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四人打個照面,屠娘往竺玉身后一縮,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音量問道“太子爺咋在這?” 竺玉把屠娘從背后牽了出來,彎下身子道“莫要害怕?!?/br> 其實她不是怕,就是想起他喝醉那晚......多少有些不適應罷了。 那蒙面的姑娘,看到屠娘和竺玉,也是往莫川背后一縮,望著竺玉神色復雜。 “想不到,居然在這碰上了?!蹦ㄕ坶_扇子輕扇幾下道“一同前行如何?” “不必了,太子爺還是莫要太過張揚的好,以免遭遇不幸?!斌糜褡隽藗€揖,領著屠娘側人而過,身后的莫川卻帶著蒙面的姑娘追了上來。 “本太子在宮里呆著都快悶死了,好不容易逮住走燈節,怎能錯過?” 他窮追不舍跟在后面,蒙面的姑娘一路小跑喘著氣。距離漸漸縮小,變為四人提著燈一起走。 竺玉臉色不大好,但什么也沒說。氣氛倒是有些緊張??赡ㄆ剖歉惺懿坏綒夥瞻阈Φ馈澳氵@新上任的官,還沒人給你開個宴,不如本太子請大家前去百鳳樓飽足一餐如何?” 對于這個提議,屠娘還有些期待。剛那一個水包根本不夠墊肚。想她平常吃的大碗都嫌少,現下肚中還是略有饑餓感。她期待看向竺玉,只聽他道“不必了,我與妻內以食?!?/br> “那就喝點桂花酒,算是慶祝慶祝?!?/br> 他繼續窮追不舍,畢竟當今太子爺的身份放在那兒,不好不給面子。喝個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來到百鳳樓,屠娘算是大開眼界。這樓華麗非凡,門口用木雕出的鳳凰更是栩栩如生。樓內熱鬧,基本坐滿了客人,人山人海熱熱鬧鬧。跟街上一比,氣氛毫不輸于外面。 莫川帶頭進去,熟門熟路的來到正廳。掌柜的小兒一見莫川驚的哎呀一聲,趕緊上前彎著身子道“太子爺您居然來了,快快里邊請?!?/br> 百鳳樓和莫川倒是熟,可自從他進宮后就少在城里走動。如今卻現身在這,更是另百鳳樓蓬蓽生輝。連連彎腰把人請進包房落座。 莫川也絲毫不客氣,落座后就點開道“把你百鳳樓的招牌菜全做出來,別忘了那道百風歸巢?!?/br> 小二倒上茶水,點頭哈腰“太子爺盡管放心,小的這就去吩咐廚子給弄好咯?!闭f完,就弓著身子退回門外,一路小跑下樓。 坐在莫川身邊的姑娘,這時顯得越發拘謹,比剛才街上時都還生疏,蒙著紗巾就是不讓摘下來。 屠娘沒發覺異樣,道“妹子,大熱天的遮著臉上容易起痱子,待會飯也不好吃?!?/br> 那妹子聽屠娘這么一勸,臉更是又紅又白。不知所措望著莫川,雙眸似要滴出水來。 莫川不管不問,提著酒給竺玉倒滿“你我二人以許久未對飲過,如今又是一同前去邊關,多多少少該喝一杯?!?/br> 竺玉拿起酒杯仰頭而盡“我答應的事,定會做到,別忘了你的承諾?!?/br> 莫川朗聲一笑,提起酒壺又給他滿了上“這酒要細品,才知其中滋味,急不得?!?/br> 這回竺玉卻沒一飲而盡,看著滿上的酒杯,冷淡道“我本不喜喝這桂花酒,還是快些好?!?/br> 這話說的,屠娘有些不大認同。坐在旁邊插嘴道“那哪行,多傷胃,還是喝少些好?!?/br> 她這突然插嘴一句,另男人都是一愣看向屠娘。她頓時知自己剛才做了些什么沒規矩的事兒。低下頭來看了看腳尖,隨后尷尬一笑起身落座到了那小姑娘的旁邊。 在這酒局上,能喝才算是個漢子。而屠娘卻勸他少喝點,多多少少讓竺玉沒面子。等她說出口時,已是潑出去的水。 不知她這句話,有沒有讓竺玉顏面盡失呢? 這時,小二上齊了菜,四人坐在一桌開動筷子。 由于那姑娘蒙著臉不吃東西,屠娘也不好意思坐在桌上妨礙他們的酒局。倆人抽著板凳,坐在旁邊的小桌上。 莫川倒是沒察覺有任何不妥,可竺玉倒是看清了屠娘那眼神一動不動盯著整桌菜肴,渴望的眼神直有那么明顯。 莫川說著邊關之事,討論那巫國諸多事件。竺玉卻起身,拿了那些個大盤,挨個把桌上所有菜肴都挑了個遍。 每盤菜的擺放是好看極了,被竺玉那么一挑,都顯得殘缺不堪。特別是正中心的那道主菜百鳳歸巢,那傲氣的鳳,整只被他挑起。 竺玉拿著盤子,遞給坐在旁邊的屠娘道“若是不夠,我再給你挑?!?/br> 屠娘受寵若驚的接過整個大盤,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倆聲。換來莫川涼颼颼一句“饞嘴野婦?!?/br> 這話說的小,可還是被四人都聽了去。竺玉冷著臉道“若是太子爺不喜妻內上桌,又何必請來這百鳳樓做客” 妻內...屠娘紅著臉低頭,這還是第一次聽竺玉這么說,她心像是飛上了云端,找不著北。 可這番動作,人都誤以為她這是垂頭哭泣。旁邊的姑娘倒是小小說了聲“太子爺脾性就這樣,姑娘莫往心里去?!?/br> 莫川見竺玉冷著臉,屠娘垂著頭。氣氛冷成這樣,他也不好意思說點什么。只得學者竺玉那番,拿著盤子挑菜后,起身遞給了旁邊的蒙面姑娘。 “凝水,你也吃點?!?/br> 看著面前一盤菜肴,凝水慌了,抬頭望著莫川抗拒著搖頭。卻換來他毫無表情的伸手撕掉了她的紗巾。 剎時,這蒙面姑娘的面容都是被竺玉和屠娘瞧了去。竺玉倒是不大驚小怪,愣了一下,變不再有表情。 莫川捏著紗巾,隨意往邊上一丟,回到桌旁和竺玉繼續對飲起來。 可屠娘還是愣在當場沒緩過勁,看著姑娘那嘴,她可總算知道了這姑娘為啥大熱天的蒙著紗巾,連飯也不吃。 這回又是換她安慰她了。屠娘撿起扔在一旁的紗巾,用手撣了撣灰塵,塞回凝水懷中,小聲道“太子爺人就那樣,你別往心里去?!?/br> 對于竺玉的淡漠與屠娘的友好,凝水倒顯得不那么緊張了。紗巾被她揣回懷里。捧著莫川挑的菜在猶豫是否吃時,屠娘遞來了筷子道“端都端來了,這菜平時咱們還吃不著呢,趕緊吃?!?/br> 凝水也是好吃之人,于是她倆背對主桌一人端著一盤菜開始吃起,氣氛還不錯。 而主桌這邊,倒是有些沉悶。莫川再次伸手給他倒酒之時,卻被竺玉擋住道“妻內說了,喝多傷胃?!?/br> 他訕訕收回手,給自己倒滿仰頭而盡“你倒是聽那屠婦的話。也罷,多吃些菜便是?!?/br> 他們又開始聊著邊關之事,在竺玉說那巫國將領向來狡詐之時,他認同的咬著牙惡狠狠到“倒是領教過那人?!?/br> 而屠娘這邊,聊得就有些家常。她說自己會賣rou,住在煙城,小時候還在京城待過一段時間。問道凝水時,她才遮遮捂捂道“我住在....百花樓里?!?/br> 百花樓,這是一個多么懷念的名字。屠娘一聽這事,還沒反應過來凝水是煙塵女子,脫口而出道“我以前也住在百花樓?!?/br> 這話一說,眾人皆驚。竺玉冷著臉低聲怒道“你又在胡說什么?!?/br> 而屠娘卻一臉迷?!拔夷镆郧斑€是花魁呢,我小時候就住在百花樓后院,六歲后便沒在了?!?/br> “花魁?”莫川一臉不置信看著屠娘“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莽婦?!?/br> 竺玉聽屠娘說的是六歲之事,便不再追問。伸出手把那桂花酒又喝了一杯,想著回去定要好好問問她之前的事兒。 而莫川卻低下聲來打趣道“怪不得,你倆到很是相配?!?/br> 這話換來竺玉冷眼而視“別忘了那是誰的過錯?!?/br> 花魁?凝水聽屠娘這話,想起jiejie們經常所說的那位女子,有些好奇問道“姑娘,你娘叫什么名字?” ☆、第40章 相告 “凝水妹子,叫我屠娘就成?!彼粤丝趓ou,聽著被叫姑娘還怪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娘叫肖玉春,你們百花樓后面的那些個姑娘,說不定都認識?!?/br> 她挨個掰著指頭數“小魚jiejie,流jiejie,還有蓮jiejie,這些個人我都認識。當年也是我娘一手教管好的,也不知不知現在怎樣了?!?/br> “小魚jiejie當過花魁,后來...”凝水欲言又止,終道“染上了病,死了?!?/br> “流jiejie被一大戶人家買走,當了小。蓮jiejie如今也不行了...老鴇看撈不到油水,關在柴房里有上頓沒下頓的?!?/br> 凝水說到這,眸子里透出一股可憐“屠jiejie你有福氣,早早的離開那地方。我們這些姑娘,日子不就那樣?!?/br> 屠娘神情復雜,想起那幾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jiejie們,如今以死的死,傷的傷。她這心里不好受,看著面前這十四五不大的小姑娘,悲憤道“要是換個老鴇就好了...jiejie們日子也能好過點。至少有口吃的?!?/br> “那還不簡單?”莫川提著酒杯晃了晃,仰頭喝下“交給本太子便是?!?/br> 屠娘和凝水互相看看,她還沒反應過來,凝水卻先一步跪下磕頭感激的磕了幾個響頭“謝太子爺?!?/br> 他揮了揮手這事兒就這么簡單的定下,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 這番態度,另屠娘凝水二人心里嘆。果真身份非凡者,立于這天地主宰生殺大權。而她們,也只有隨波逐流。 屠娘扶著凝水從新坐下,在她耳旁輕聲道“你咋不早點求太子爺,這樣jiejie們也早日過上好日子?!?/br> “不想惹他不快...”凝水小聲說道“太子爺能來點我,以是凝水莫大的福分,可不敢在奢求什么?!?/br> 想想也是,她這缺陷...莫川不嫌棄,這天賜的福分。她可不想失去了,凡是更加小心翼翼,屠娘是理解的。 屠娘從腰包里掏出竺玉給她的銀兩,偷摸塞給凝水“改日你帶我去見見蓮jiejie,這銀兩你先幫我交給她,好歹能填補填補,多的我也拿不出?!?/br> 凝水握著銀兩,知屠娘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禁重重的點了點頭“屠jiejie放心,凝水定會把銀兩交于蓮jiejie手中?!?/br> 屠娘長舒一口氣,重新握起筷子吃了起來,也招呼著凝水一同吃。邊吃邊問“我認識的人也不多,小時都在后院呆著。你們百花樓現在花魁是哪位jiejie,我認識么?” 凝水神情有些復雜“本是有的,可不知被誰所害。半夜吊死在了后院的樹下。如今百花樓...可沒什么花魁?!?/br> 屠娘嘆了口氣,便不再問。 想不到百花樓已不如當初那般,那時候雖是不華麗,但卻熱鬧??扇缃?,這百花樓看著華麗,像是百花爭艷??赡切﹤€花朵,都學會了沉默,死氣沉沉的。她也是嘆。 屠娘和凝水的對話,都被旁邊主桌的倆人聽了去,莫川看著屠娘的背影,轉頭沖著竺玉打趣道“她若在長個幾歲,在百花樓當了那花魁,倒是和你這小倌店的頭牌,異曲同工之妙?!?/br> 這話惹得竺玉心生不快,扔下筷子站了起來道“你可別忘了,我這頭牌是怎么當的?” 聽出竺玉心生不快,莫川趕緊陪笑“不過說了胡話,可別太在意?!?/br> 他起身,掏出一袋銀兩扔到屠娘那桌?!拔遗c竺玉有要事相商,你們二人去街上隨便轉轉,我與他隨后便到?!?/br> 屠娘詢問著眼神看向竺玉,只見他輕輕點了點頭。這才跟著凝水走出了百鳳樓。 外面人山人海,大街上提著燈籠走路的人堆滿了整條街。屠娘和凝水站在邊上,不想往人堆里走。 凝水這時早已把紗巾蒙上,而屠娘顛了顛莫川給的銀子,塞給了凝水道“這錢我看,也留給百花樓那些個窮苦的姐妹們吧,可別讓老鴇拿了去。記得,如果太子爺忘了換老鴇之事,你可得提醒他?!?/br> 凝水鄭重點了點頭,把所有銀兩揣進懷里。拉著屠娘坐在路邊的茶館子里“屠jiejie,你看五日后的午時,你我在百花樓后門那處相見如何?” 屠娘想著現下沒事,也不知竺玉和莫川什么時候談完。反正離著百花樓也近,倆步路就能走過去。提議道“不如現在去看看蓮jiejie也可?!?/br> “不成不成?!蹦B連擺手“屠jiejie你是良人...現在晚上呢,不妥當?!?/br> 她倒是忘了這茬,還是凝水細心。屠娘嘿嘿笑了倆聲道“那就五日后吧?!?/br> 她們在茶館看著點燈人漫步,朦朦朧朧之間屠娘似是想起剛與竺玉一同走燈,臉泛著笑意。 凝水看著這般幸福的屠娘,不免有些心生嫉妒。四下也無人,她壯著膽子,道出一話“屠jiejie,你可知竺玉爺當年也是這京城里,唯一一家小倌店的頭牌?” 屠娘晃神,轉頭看著凝水不正視的目光,笑道“當然知道...他長得那么好看,要不是個頭牌實在說不過去?!?/br> “那你可知,他和三王爺之事?”凝水看向街道邊販賣的走燈,終是說出這話。 看著屠娘如此幸福的模樣,讓凝水好生羨慕?;蛟S是心鬼作祟,她想說明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實。讓屠娘這沉浸在幸福中的臉,一點點支離破碎。 未等屠娘出口,凝水怕是屠娘打斷她的話語,搶先道“屠jiejie,竺玉爺當年和那三王爺的事兒,京城里可都傳開了。三王爺為了他一擲千金,不光買最好的東西給他,更是舍身把命往里搭。竺玉爺當時,想必也是愛極了三王爺。除三王爺之外,不接任何客。為三王爺守身如玉。直到這事兒傳到皇上耳朵里,他們才被迫分開...” 屠娘聽著凝水長篇大論而來,額頭有些隱隱作痛,伸手打住了她繼續談論“凝水妹子,他如今以與我結為夫妻,其他的過往,那都已是往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