作者的一條腿——悠哉悠哉的拖走…… 此處省略……字。 嗯,是某可憐作者被拖走寫下的狗爬字:文明社會,文明用語,文明……言行舉止! 阿喂,那個拖著某的腳的不文雅王爺,趕緊給某放下,不然,某就將你派去堵茅廁口…… ☆、011 事情棘手 就在他們走后不久,兩個人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卻是剛走不久的明遙和蘇晗。 只見他們一前一后沖到房間里,腳步混亂嘈雜,幾乎整個地面都為之顫了顫,踹翻桌椅,撕爛門簾,如無頭蒼蠅般四下搜尋了一番,卻始終沒有找到蘇靳寅。 這二人對看了一眼,又很快的移開視線,或眉宇隆起,或滿面愁緒,氣氛是說不出的凝滯詭異。 “蘇晗,你說,他會去哪里?”明遙無意識的低喃,可一想到某種可能,一顆心頓時涼了下來,巴掌大的小臉瞬間慘白如紙。 蘇晗搖搖頭,一手扶著門框,看著外面的夜色,神色凝重。 他低頭沉思了半晌,便沖著外面喊道:“凡慶,凡慶,你趕緊滾出來!” 話音落地,房內房外俱是一片寂靜。 明遙忐忑不安的皺眉,眼神在滿地的狼藉里飄過,不見任何焦距,眉心的愁云幾成陰霾。 她走到門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整個人竟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雙眼里泛起了瑩瑩水光。 剛才,她和蘇晗離開之后,本想著直接回府。 可不知怎么的,蘇晗護送她到半路,忽然神色凝重的叫來暗衛,想要讓那些人護著他回去,而他自己則說是有事情,需要急奔回蘇府。 她當時心下極其不安,直覺他口中之事該是與蘇靳寅有關,如何肯讓他輕易擺脫自己? 于是,她便使出了死纏爛打的功夫,硬是要蘇晗告訴她如此著急所謂何事。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才知道,蘇晗之前所說的“辦事”是為何事,而她的父親對她心儀的男子又是起了怎樣的心思,心里難過不安的同時,也不由分說的跟著蘇晗跑回了蘇府。 卻不想,他們還是慢上了一步,甚至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感覺到她渾身散發出的哀傷悲戚的氣息,蘇晗眸光微微一閃,用余光瞥了眼仰頭望月的明遙,暗自輕嘆了口氣,眼神不經意的在門外的院子上掠過,月色下微微泛著的紅光頓時折射入了他的眸中。 他頓時心神一凜,急切的跨過門檻走了出去,背對著她蹲下身來,教人看不出他的動靜。 明遙見之,心里詫異不已,只是想死他臉上微微異常的神色時,臉上又是驚惶又是急切,隱隱還夾雜著一絲期待,抬步便也走了過去,蹲在了他的身側。 定睛一看,整個人幾乎丟了魂兒,一手捂著唇,一手指著那地上的血跡,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是……這是他的……血……血……” 話未完,眼中的淚珠已然落下,滴在青石板磚上,眨眼便了無痕跡,低低的抽泣聲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 蘇晗用指尖蘸了蘸地上為數不多的幾滴血跡,眉心緊緊皺起來。 明哲要他對蘇靳寅下手時,他便動了其他的心思,想要將蘇靳寅從此間摘了出去,根本就沒有想要按照明哲所說的去做的意思。 原本從蘇府回去后,他便想要跪到明哲面前去領罪,橫豎這條命也是蘇靳寅救下的,如今就想要一命抵一命,當做是還了蘇靳寅的無上恩情。 可在回總督府的路上,他卻細想了好半晌,并結合明哲此人的處事方式和手段,整個人便如被雷劈過一樣,很多疑惑瞬間便解開了。 明哲既然對蘇靳寅動了殺心,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罷休的,尤其是以他那個多疑的性子,容不得這樣重要的事情有任何的閃失。 更甚至,他已經猜到了自己不對蘇靳寅下手的可能性,并做好了相對應的準備,從而在他離開之后,派人執行了與自己相同的任務。 蘇晗碾了碾指尖的血跡,粘稠而帶著輕微的腥氣,心里微微一痛,便也垂下眼瞼,遮住眸光里的nongnong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