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在昨天晚上被他抓住之后,阮久對他的害怕又更上一層樓。 阮久當然是不愿意承認的:“沒有?!?/br> 喜歡和害怕,當然是不抵觸的。 可是赫連誅很介意。 “你別怕我,我很乖的?!?/br> “看不怎么出來?!?/br> “昨天是因為你……”赫連誅眨了眨眼睛,“你太不聽話了?!?/br> 原本憑借昨晚的交流變得稍微緩和的關系,又被這句話拉進了現實里。 昨天晚上,赫連誅只顧著逗弄阮久了,而阮久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那件事情從來都沒有解決,他們兩個從來都沒有說開過。 阮久垂了垂眼睛,不情不愿道:“給你灌酒下藥的事情,是我不對?!?/br> 赫連誅笑著道:“沒關系,那個藥對我沒什么用?!?/br> 阮久再一次抬頭看向他:“我只是想回梁國?!?/br> “我不準……” “我不準?!?/br> 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我就知道?!?/br> 阮久嘟囔了一句,把小毯子丟給他,自己從床榻里扯出大毯子,躺下蓋好,翻了個身,準備再睡一會兒。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赫連誅,閉上眼睛,枕著雙手:“你總不能每一回都把我抓回來,我總是要回去的?!?/br> “我能?!焙者B誅站在他背后,朝他露出森白的牙齒,“我能鎖你一輩子?!?/br> * 阮久又睡著了,這次還是帶著眼睫上未干的眼淚睡的。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就想到了家里人,然后讓烏蘭回宮一趟,把他放在宮里的那個小狗布偶給拿來,他要抱著睡。 這是他從永安帶來的,從小就抱著的布偶,現在有些舊了,也不怎么抱了,偶爾想家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看看。 他還讓烏蘭把開飯給牽過來,就系在床邊。 開飯也有點老了,總是在掉毛,反應也不如從前靈活了。 阮久不想累著它,出門的時候也不怎么帶著它了。 可是這回出來,它卻仿佛很高興的模樣,繞在阮久床邊轉圈圈,搖著尾巴,根本停不下來。偶爾還跳上床榻,用鼻子拱拱阮久的后背。 阮久的那只小狗布偶,與它有幾分相似。 阮久抱住兩只狗,小聲道:“睡吧?!?/br> 開飯便趴在他身邊,挨著他睡覺,尾巴還在空中搖來搖去的。 阮久用腳輕輕壓住它的尾巴:“我知道你很高興,下次還會帶你出來的,快點睡吧,我好困啊?!?/br> 他聞著小狗布偶的氣味,仿佛回到永安城自己的房間里,一早起來就能看見爹娘和哥哥。 不是他想舍棄赫連誅,實在是赫連誅太固執。 他逃又逃不走,沒跑走多久就會被赫連誅給抓住。就算真的僥幸到了永安,赫連誅也會聞著味道過來的。 他算是明白了,他根本不用擔心赫連誅。 他自己會追著味道過來的。 阮久越想越生氣,翻過身,捶了兩下赫連誅的枕頭,把開飯給嚇了一跳。 他抱著開飯,把它的狗頭擺在赫連誅的枕頭上。 不錯,這樣很好。 剛才赫連誅跟他吵過架,或許算是他單方面吵架,因為赫連誅只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說過話,赫連誅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阮久朝帳篷外喊了一聲:“烏蘭?!?/br> 烏蘭在外邊應道:“王后,還有什么事情?” “要是等會兒赫連誅回來了,請他去別的帳篷睡一晚上,沒他的位置了?!?/br> “是?!?/br> 阮久抱著兩只小狗,閉上眼睛,調整好姿勢,很快就睡著了。 他剛睡著,赫連誅就回來了。 本該是赫連誅志得意滿的時候,偏偏阮久不高興,他也就跟著不高興。 他隨手點了幾個大臣,要出去打夜獵,還沒走出半里路,一只兔子都沒捉到,他就想回來了。 阮久一個人在皇帳里,可能會害怕的。要是昨天晚上他太累了,現在發起熱來,把他一個人留下,那些侍從粗手粗腳的,可能都發現不了。 而且,他出來的時候,阮久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不是生氣,是難過。 兩者完全不同。 他不怕阮久生氣,阮久生氣,是可以哄好的。 可是阮久難過,阮久一難過,他也跟著難過了。 在朝政上,他習慣把棘手的問題放一放,過幾日,那些臣子自然會來找他的。 可是對阮久,他好像根本沒辦法做到晾他一會兒。 他會忍不住去想阮久,阮久那樣笨手笨腳的,要是沒他看著,說不定過一會兒就要出事。 這樣想著,赫連誅當即讓隊伍空著手,掉頭向回,他要回去陪王后了。 大臣們被人從自己的帳篷里挖出來,陪著散了一會兒步,又要回去了。 不能違抗大王的命令,他們也只好跟著回去。 心中暗罵,鏖兀大王怕老婆,真是一絕。 赫連誅渾然不覺,帶著人回去了,下了馬,把韁繩一丟,就要進皇帳。 他還沒進去,就被守在外邊的烏蘭給攔住了。 烏蘭如今為臣,是不用時時刻刻都守在阮久身邊的,只是他總是要和阮久在一起,阮久趕也趕不走,只能隨他去了。 “大王,王后讓您今晚另尋帳篷去睡?!?/br> 隨行的眾臣精神一振,交換了一個驚喜的眼神。 把人喊出來打獵,沒走多久又讓人回去,這是人干的事嗎? 論治大王,那還是王后擅長。 給他們出了口氣。 只有赫連誅冷下臉色:“怎么回事?” 烏蘭實話實說:“王后說,沒大王的位置了?!?/br> 赫連誅蹙眉:“他和誰一起……” 罷了,他自己進去看。 于是赫連誅快步走進帳篷,然后看見阮久抱著開飯睡得正香,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阮久雙眼眼眶還是紅的,帶著眼淚,還打濕了開飯的皮毛,看著就怪可憐的。 倘若是昨天,赫連誅就知道,他是被自己捉弄哭的。 可是今天,赫連誅忽然不知道,他是為什么哭的了。 為家里人嗎? 他都說了,阮家人不會有事的,他已經派人看著了,為什么阮久還是一次一次地要回去? 他都派人看著了,肯定不會出事的,阮久總不會連他都信不過他吧? 一定要親自見一面才會放心嗎? 赫連誅也不管到底有沒有位置了,就在榻邊的地上坐下。 反正他不去別的地方。 * 赫連誅一向很有精神,白天陪阮久睡了一會兒,晚上就毫無困意。 本來想讓侍從把奏章拿來,他守著阮久批會兒奏章,又害怕燭光吵醒阮久,就什么都沒拿,只是這樣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放下來的簾子里投進月光,淡淡地照在地上。 赫連誅撐著頭,借著月光,看著熟睡的阮久。 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便意有所動。 赫連誅不吝承認,對他來說,阮久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他這人又沒什么朋友,家里人一個比一個瘋魔,前赴后繼地倒在奔赴王座的路上。 他就是喜歡阮久,天底下他最喜歡阮久。 多年來不算愉快的經歷告訴他,剛到手的兵符會被拿走,剛打下來的城池隨時可能易主。只有鎖在身邊的,才是留得最長久的。 況且,他把阮久當做最要緊的人,把整顆心都放在他身上,阮久未必同樣對他。 阮久心里裝著很多人,他身上的變數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消失不見。 赫連誅是個求穩妥、又自私的人。 大約是看穿了他的本質,沒睡著的開飯睜著一雙眼睛,豎著一雙耳朵,緊緊地盯著他,就怕他對阮久做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