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046 開始進化 可顧惜若是幸福得笑了,有人卻是難過得快要哭了。 青擎挺直著腰桿跪在地上,看著靠在床棱上慢條斯理看折子的某個人,第一百八十次哀嚎起流年不利來! 就在剛才,他帶人將王府翻過一遍后,卻收到了來自將軍府的消息,說是王妃想念父親了,要在娘家住一段時間。至于這一段時間是多長,誰都不知道。 可在看到王爺黑沉的臉時,他卻知道自己要倒霉很長一段時間。而這一段時間,他是知道的,王妃何時回府,他就何時解脫! 為這,他已經在內室角落里跪了將近一個時辰了,只希望那個能夠得到王爺的原諒!可抬頭看看某個看得“入迷”的無良主子,他忽然覺得這個“原諒”真是求得太艱難了! “什么時辰了?”段天諶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語氣里有股顯而易見的疲憊。 青冥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角落里傳來一道激動的回答,“回王爺,已經亥時一刻了。您看了那么久的折子,也該歇息了?!?/br> 青冥有些古怪的看著他,像是根本就不認識他一樣。 神情激動,兩眼放光,如此喜怒行于色的模樣,哪里有以前半點古板冰塊的冷酷和“生人勿進”? 果然啊,自從王妃入府之后,他們這些“非人”的屬下都被從半空中狠狠的拉了下來,也食五谷雜糧,也懂人間彷徨,總算是歸入了人類偉大的隊伍里。 用王妃的話來講,他們終于開始進化了! 此時此刻,他忽然無比慶幸,早就站到了王妃的一邊,否則今日跪在這里的人,怕是還要再加上他一個。 段天諶也回頭,靜靜的看著他,眸光深邃如海,暗藏洶涌波濤堅硬礁石。這樣的他,甚至比往日里的嘴角噙笑還要令人敬畏三分。 青擎的頭慢慢的低了下去,心里像是被人拿錘子鑿出了一個大大的洞,夜晚一陣狂風吹過,瞬間拔涼拔涼的。 從王爺醒來到現在,前前后后也不過幾個時辰,除了問了兩句關于王妃的話,便再也聽不到任何除了公事之外的詞語和句子。 這期間,駱御醫來看過,就連許久不露面的季先生也到床前噓寒問暖一番,東扯扯西拉拉,什么都聊過了,甚至駱御醫連皇后娘娘宮里那只金絲猴掉了多少根毛這樣的“小事”都貢獻了出來,卻沒有博得王爺的一絲笑容。 看到他艱難的側著身,捧著折子不知疲倦的批閱,眾人不是長吁短嘆就是面色難看,駱御醫甚至都打算用上撒潑鬧事的法子去搶奪他手中的折子,可一雙腿剛邁出去,一對上那雙無悲無喜沉靜如深淵的眼睛,所有的想法頓時付諸流水。 王爺醒來不忘公事,他們欣慰并且能夠理解,可在看到他那平靜不起波瀾的神色時,誰的心里都掩藏著那么一抹擔憂。 到底是真的關心公事,還是為了借公事來擺脫某些事情? 這問題在幾個聰明人的腦子里轉了好幾圈,最后還是沒有任何要得到解決的征兆。 青擎的頭幾乎就要跟直挺挺的身體垂成九十度角,就在這時,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起來吧!跟前回話!” “是,王爺!”青擎猛地起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沖到床前,冰塊似的臉上綻出了平生最燦爛的笑容,只差沒點頭哈腰道,“王爺,您想知道什么,屬下定知無不言言……” “說說王妃的事情吧!”段天諶冷不防打斷了他的話,示意青冥拿個軟枕墊在身后,便閉上眼睛靠了上去,而后又補充了一句,“說說看,王妃為何會突然想念父親要回娘家去住了!本王聽說,你還跟王妃吵起來了。都吵些什么了,讓本王也膜拜膜拜自己府里英明神武的青統領!” 青擎頓時欲哭無淚,覺得上天肯定是沒聽到他的祈求,本以為在跪了那么久之后,王爺就不會再問及王妃的事情。 可誰想,兜兜轉轉了好大一圈,他還是逃脫不了這個命運。他甚至在心里憤憤的想,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早點繳械投降了!他還跪什么啊跪! 若是青冥知道了,肯定會很鄙夷的瞟他一眼,直接丟過去一句話: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跪下是必然的,態度誠懇卻是必須的。你要是不跪,王爺又怎么會看到你誠心悔過的心意?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青擎就十分不幸的充當了顧惜若的代言人,青冥也作為“代言人助理”,以旁觀者十分清醒理智的視角或者以參與者十分深刻震撼的感受,將那一個天幕遼遠的夜晚里所發生的事情毫無遺漏、聲情并茂的稟報出來。 比如說,那些個飛得進來卻逃不出去的墻頭蒼蠅和蚊蟲;再比如說,那些“驚天大網”覆蓋下的棍杖和板凳,臀部和腰肢等。為了使當時的情況更逼真一些,青冥甚至還一人扮演多種角色,將顧惜若的囂張蠻橫、府中下人的悲慘哀嚎,描繪得惟妙惟肖。 用他的說法,他這是為了王爺未來的美好幸福生活而做出的無私奉獻。 當然,段天諶到底有沒有體會到這樣一種“大無私”的精神,誰也都不知道。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本王有些累了?!痹谇嘹さ膸椭?,段天諶輕輕的躺回到了床上,沖著幾人擺擺手,聲音有些低沉無力。 青擎和青冥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滿滿的無奈。 王爺剛醒過來,本來就不宜cao勞??善l的話他都不聽,以至于連青擎都以為,他們是不是都太溫柔好說話了,如果是王妃那暴躁的性子,指不定他不聽就直接動手將人按回到床上。 可是王妃不在王府??!而他們,也不是王妃??! “屬下告退!”青擎和青冥齊齊嘆息,連忙躬身行禮,同時轉身往外面走去,只是還沒走出兩步,便聽到后面傳來段天諶冷淡的聲音,“明天,去將軍府請王妃回來吧!如果王妃不肯回來,就告訴她,已經嫁人的人,怎么還隨隨便便就回娘家去???這要傳了出去,對將軍府里的顧硚將軍可沒有什么好處!” 話落,內室里又是好一片寂靜。 青擎和青冥猛地頓住腳步,互相對看了一眼,忽然嘴角齊齊抽搐了下,連忙快步走了出去。 總算是等到王爺這句話了! 以后就算那兩位尊貴的主子互相掐架掀翻諶王府的房頂,也都跟他們無關了! 嗯,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題外話------ 乃們再不冒泡收藏個,偶也覺得偶要開始進化了,要進化成深閨怨婦了,唉唉哎…… ☆、047 貪戀溫暖 段天諶躺下后,并沒有立即睡著,而是透過天藍色的帳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上頭的承塵,眼里漸漸流淌出一絲一縷的暖意。他伸手摸了摸床的外側,修長的手指流連其上,就像是撫摸著一件珍愛寶貴的藝術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雖然他今日才剛醒來,可醒來之前也已經有了一些較為清醒的意識。他能感覺到有人喂他喝藥,給他擦身擦手,嘴里還時不時的嘟囔著什么。 那時候眼睛還睜不開,他是真心覺得那些話很聒噪,想著醒過來后一定要狠狠的堵上那張嘴,讓她再不能說出那么多話,可如今都已經醒過來了,那個人怎么就不見了呢? 他轉過頭,努力的動了動脖子,看著窗外黑沉下來的天色,蒼白虛弱的臉色上微微浮現出一抹笑意。 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應該抱著枕頭呼呼大睡了吧?那幾日,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將自己當成枕頭,在夜里狠狠的抱著,絲毫都不放松。那些個夜晚,他一直都很清醒的感覺到身上那嬌軟的身軀和從那身軀里傳遞過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 一直都那么清醒,清醒的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沉淪在那樣的溫暖里。 孤獨寂寥了小半生,清晨的涼風和夜晚的寒霜如影隨形,他幾乎忘記了溫暖又該是怎樣的溫度??赡且豢?,他忽然想緊緊的抓住那樣的溫暖,不想松手,也不愿意放手。 當初為了不讓自己被那個人擾了心智,也為了不讓自己有任何的弱點,他也曾抗拒過很多次,理由五花八門,借口各色各樣,可最終需要達成的目的,卻是為了讓自己心如止水,不被那聒噪的話語無意識的牽引了思緒,亦不能讓那張明媚燦爛的笑靨深深的的植入腦海。 可如今想來,那樣用心良苦的理由抑或借口,在醒來見不到她的失落里全部淪為笑話?;蛟S,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吧,越抗拒就越容易靠近,越抗拒也就越容易被吸引,甚至是,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甚至根本不用刻意,也不用特意,那個人在面前晃久了,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入了自己的眼中。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可憐他直到此刻才看明白。 罷了,就這樣吧! 說他是貪戀也好,說他是寂寥太久也罷,如果這就是別人所說的“命”,那么他也認了。 段天諶暗自吁了一口氣,一手覆在額頭上,另一手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想象著明日便可見到那個人生動的表情,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知道她那不服輸的犟脾氣,定然不肯乖乖的回來,指不定還會被青擎刺激得多留在將軍府幾日,這才對青擎和青冥交代了那些話。 明知道“禮義”約束不了她,他倒也聰明的不提那方面的東西。只是從將軍府的立場出發,想著她可以不顧及諶王府和她自己的聲名,卻不能不為顧硚考慮。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她了解到了這樣的程度??梢幌氲剿墙z毫不掩飾不做作的個性,瞬間又覺得自己太容易知足了。 尊貴優雅的諶王爺心里一想通,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許多,不糾結了,也不擔心了,只是在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時,眉頭又皺了皺,總覺得沒有了那些夜晚里的溫度。 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還在想著,要如何費盡心思才能將那個女人綁到他的床上,給他暖床! …… 此刻,遠在將軍府的某個無良女人并沒有躺在床上,也難得的沒有抱著枕頭呼呼大睡,倒是抱了個西瓜坐在房頂上“咔嚓咔嚓”的啃,那聲音清脆而有些毛骨悚然,一下一下的,容易讓人聯想到夜晚出沒在草原上的某種嚙齒動物。 段天諶正念叨著她的時候,她嘴里正塞了滿滿一口甜美新鮮的西瓜,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嚼了好一會兒的瓜rou全部噴了出去。 一旁的顧硚看見了,指著她哈哈大笑起來,最后毫無意外的得到了她狠狠的一記白眼,心里卻是想著到底是誰閑得胸疼又胃疼了,居然在背后說她的壞話。 就著皎潔的月光看下去,那一口西瓜正泛著點點光芒,她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下仍舊殘留在口中的新鮮甜美,滿眼可惜。 到嘴的瓜rou居然飛了,又要多費力氣嚼另一塊了。這運氣還真是背??! 顧惜若低下頭,在比她腦袋還大的瓜瓢里啃了幾口,隨即滿足而陶醉的嘆了口氣,忽而問道:“爹啊,段天諶的親生母親應該不是當今皇后吧?” 她問得突然,雖在詢問,卻是肯定無疑的語氣。 顧硚怔愣了下,啃瓜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神色瞬間變幻反轉,掩不住的震驚和疑惑。 ------題外話------ 嚯嚯,偶不會告訴乃們,偶要開始講老故事了…… ☆、048 抽絲剝繭 好半晌后,顧硚才神色古怪的看著顧惜若,疑惑道:“丫頭,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問這事情了?” 顧惜若低下頭,又啃了幾口,瞇著眼一副陶醉的模樣,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他的話。 當初,在玉府看到了那張神秘紙條后,她便已經心存疑惑。 “轉眼六十,長豐十三,同奉之冤,心可有愧”! 若她所料不差,這“轉眼六十”指的便是當日玉老先生已經六十高齡;“長豐十三”,指的該是長豐十三年,而如今是長豐三十年,也即時間為十七年前。 起初,她還不知道“同奉”是什么意思,直到回府后翻閱史冊,查找到長豐十三年的相關資料,才知道所謂的“同奉”是段天諶的外祖父云同奉,與此同時,她還發現史冊里記載了一件關于斬殺云同奉滿門的震天動地的“滅門慘案”。 抽絲剝繭到了這里,似乎所有的疑團都解開了,卻又似乎沒有解開。史書里只籠統敘述了那一場慘案的結果,幾乎是只字不提其中的來龍去脈前因后果,對段天諶的外祖父和母妃等人,更是沒有多余的描述。 她知道,當年的事情是解開紙條謎團的關鍵,可無奈于史書過于古板官方,而且大部分都是為那些上位者遮羞蓋布所用,了解起來不僅少了貼近事情真相的全方面的真實感,也讓她更不明白此事怎么會牽扯到自己的外公玉老先生。 而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更是疑惑叢生。直覺上,她覺得段天諶遇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很大可能是與那座廢棄院落里存放的“展覽品”有關。不過,想要了解那些“東西”存在的真實原因,她就必須要知道長豐十三年那件“滅門慘案”的來龍去脈。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事,都是當初收到那張神秘紙條時,玉老先生所想要隱瞞的,卻也是此刻她最想知道的。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個年輕爹爹靠譜一些了! 顧硚看她低著頭,眸光閃了閃,心中不免一動,忽而試探著開口:“丫頭,你老實告訴爹爹,怎么會突然想要問這事兒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又該知道什么?”顧惜若開始打起馬虎眼,笑吟吟的問道,“爹,你這么說,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對我隱瞞著什么呢?” “當然不是!”顧硚大手一揮,想也不想的反駁,只是當看到顧惜若那笑瞇瞇如狡猾狐貍般的眼眸時,差點就咬碎一口銀牙,抖著手指指著她,頗有幾分痛心疾首的忿恨意味,“行啊你,丫頭,你最近是愈發出息了,都學會算計你爹套你爹的話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諶王爺也太不厚道了,不僅拐走了本將軍的寶貝女兒,還將人教得蔫壞蔫壞的!早知道我就在大婚之日把你搶回來不讓嫁了!” “行了!如今我也嫁了,你就不必炒舊飯了!”顧惜若邊埋頭在瓜瓢里咔嚓咔嚓的啃瓜rou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小腦袋抬也不抬的含糊著道,“老爹,我知道你東扯西扯是想岔開話題,可是你這扯皮的功力實在是太不令人恭維了。不然,我作為你的女兒,這臉上啊,都一熱一熱的,羞得慌!” 末了,難為她還百忙之中特意從瓜瓢里抬起頭來,烏黑發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用這詭異而滑稽的造型和勉強擺出的齜牙咧嘴的模樣,充分表示了她對顧硚那一番話的鄙視。 顧硚面色一僵,根本就沒想到自個兒寶貝女兒會這樣直白的點中這一番心思,清秀英氣的臉頓時漲紅了起來,瞅著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心里好一陣發虛,狀若鎮定的別開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借以掩飾此刻被揭穿的尷尬。 “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在比腦袋還大的瓜瓢里埋頭苦啃了好半晌,顧惜若終于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將啃出一個坑的瓜瓢往旁邊一放,便撫著自己圓滾滾的大肚皮直直往顧硚身上倒去。 顧硚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分不清是感慨還是嘆息,“丫頭,爹不是跟你說過,女兒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嗎?你這模樣,若是讓諶王爺看到了,保不準要嫌棄了?!?/br> “他要是敢,我就扒了他的皮!更何況,你現在知道叫我注意形象了?早干嘛去了???”顧惜若沖他挑挑眉,隨之捅了捅他的胳膊,有些不耐道,“老爹,快點說,為什么段天諶要叫皇后為母后呢?他不是有自己的母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