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他回了思緒,順著衣袖上可憐巴巴的手兒一路看到了她緊張的冒汗的臉。盡量放緩了面容與語氣問道“為何半夜出現在那處?” 他面容溫和,倒出的話也像柔水般輕輕吐出??赏滥锞陀X得他這是生氣前的征兆,瘆人的很。趕緊把前因后果不差分毫交代了出來,連著周圍的景色地點,甚至在哪顆樹下都實打實的說了。 竺玉聽后只是平淡的點了點頭,近身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見臉頰兩側有著紅印,便伸手給她揉了揉,一邊問道“可有傷著哪兒?” 這...不像是竺玉啊。 屠娘臉頰感受著他手的溫度,不確定竺玉究竟是否消了氣,心中的鼓敲的響咚咚??蛇€是點了點頭道“我這皮糙rou厚的,好著呢?!?/br> 他算是放下了手,卻見著屠娘臉頰倆處印著黑印子。伸出手看,手上也是黑黑的,不經想到剛才是捏碎了石子之故。 屠娘還不知曉,眨巴著眼睛仰著頭看他?;哪影阉旱幂p聲一笑,在這黑夜里像春風澆了大地,豁然開朗。 屠娘是確定他沒生氣了,跟著嘿嘿的笑了出來。也不知在笑啥,反正他樂著她也跟著樂。竺玉更是笑了開,連連搖頭。轉身從包袱里找出了很小的一面銅鏡對照著她。 屠娘這才看清自個兒臉有多滑稽,撅著嘴連連拍打他的臂膀,怪他捉弄人。 之后氣氛緩解了,倆人便在羊皮袋里倒出了水都洗了洗,準備入眠。 竺玉坐在床邊又想起什么道“今晚我可有說過,在這帳里等著你?” 屠娘回想,還真沒聽過他說且等著他,他便提醒道“我可有說過,且先回去睡?” “且先...”屠娘這才回了神,原來是這個意思...她小聲認了個錯,說明了春曉傷著的事兒。 竺玉不去追究,淡然的道了句沒什么。與她在床相擁而眠。 一個多時辰后,天還未亮,所有人則都起來趕路。屠娘快速換好了衣衫就進春曉的帳篷里,春曉還呼哧呼哧大睡,手腳都晾在外面。 她叫醒了春曉,掀開被褥換了新的藥,又把昨晚剩下的湯藥熬了遍給她喝下。忙前忙后的打理好,就叫了阿壯來抱。 阿壯力氣大,春曉的身子骨毫不費力的就抱了起來。嘴角樂呵一句“還挺實誠的?!?/br> 春曉聽不得人說她胖,沒好臉色的撇撇嘴“嫌胖你就不要抱?!?/br> “胖好啊?!卑牙蠈嵉馈拔夷镎f了,胖丫頭能生個大胖小子?!?/br>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春曉閉上了嘴巴不跟阿壯說話,臉頰處顯出可疑的紅暈。屠娘這時兒猛地拍了一把阿壯的臂膀道“阿壯哥你這說的啥話??慈搜绢^都羞了臉,你也不嫌臊?!?/br> 屠娘是個實在人,話明理兒的說了出來。令原本還算明朗的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阿壯自己都臊紅了耳根子。 屠娘也是個不懂氣氛的人,繼續道“抱著杵在這干啥玩意?要到天荒地老去???” 這下子,氣氛頓時是尷尬上在夾了一層尷尬。讓倆人的臉脖子都要羞紅了血,春曉咬著唇朝著屠娘嗔了眼,而阿壯回神后抱著春曉上了車。 大隊整裝出發,屠娘則坐在車里陪著春曉,阿壯則隨著車邊走。 大隊一天是只吃一頓飯,屠娘不適應。大清早的坐在車里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定不下心來的左右亂看。 竺玉就知她會餓得心慌,剛上路沒多會就掉頭騎著馬兒到了她的身邊,從身后拿出一些干糧扔給了她。屠娘吃完干糧可算是靜下心來,沿路看著風景。 這時兒春曉問了“屠姐,昨晚凝水是和你搶粥吃么?” 屠娘咧嘴笑笑,讓春曉放寬了心道“管她干啥玩意,莫要理她?!?/br> 春曉是有些擔心。她是怕了那鞭子,嘗到了滋味。怕屠娘也遭到毒手,又說了幾句。隨后躺直了身體吃了些東西,想著身子好了能幫著對付對付凝水。 大隊走了一天,半晚時選了個空地歇下。屠娘下車依舊去折騰著粥,她昨日就摘了些野菜帶著,今個兒剛好能用上一頓。 正熬著呢,就看著凝水蹲在邊上偷窺。屠娘用身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就移動著到旁邊看。如此反復后,她氣的直跺腳。直到屠娘煮完了粥,都沒學到點毛角。 這邊上有道河,士兵們吃完飯都脫光了下水洗澡。屠娘推著車和春曉跑了大老遠避避,凝水也跟了來。她給春曉喂了飯菜后,凝水便來要鍋。 屠娘把鍋給了去,臉色不大好。而凝水卻酸言酸語道了句“昨晚上,沒傷著哪兒吧?” 她假裝關心的看看屠娘,見她一身安好。嘴角哼了聲“看樣子,師爺也是個軟角兒,見你與將軍在樹下曖昧不清,也不生氣?” 春曉聽著凝水這般嘲諷,不明所以的看向屠娘。而屠娘氣的臉都紅了,憤憤的下了車用手指著道“你怎么知道,是你告知我夫君的么?” “凝水妹子,我沒犯著你哪兒吧?”她吸吸鼻子道“上回也是,在百花樓的事兒你跟我夫君說了,這回又亂講!” ☆、第60章 屠娘vs凝水 凝水甩了甩鍋里的水,歪著頭一臉好笑的看著屠娘。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屠jiejie,你與太子分明是暗通款曲,以為我會不知曉?既然已嫁作他人婦,我就見不得你這般狐媚子的勁!” 屠娘氣的手抖,咬著牙大聲道“你分明是無事生非!我與太子爺日月親白,天地可鑒!” “哼,這天地不說人話,如何鑒?” “你...你!” 屠娘憋著氣回不了話,笨嘴拙舌哪兒能跟伶牙俐齒的凝水可比?她漲紅的臉和氣憤的雙眸,無一不顯示出凝水站于上風。 春曉自然是向著屠娘的,她臥在車上把倆人的對話聽的明明白白。張開了嘴幫了屠娘一把“我看,你無非是醋海翻波,見不得太子爺與人走進!難道上回打我沒打夠?莫不是連師爺之妻也要打?” “哼,我看你是欠打!”凝水惡狠的盯著車上的春曉,心里掀起驚濤駭浪。一想太子爺當日如實說了春曉確實與他有過那么春風一夜,就恨不得撥了她的皮! 現在,她居然敢還幫著屠娘說話!看樣子是打的輕了! 她抽出撇在腰后的皮鞭,嗖的一下甩開,與氣流摩擦出滲人的聲音。讓人懼怕三分。 屠娘退后一步與凝水保持安全距離,不可置信的看她伸出的皮鞭,她既然...還要再打一次?! 車上的春曉哭了,見著皮鞭恐懼的淚水大顆落下。全身顫抖的仿佛處在寒冷的冬夜,比上嘴嚇得連連搖頭。 屠娘擋在車前遮住了凝水與春曉的目光“你既是如此歹毒的惡女!我真是傻了眼了叫你一聲妹子!本以為你是人丑心不丑,沒料到你的心如鍋底!” 凝水蒙著面,但暴露在外的雙眼像是惡中之鬼。她瞇著眼看著屠娘,想揮鞭相向卻忍了下來。只因對方是師爺之妻,傷不得。所以她把怒火轉向車上的春曉。 她清脆笑了聲,甩開了鞭子而上,嘴里道“屠娘,這鞭子可不長眼。還是讓開些好!可別怪我沒警告?!?/br> 鞭子撕裂開空氣,向著車內的春曉而去。這無可必然的把率先擋在車前的屠娘給傷著了,她臂膀一陣火辣,左胳膊的衣服被撕裂開來,紅腫的一道鞭印觸目驚心。 屠娘自我保護意識,迫使他急切的躲開了車。而春曉便遭了秧,鞭子一揮而下差點傷了她還未痊愈的身子,好在車上的木板擋住了??蛇@一鞭,卻把壓在車輪下的石頭給揮了開。 這是上坡路段,有些陡峭。碎石子滿地都是,往下走個百來步才變得平滑一些。而擋住車輪下的石頭沒了,整個車就剎不住的往下俯沖而去。 屠娘剛站起了身子,就見車往下沖。車上的春曉面容失色,手扶不住眼看就要往外摔。屠娘嚇著了,使出吃奶的勁往下追。 若她追不著,春曉這命就算是到這兒了。 屠娘扯開嗓子大叫,惹來了下面河水中洗澡的士兵們觀看。他們抬頭去看那坡,先是一個車往下橫沖直撞,后是屠娘拼了命的跑。阿壯離老遠就就看清了,他本就在道旁歇著,看著車向下而來,猛地站起就去攔車。 車是攔住了,可車上的春曉嚇得暈了過去,阿壯也受了點傷。屠娘喘著氣站在車旁,氣憤的抹了把淚水。怨自己剛才躲了開,怨自己連車都追不上。 阿壯正想開口安撫,就見屠娘猛地站起,拿起車上一節木棍氣勢洶洶的往上坡走去。 她打小就跟女人們相處的好,無論是誰家的媳婦,誰家的女娃,連大出幾十歲的媒婆都能處在一塊??赡@女人,屠娘是打心眼里被氣著了! 她從未如此生氣過,全身像是冒著烈焰般燃燒,手中的勁道快把木棍捏碎。一步步往上走去,與握著鞭子的凝水見了面。 她雖是站在下風,可人的氣勢不容小覷。凝水不明所以的見著屠娘握著的木棍,嘲弄問“屠娘,莫不是上個小坡都要拄著拐杖?春曉呢?莫不是..” 話還未完,她的額頭只覺得一陣眩暈,那木棍躺在腳邊,屠娘兇猛的跑了過來,把她撲倒,騎在身上。 她臉上的面紗,是屠娘的。屠娘生氣的揭下了它的面紗,嘴里罵道“裂唇嘴,說出的話都惡心扒拉!” 凝水最聽不得這話,當下發了瘋了撕扯著屠娘的頭發絲,屠娘也跟著撕扯回去。 倆人扭打一在一起分不開,凝水耳嘴巴子被狠狠地抽了數十道耳光,身上的衣服被屠娘拽的散開,春光乍泄。 她明顯處于下風,皮鞭被屠娘奪走扔在不遠處的地上。毫無還手之力,只得用尖銳的指甲去撓??珊翢o作用,屠娘的手靈活的來回穿梭,不停的拍打,扇她的耳光,扯著她的衣衫胡亂撕扯。 士兵們這會子都趕了過來,見著在地上扭打著的倆個女人,一個是將軍的丫鬟,一個是師爺之妻。 他們想攔,可屠娘憤怒的嚎叫道“讓開!你們這些軟骨頭!沒人管教這黑心的丫頭,那就讓我來!” 她打的忘我,直到莫川與竺玉趕來。 竺玉眉目看不清喜怒,只是盯著她手臂上的傷口微微皺眉。莫川笑彎了嘴角,吹了聲小哨道“沒料到你家既有如此悍婦,像是猛虎?!?/br> 竺玉未理旁邊說著風涼話事不關己的莫川,走了過去站在屠娘后面。伸出手來提著她的后領子,迫使屠娘站了起來。 她被這股力道拉起,憤怒的向后看去“你們這些軟骨頭!只曉得...護著...著...” “我可沒護著她?!斌糜竦婚_口,望著眼前一身臟兮兮的屠娘。她臉頰倆道黑印子,頭發散亂。好在衣衫未被撕扯開,身上最大的傷口就是手臂上的鞭傷。 而屠娘看清身后的人時,霎那便xiele氣...張著嘴不知如何是好。她窘迫的埋下頭,心虛的望著地。直到竺玉牽起她的手道“好好看路?!?/br> 他是要帶著屠娘離了這喧囂的地方,好好處理傷口??闪硪蝗藚s攔住了去路,打算繼續把這場戲演完。 “我帶來的丫鬟可又犯了什么錯?”莫川一臉輕松,看著屠娘等她回話。 這前因后果,無非就是為了春曉的事兒。屠娘張開了嘴,想把她的憤怒道出來??尚睦镉浿糜裾f過的話,只得先回頭問自家夫君的意思。竺玉雖是不想她回話,可也是好奇屠娘為何這般與人廝打,便點了頭。 屠娘得到允許,氣憤道“將軍,你給你的丫鬟發的鞭子,可有約束她如何使用?是要往死了打,還是得打輕點。只要不合你丫鬟的意思,所有人都得讓她欺負!...”她越說越難過,指著旁邊阿壯推著車里的春曉道“都是沒爹沒娘的,春曉這娃也跟凝水同歲,可她心里從未想著害過人!” 面對屠娘如此凄厲的質問,莫川倒是不明所以。他不就給了凝水個小鞭子,讓她護著自己。怎么事兒變得這么大了。 屠娘擦擦淚,委屈的望著竺玉道“她把春曉打成了這樣,還嫌不夠,今個兒又揮鞭相向。春曉的車被她從上坡推下,險些喪了命!” 周圍的士兵們,這時才算是都附和著點頭,雜七雜八的說了些凝水的不是。而凝水從地上起來,遮掩住殘破不堪的衣衫,無從反駁,只得啜泣的低聲哭泣。 竺玉從懷里掏出帕子,給屠娘理了理頭發,抬起她的臉細細擦起,完后道“還請將軍管著你的惡犬,狗仗人勢可不好?!?/br> 他帶著屠娘從人群之中離開,坐到了帳外的火堆旁,就著亮光給屠娘清理了手臂上的傷口,力道卻沉重的讓屠娘抽聲吸氣??粗吆哌筮蠛疤鄣哪?,不由得搖了搖頭“你剛才的狠勁,可又想過疼?” 她傻愣搖搖頭,又吸氣喊了聲疼。委屈的吹了吹自己的手臂,眼里閃著淚花。等竺玉包扎好了傷口后,悄聲問了句“夫君,可是在生氣?” “生氣?”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想起剛才與人扭打在一塊的屠娘,一改往日在他跟前細聲細氣,如此生龍活虎的樣子還從未見過。算不上生氣,可心確一緊。 “你這樣生氣,只為了個毫不相干的人?” “咋這么說?!蓖滥锿嶂^回道“春曉成日管我叫姐,我自然就是她姐。不算外人?!?/br> 他嘆了口氣“傻?!?/br> 在這世上,一個人肯為另一個人拼命,不多見。她卻為了個姐,與人拼成這般模樣。是不是傻? 他坐回了灰堆旁,神情沉著道“日后再遇這種事,必須先告知與我,任何事需得我允許才可做?!?/br> 屠娘就知竺玉會這么說。 她當時本也想先去找他,可心里實在氣不過。知曉自己也做錯了事兒,只得無奈點點頭。隨后問了聲“夫君...女人家的事兒你也要管么。他們說這樣...不好?!?/br> 本來也就是這個理,誰家的男人去管女人家磨嘴皮子扯頭發的事兒? 可他卻偏偏要管,還冷淡著回擊道“好與不好,我說了算。無論何事須得先告知于我?!?/br> ☆、第61章 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