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相思(11)煙花念故人,五美修邪典
【莫道不相思】(十一)煙花念故人,五美修邪典 2020年12月11日 作者:sezhongse3 字數:17607 東吳,洛陽,城西,顧家大院,門外,小販叫賣,婦孺還價,頑童嬉鬧,老 者對弈,門內,寂寞清秋,枯葉凋零,風刀霜劍,古井不波。 一門之隔,兩處天地。 冷窗上貼著殘破的紅紙,依稀辨認出是半個囍字,門梁上那塊刻有顧城字樣 的門匾,卻不曾因歲月而失色,傳聞,門楣上本是塊篆刻顧宅二字的御賜金匾, 卻不知何故,被此間女主人一槍挑落,碎落一地。再后來,那女子不知從何處尋 回一塊破木板,就此刻上顧城二字懸于門上,按理說,若是換了尋常勛貴之家, 公然作出這等違逆之舉,早該抄家滅族了,可朝中文武百官乃至圣上,皆對此不 聞不問,仿佛那女子打碎的只是一塊可有可無的朽木。 那位女子,姓冷,名煙花,東吳冷家次女,六境修行者,【天槍】冷煙花! 冷家會反嗎?全天下都知道,絕無可能,那不就得了? 為了塊門匾問罪冷家?那個在東吳如中流砥柱般存在的冷家?能站在朝堂上 的自然是聰明人,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更是城府極深,斷然不會使出這等自毀城 墻的昏招。 比起歷朝歷代為東吳慷慨赴死的冷家子弟,一塊匾而已,算得了什么?況且 若是那位女子不在了,就該輪到皇上睡不著覺了…… 顧城內院,石桌木椅,不染脂粉的素顏女子,一身淡雅束腰長裙,僅用一條 尋常紅繩扎起濃密馬尾長辮,甩動在秋瑟中,桌上破舊兵書兩冊,粗茶一壺,青 瓷小杯,再無他物。院中寂寥,了無生氣,卻愈發襯托出長發女子出塵之姿。 她就這么靜靜坐著,獨自寂寞在歲月深處,美絕人寰。 馬尾長辮隨風而動,她伸出手來攏了攏發端,俏臉上難得生出一絲懊惱,平 日里打理長發,諸多不便,更不利縱馬,她早有意剪去,只是從前不愿,如今卻 是不舍,皆因有個男人說過,喜歡看她扎起馬尾辮的模樣,雖然那個男人,已經 不在了…… 她是冷煙花,顧家宅子,顧城的女主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婢女小翠匆匆來報:「小姐,太子妃來訪,看望您 來了?!?/br> 冷煙花依然面無表情,說道:「請她進來吧……」 片刻后,一錦衣華服女子入內,遠遠見著,提起一籃子水果笑道:「煙花, 宮里進貢了今年最新鮮的蜜桃,這不,jiejie都沒舍得吃,先拿幾個過來讓你嘗嘗 鮮?!?/br> 冷煙花淡淡一笑:「jiejie還記得meimei愛吃這個,倒是難為jiejie了?!?/br> 錦衣華服女子,當朝太子妃,冷家長女,冷韶華。 冷韶華:「我這做jiejie的,還能不知道你這丫頭愛吃什么來著?」隨后又皺 了皺眉:「嗯?煙花,怎的瞧著又消瘦了,小翠,怎么照顧你家小姐的?」 冷煙花:「姐,與小翠無關,近日邊防調度,多費了點神,沒睡好罷了,小 翠,把桃子拿去洗了削皮,切成小塊再拿過來吧,我與jiejie一起吃些?!?/br> 冷煙花略有一絲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角,悄悄瞄了一眼后院中晾曬的被鋪,調 度是真,費神不假,沒睡好,卻是因為那點羞于啟齒的閨房秘事。 冷韶華勸道:「軍機大事要緊,你身子骨就不用愛惜了?自打那回你從北燕 回來后,沒日沒夜地cao勞軍務,jiejie知道你境界高,體魄不同尋常,可也經不起 你這般揮霍呀?!?/br> 冷煙花微微一笑:「jiejie且安心,meimei心中有數的?!?/br> 小翠將切好的蜜桃用白玉碟子盛好,拿到桌上,又重新沏上熱茶,恭敬地站 到冷煙花身后。冷煙花用竹簽子挑起一塊品嘗,臉上揚起一縷笑意,又挑了一塊 遞往身后:「這桃子甜,小翠你也嘗嘗?!?/br> 冷韶華:「你這丫頭,也就吃這蜜桃時有幾分從前的模樣,顧誠走后,總是 郁郁寡歡,jiejie瞧著也心疼?!?/br> 冷煙花:「姐,好好的,說這些作甚……」 冷韶華輕輕一嘆:「煙花,跟jiejie透個底兒,你一個姑娘家,真的不打算嫁 人了?即便你如今統率三軍,六境修為,可到底也是個女人啊……」 冷煙花:「姐,煙花已經是顧家的人了?!?/br> 冷韶華:「你與顧誠當初只是訂了親,又不曾明媒正娶,況且相國大人不也 說了,絕不攔你另嫁他人?!?/br> 冷煙花:「姐,煙花已經穿過一回嫁衣了,那衣裳太沉,煙花不想再穿第二 回了?!?/br> 冷韶華:「你真要替他守一輩子活寡?你……你還是處子吧?」 冷煙花:「他是個君子,即便有婚約在身也不曾要我身子,煙花 替他守一輩 子活寡又何妨?」 冷韶華轉身對小翠道:「小翠,我要與meimei說些私密事,你暫且退下吧?!?/br> 冷煙花朝小翠點了點頭,小翠施了個萬福,轉身碎步離去。 冷韶華:「煙花,你與太子相識多年,覺得他為人處世如何?」 冷煙花挑眉,略一沉吟,細聲道:「太子殿下待人沉穩有度,處事剛柔并濟, 幾番奉旨巡查地方政事,面面俱到,去年鎮災有功,朝中有口皆碑,meimei以為, 太子作為儲君,并無不妥?!?/br> 冷韶華:「那你覺得他作為一個男人如何?」 冷煙花瞇了瞇眼:「jiejie你這話,meimei可就聽不懂了?!?/br> 冷韶華:「太子他……太子他想……想納你為側妃……」 未等jiejie說完,冷煙花打斷道:「姐,這種話,以后休得再提?!?/br> 冷韶華握住meimei手腕,說道:「煙花,他對你用情之深,不在顧誠之下,這 個你是知曉的,如今這東吳,除了他,又有誰敢娶你,又有誰配得上你?說是側 妃,難道jiejie還能委屈你不成,況且他也明言,娶你過門后可約法三章,絕不以 宮規拘束于你,也絕不干涉你處理軍機事務,只消你搬出此處,偶爾陪陪他即可, 他早晚會是一國之君,jiejie這也是為你好?!?/br> 冷煙花翛然抽出手腕,冷笑不已:「莫非jiejie此番前來,并非看望meimei,倒 是替太子作說客來了?敢情他娶了jiejie你還嫌不夠,想把meimei也弄到床上去?太 子殿下把我冷煙花當成什么人了?」 冷韶華:「煙花,都是一家人,jiejie也就問問你意思……」 冷煙花:「一家人?請jiejie代為轉告姐夫太子殿下,煙花無意高攀?!?/br> 冷韶華:「既然你一心為顧家守節,jiejie也不好多勸,你……你多保重身子?!?/br> 說完,便轉身離去。 冷韶華還未走遠,身后傳來meimei冰冷的嗓音:「jiejie,你不該來的,至少不 該在今天來……」 冷韶華一陣錯愕,驀然想起一事,臉色劇變,如遭雷殛,她咬了咬唇角,不 再多言,快步離去。 看著jiejie離去的背影,冷煙花喃喃自語:「這才幾年,他們把你都忘了,都 忘了……」 人走茶涼,物是人非。 那年炎夏,酷暑難熬,扎起馬尾長辮的嬌俏少女,難得地在鏡前抹上胭脂, 瞞著家人悄悄披起那身新做的嫁衣,她喜歡看著他被自己戲弄的無奈眼神,她只 戲弄他,對旁人從來不茍言笑的她,雙手捧腮,巧笑嫣然。 少女沒有等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只等來了白幡,銅鈴,漫天燃盡的紙錢, 還有那副冷冰冰的棺木…… 少女一言不發,一人默默將棺木拉回了家,他們的家。一步復一步,棺木極 重,嫁衣極沉。 少女伴棺,枯坐一宿,美人卷珠簾,紅妝映情殤。少女冷煙花,棺中為顧誠。 多年后的今天,是冷煙花已故未婚夫,顧誠的忌日。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冷煙花喚來小翠吩咐道:「今兒口膩,這桃子怕是吃不下了,你自個兒挑些, 剩余的都分與鄰里吧,馬車與祭祀用品且都準備妥當了沒?」 小翠點頭道:「回小姐的話,依照您的吩咐,都備妥了?!?/br> 冷煙花頷首:「半個時辰后我們就出門吧?!?/br> 冷煙花仰首灌下一杯冷茶,望著滿院秋瑟,怔怔出神。 哪一年,她一抹紅裝,迎他歸來,這一天,她一身鎬素,為他祭奠。 馬車出城,至洛陽北門二十里外屏山,顧誠當年便是葬于此處,山路顛簸, 車不易行,主仆二人將馬車寄放于山腳驛站,徒步上山。 秋盛,漫山紅葉,風光迷人,冷煙花無心賞景,低頭默默沿山路攀登,墓地 將至,遠遠瞧著墓前一個佝僂身影,滿目蒼涼。 老人顧佑,顧誠之父,東吳相國。 主仆二人行至墓前,一道朝老人盈盈施了個萬福,冷煙花柔聲道:「煙花見 過顧伯父?!?/br> 顧佑回頭,淡淡笑道:「煙花你來啦?老夫就想著差不多時辰該見著你了?!?/br> 冷煙花眼角一掃,奇道:「往年皆是伯母陪伯父您拜祭,今兒不見,可是伯 母身子抱恙?」 顧佑一嘆:「本來你伯母是要來的,不知怎的,昨晚夢見誠兒,驚醒后一夜 未眠,今兒一早才又睡下,老夫怕她觸景傷情,索性便不叫醒她了?!?/br> 冷煙花:「改天煙花登門拜訪,勸慰伯母一二便是?!?/br> 顧佑點頭道:「最好不過,你伯母近些年愁眉不展,也就見著你這丫頭時有 些笑臉。轉眼間,誠兒也走了這么多年了,煙花,你也不必過于執著當年婚約, 若有良配,顧家不會說什么,誠兒九泉之下,也不會怪你的?!?/br> 冷煙花淡然道:「煙 花當年答應做他的女人,這輩子便只會是他的女人,不 曾有半分委屈,也不曾有半分悔恨,伯父此言,莫非是外頭傳了什么風言風語, 嫌棄煙花做顧家兒媳?」 顧佑吹胡子瞪眼道:「誰敢說我家煙花的不是,老夫第一個上門去噴他一臉 唾沫星子!還真當老夫沒火氣了?」 冷煙花清淺一笑:「就知道伯父疼我,煙花愿做顧家兒媳,無怨無悔?!?/br> 顧佑一嘆:「我家這傻小子,也不知撞上了什么運道,才得你這樣的佳人垂 青,只可惜,他終究是沒那福分……」說著憐愛又嫌棄地瞥了眼墓碑:「聽見了 吧?你小子就在下邊偷著樂吧!」 冷煙花終究是臉薄,腮幫一紅,細聲道:「伯父又在笑話我們……」 顧佑一掃陰霾,灑然笑道:「好了好了,老夫也該下山去了,就不礙著你們 了?!?/br> 冷煙花:「小翠,替我送相國大人下山,回頭在山腳驛站等我便是?!?/br> 小翠點頭稱是,放下祭祀用品,扶著老人一路下山去了。 秋意濃,離人心上秋意濃,素衣女子,孑然而立,訴說悲傷,娓娓道來…… 隔壁家王嫂,前些日子生了個大胖小子,為夫家續了香火,她婆婆抱著孫兒 呀,笑開了臉,整整抱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跑城南玉皇廟里燒香還愿去了,還 特意添了一兩銀子的香油錢,逢人便說,這廟里的香火靈驗。 街尾賣文房四寶的季大叔家的小兒子出息了,今年考上了進士,一家子其樂 融融,你從前便看好他家小子,是個讀書種子,呵,還真讓你給說中了,只可惜 呀,他家大姑娘至今云英未嫁,急得他家到處找人牽橋搭線呢。 趣香居的主廚文師傅今年便要退下來了,往后由他的兩個徒弟掌勺,我呀, 總覺得他兩個徒弟本領沒學到家,那道白玉帶子,終究差了點火候,不過如今我 一年也難得光顧一兩回,一個人去,沒個意思。 常來找咱們訴苦的那個李進,去年剛提拔了校尉,終于跟村里那劉姑娘走到 一塊兒了,其實呀,劉姑娘早對他有意,他臉皮若是再厚那么一點點,這事兒早 成了。 院子里的那株山茶花又開了,只是你不在,也沒人替我摘上一朵,別在鬢間, 嗯,都怪你,就顧著自己睡。 我把這馬尾辮子留得好長,你瞧瞧,我這模樣好看不?諒你也不敢說難看, 哼~其實我幾次都想剪了,行軍長途跋涉,難得梳洗,麻煩得緊,可想著從前你 沒事總愛捋我這馬尾辮子,便舍不得剪去了。 小翠與村中的譚秀才像是看對眼了,譚秀才為人相貌看著是個周正的,學問 也不差,再過兩年,若小翠愿意,我便找人說媒,由咱們家出份嫁妝,讓她風風 光光地嫁人,你說可好? 軍中那些個參將膽子愈發大了,居然敢開盤口賭我啥時候再嫁人,我扔下五 百兩賭自己不改嫁,他們全都傻了眼,那表情,我差點沒當場笑出來。 最近夜里總睡不踏實,輾轉反側,難熬,大抵是想你了吧……唔,不說了, 姑娘家說這事兒,怪羞人的。 今年邊關太平,并無戰事,我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希望只是我多疑吧,唉, 你如今樂得清閑,我肩上這重擔,卻是卸不下來了…… 你呀,一輩子都惦記著東吳的國計民生,別擔心,這東吳的百姓,我替你守 著,你總該信得過我手上這桿【鬼哭】吧? jiejie今天看我來了,帶來了我最愛吃的蜜桃,也帶來了太子的口信,呵,你 猜他說什么來著?他想娶我,咱們東吳的這位太子殿下呀,興許自以為當年把差 事辦得足夠漂亮,也足夠隱秘吧?他沒想到一向守規矩的我,會獨身持槍北上, 也沒想到我會在那伙馬匪中搜出了那封沒來得及焚毀的密函。 我挑落那塊御賜金匾,旁人只道我冷煙花怨天家命你出使北燕,失了分寸, 但陛下想來是明白的,太子行事,能瞞過他去?襲擊使團,多半是陛下的旨意, 他要一個開戰的借口,趁亂殺你,則是太子的私心。 你終究……是被我害的…… 我沒告知父親,也沒告知伯父,我把這個秘密藏在心里,好累,好累……我 到底是冷家的女兒,我……什么也不能做,連替你報仇,都不能……。 冷家世代忠良,斷然不能在我冷煙花手上就反了…… 煙花……不負東吳,便只能負你……便只能負了夫君…… 你說過,成親后,要帶我去領略大漠風光,去游歷華嶺竹海,去黃山之巔賞 日出,去東海之濱看日落,去嘗盡天下百味,去探究人間珍奇,你還說過,會和 我生幾個孩子,滿屋子亂跑,看著便喜慶。 你怎么一個人說走就走了呀…… 你怎么就忍心丟下 我一個人呀…… 你能不能活過來,再喚我一聲煙花…… 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 朦朧中,墳前女子,似乎回想起多年前,她與他定情的那天,那一天,煙花 三月下揚州,他的眼眸,容不下風光秀麗的瘦西湖,只容得下她,濃妝淡抹總相 宜的她。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冷韶華一路魂不守舍回到太子府中,換過衣裳,便從柜中取出一瓶陳釀,盤 腿而坐,自斟自飲,冷韶華出身將門,雖不曾習武,可自小受家風熏陶,酒量卻 是不差。 一便裝男子推門而入,皺眉不悅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又身為太子妃,大 白天喝酒買醉,像什么樣子!」 冷韶華轉首,似笑非笑:「難道你把小姨子抱上床去就很有樣子?」 男子怒道:「冷韶華,管好你的嘴,別以為你是冷家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冷韶華又飲下一杯冷酒,淡淡道:「動我?呵,太子殿下哪次在床上動我, 心里想的不是她?」 推門男子,當朝太子。 太子抓起桌上酒瓶,往地上一摔,嘶吼道:「冷韶華,你給我閉嘴!」 冷韶華卻瘋了般吃吃笑道:「你做得,別人卻說不得了?你老實告訴我,當 年那件事,你有沒有插手?」 太子一驚,整了整袖口,緩聲道:「你從哪兒聽回來的胡話!她說的?」 冷韶華:「她什么也沒說,但自打那次她從北燕回來后,對你我二人愈發疏 遠,我這個做jiejie的,還能看不出來?」 太子:「沒影兒的事,以后少亂嚼舌根,看來她是沒答應了?哼,不識抬舉?!?/br> 冷韶華:「當年你娶我,只是因為我與她有幾分相像,對么?」 太子冷冷笑道:「別把自己說得多無辜似的,當年父皇指婚,你敢說你沒動 一點兒手腳?」說完便不再理會,拂袖而去。 冷韶華起身,茫然四顧,慘然一笑,又從柜中取出一瓶老酒,就這么仰首筆 直灌入喉中,她永遠無法忘記,新婚之夜,她最愛的這個男人,酣睡之際,喊的 卻是另一個名字…… 太子行至僻靜處,左右觀望,見四下無人,悄悄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狠狠 說道:「冷煙花,你既不肯乖乖爬上本王的床,本王便讓數不清的男人爬到你的 床去!老東西在那張龍椅上坐了這么多年,也該換換人了?!?/br> 洛陽煙花照夜色,虹光璀璨映流年。 嫁衣繡紅與君別,冷燈長伴孤夜眠。 送別梅若蘭,莫留行一行四人,繼續驅車東行,入夜,又是一處前不見村后 不著店的荒野,兩個大男人照例開始張羅晚膳,顧芙影難得地沒用那招牌的白眼 膈應秦牧生,還幫著拾薪生火,韻兒也乖巧地坐在車頭看星星,似乎怎么也看不 夠。 莫留行熟練地撐起支架,將清水,鮮蔬,rou食,油鹽逐一放入鍋中熬湯,回 頭朝秦牧生細聲道:「秦兄,你身上是否有件叫【碎夢珠】的法器?」 秦牧生一愣:「有是有,但已無用,莫兄如何知曉?沈傷春告訴你的?」 莫留行:「并非出自沈大當家之口,與我自己一門本命神通有關,可否將那 法器借我一看?」 秦牧生不以為意,從懷中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晶瑩小珠,說道:「拿去,送 你都成?!?/br> 莫留行接過,仔細觀摩,說道:「改日我仿做一枚,秦兄帶在身上,日后若 有人向你索要此物,給他便是?!?/br> 秦牧生稀里糊涂:「還有人會向我要這珠子?莫兄,倒不是兄弟埋汰,顧姑 娘與韻兒,我多少還是能看出些門道的,唯獨對莫兄你,始終看不透深淺,劍閣 門下臥虎藏龍不假,可你這身驚世駭俗的修為,至今聲名不顯,這就很耐人尋味 了?!?/br> 莫留行笑道:「就不許我淡泊名利呀?我是藏著許多事兒,即便與你說了, 你也不會信就是了?!?/br> 秦牧生撇嘴道:「你都不說,怎么知道我信不信?!?/br> 莫留行一笑置之,難不成我要跟你說一年后沈傷春與門下六位花魁弟子,會 一個不剩被人抓起來肆意凌辱?你不找我拼命才怪! 韻兒伸了伸懶腰,大聲催促道:「公子,我餓了,飯做好了沒?今晚有烤rou 不?」 秦牧生回頭高聲應答:「快了,老規矩,rou管夠!」 兩個大男人相視一嘆,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嘴邊翹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顧芙影百無聊賴,隔著營火端詳同行三個活寶,一向獨來獨往的江湖路,破 天荒地有了些許溫情…… 「開飯嘍~」秦牧生雙手攏在嘴邊大聲高呼,像極了那吹響的行軍號…… 荒山野外,入夜極寒,秦牧生與韻兒早早睡下,莫留行見顧芙影出去 散步未 歸,心底有些擔憂,雖說以顧姑娘的修為身手,斷不會有什么意外,可他就是沒 來由地擔心,只好起身往顧芙影離去方向尋去。 不多時,遠遠聽著寂靜密林中,回蕩著一曲憂傷的小調。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 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花裙女子,獨坐樹梢,寂寞哼唱,裙擺晃在空中,如林間蝶舞,雖姿色平平, 身段卻顯得極為靈動,只是這調子,處處彌漫著幽怨與無奈,教這月色寒意更甚。 顧芙影笑道:「莫公子至此,是擔心小女子有個什么不測么?」 莫留行:「確實如此,便來看看,可曾打擾顧姑娘了?」 顧芙影:「左右我也沒事,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公子在下邊仰著頭也不 嫌累?不妨一起上來坐坐?!?/br> 顧芙影不知從哪掏出一壺酒,卻不喝,只是聞了聞,遞到莫留行跟前。 莫留行連忙擺手道:「姑娘客氣,在下確實是那一杯就倒的酒量,倒不是自 謙,萬一喝躺了,還得勞煩姑娘背回去不是?」 顧芙影噗嗤一笑:「小女子與公子一般,所以只能聞,不能喝,只是公子既 為男人,日后行走江湖,少不得要被同道勸酒,怕不是愁死人?」 莫留行汗顏道:「誰說不是呢……」 顧芙影:「可小女子聽聞,李挑燈很能喝呀,你們師出同門,就沒學到半點 酒里的本事?」 莫留行:「功夫太深,天資有限,學不來?!?/br> 顧芙影:「江湖傳言,李挑燈這勸酒的能耐,不在其劍術之下,此話當真?」 莫留行痛心疾首道:「劍閣門下苦師姐久矣!」 顧芙影抓了抓領口,淡淡說道:「昨晚聽公子提起身世,此番下山,可曾有 意尋覓家人?」 莫留行輕嘆道:「時隔多年,怕是難以尋覓了,若是有緣相聚,自然極好, 若是無緣,也不強求?!?/br> 顧芙影:「莫公子境界高深,想來必有佳人傾慕,可有那心上人?」 莫留行一個激靈,局促連聲道:「有……有的?!顾娴呐掠直某鰝€寧蘭舟, 師姐那性子,可沒耐心慢慢聽他解釋。 顧芙影見莫留行神色尷尬,知道他想岔了,笑道:「公子莫慌,小女子并非 對公子屬意,只是好奇問問罷了?!?/br> 莫留行捂了捂胸口,長舒一口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顧芙影頓時氣笑了,心道:本姑娘現在模樣看著是不咋的,可這身段也不差 呀,怎的反而要被你嫌棄似的! 顧芙影伸出纖纖玉指,慢慢從玉頸挑起一層皮囊,往上翻開,一剎那,光陰 長河停駐此間,云掩月色,花落無顏,少女清麗絕倫的俏臉,教這一方天地,黯 然失色。 莫留行看得也是一呆,一時忘了動作。 花裙女子,面有得色,嫣然一笑,抱拳道:「小女子,浩然天下,【影殺】 莫纓縵!」 雖早猜到幾分,莫留行仍是心頭一震,眼前這位鐘靈毓秀的窈窕女子,便是 那個江湖第一刺客,暗夜中的女帝,殺力傾盡天下的六境修行者莫纓縵,光看相 貌,絕不可能將她與殺手這個名詞聯系到一起。 莫留行拱手還禮:「見過莫女俠,聽聞見過姑娘真容的人都……」說著,莫 留行故作驚恐,切掌往自己脖子上輕輕抹過,那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莫纓縵忍俊不禁,笑道:「江湖上以訛傳訛,公子也信?」 莫留行:「敢問姑娘方才在這哼唱小調,是否也是念著心上人?」 莫纓縵斂去笑容,神色落寞:「我呀,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他如今 在躲著我呢……」 莫留行奇道:「能躲過姑娘的,這世上怕是也沒幾個了……」 莫纓縵:「他是我師傅?!?/br> 莫留行一時無語,江湖上對莫纓縵這個六境刺客,知之甚少,便是劍閣也不 例外,她的師承更是眾說紛紜,不一而足,只是能教出這般徒弟的,本事又豈會 弱了? 莫纓縵重新覆上人皮面具,提起酒壺,倒頭便飲。 莫留行瞪直了眼,問道:「莫姑娘你方才不是說沾酒便醉么?」 莫纓縵:「所以就有勞莫公子送小女子回去了……」說完,兩眼一閉,一頭 栽在莫留行懷中。 莫留行抱緊佳人,悵然一嘆。耳邊猶有那曲憂傷的小調,君生我未生,我生 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離君天涯,君 隔我海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將莫纓縵抱回營地帳內,已是深夜時分,莫留行累了一天,合眼入睡,夢中 所見,仍是那一年后的種種慘劇,仍是那個他發誓挽回的 黑暗未來。 春潮宮,yin女殿,邪教教主,端坐其中,意態適閑,笑意盎然。不遠處,五 個嬌俏身影,各穿暴露裙裝,四肢著地,低眉順眼,緩緩攀爬前行,五位絕色女 子玉頸上均套有精鐵打造的奴隸項圈,延伸出五根細鏈,緊緊握在前面一個神秘 男子手中。 五位女子,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俱是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色,她們 均是位列江湖八美的絕代佳人。 【劍圣】李挑燈,【舞妃】月云裳,【生死針】寧西樓,【琴癡】上官左月, 【十丈紅塵】沈傷春。隨便挑出一位,都能教江湖中人趨之若鶩,只為一睹美人 真容,只是如今在這真欲教中,這些個曾是風光無限的女俠們,卻宛如母犬般匍 匐在地,溫順得不像一個人,不過也對,她們如今已不算人,只是五個五品畜奴, 五個人盡可夫的……性奴…… 神秘男子躬身行禮:「教主,屬下已將她們帶到?!?/br> 教主:「錢護法,辛苦了,你去守住門外,任何人等,不得打擾本座?!?/br> 錢姓護法,恭敬行禮后悄然退下。五位佳人,眼神呆滯,胸前那枚邪魅的【 真欲印記】,深淺不一。 教主猙獰一笑,聶指虛點,運轉神通,一本古舊典籍懸浮與眾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