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誅太過高大，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包起來了，阮久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垂了垂眼睛。

    可他還是很想回去啊。

    *

    為了照顧阮久的身體，隊伍行得緩，晃晃悠悠的，回到尚京的時候，已經是赫連誅的成年禮第一天了。

    尚京城里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換身衣裳，出席典禮即可。

    阮久也換上了大巫的衣裳，要陪著他過去祭祀。

    臨走時，阮久還特意讓人去告訴蕭明淵：“讓他別著急，再等一等，很快就結束了?！?/br>
    赫連誅穿衣裳的動作一頓，有些不悅，走到阮久面前，要他給自己綁腰帶。

    他再強調了一遍：“這是我的生辰?！?/br>
    “……我知道?！比罹蒙斐鲭p手，幫他把腰帶圍起來，“我失言了?！?/br>
    赫連誅低頭湊到他面前，強硬道：“我的生辰比蕭明淵重要?！?/br>
    “知道了?！?/br>
    阮久幫他綁好腰帶，抬頭時，正巧擦過赫連誅的唇角。

    赫連誅笑了一下，彎起唇角，再親了他一下。

    “我長大了?！?/br>
    “嗯?！比罹命c點頭，抬手摸摸他的腦袋。

    儀式已經推遲了幾個時辰，從早晨到上午，兩個人過去時，太陽都起來了。

    與上回秋獵的小成年一樣，先祭了天，隨后大巫卜卦。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赫連誅跟著大巫一起上了祭臺。

    他執意如此，誰都攔不住他。

    這次的火塔修得更高，也更堅固，不會再倒塌了。

    阮久抓了一把彩色的小石頭丟進火里，等三天之后，火塔燒盡，就可以過來拿石頭卜卦了。

    現在還不行。

    他站定之后，說了兩句開場的卦詞，余光就瞥見赫連誅在看他。

    目光比身后的火塔還灼熱。

    阮久想起來的時候，赫連誅那一句“長大了”，這時想起，好像連這句話都有了些不一樣的意味。

    身后的火塔熊熊燃燒，烤得人身上直冒汗。

    阮久往邊上挪了挪，硬著頭皮把卦詞念完，就帶著赫連誅下去了。

    赫連誅從始至終都瞧著他看，像要用目光把他藏起來似的。

    隨后赫連誅帶著阮久去草原上打獵，這是鏖兀人彰顯力量的一種方式。

    赫連誅正在跨過成年的界線，體力與爆發力都在最好的時候，并且還將不斷攀升。

    他要在阮久面前，盡一切努力展現自己。

    可惜阮久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赫連誅在射下一只灰兔的時候，轉頭看向他。

    阮久拽著韁繩，騎在馬背上，在所有人都看著被射中眼睛、倒地抽搐的灰兔時，他低著頭，不知道在看哪里。

    赫連誅把長弓背到背上，一手捏住他的脖頸，一手攬住他的腰，就像是抓起獵物一樣，把他抓過來。

    阮久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騰空了。

    “赫連誅？！”

    赫連誅把他放到自己的馬背上，結實的雙臂將他困在自己身前。

    他附在阮久耳邊，低聲道：“你要選誰？”

    阮久不解：“什么？”

    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瑣事上，赫連誅不肯多說一個字：“統兵的將領?！?/br>
    阮久反應過來，連忙回頭，連眼睛都亮了：“格圖魯……如果他愿意走一趟的話?！?/br>
    赫連誅當即抬手，讓跟隨秋獵的格圖魯上前，讓他去梁國八王爺蕭明淵那里走一趟。

    格圖魯領命離開，赫連誅低頭去看阮久：“人已經過去了，蕭明淵總沒有蠢到什么事情都要你幫忙?！?/br>
    他把長弓塞到阮久手里：“你專心點，幫我拿著?！?/br>
    阮久抓緊手里的長弓，點了點頭：“好?！?/br>
    赫連誅策馬向前，還沒走多久，一行人就撞上了一匹白狼。

    侍衛們剛要上前，赫連誅卻擺了擺手，讓他們不用緊張，省得驚走了白狼。

    他握住阮久抓著長弓的手，從背上箭囊中抽出一支鐵箭，帶著阮久舉弓搭箭。

    阮久遲疑道：“這樣不行，才一支箭它會發狂……”

    他話音未落，赫連誅便松了手。

    箭矢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準準地扎進了白狼的眼睛里。

    在白狼吃痛反應過來之前，赫連誅接連發出兩支箭，一支射中白狼的另一只眼睛，另一只穿過它的腳掌，把它死死地釘在地上。

    白狼甚至來不及掙扎，也動彈不得，就倒在了地上。

    隨行眾人喝彩，說這是祥瑞之兆，赫連誅擺了擺手，讓他們去把狼給撿回來。

    隨后兩三個侍從們抬著白狼上前來，赫連誅低頭去看阮久，阮久也朝他笑了一下。

    “很厲害?！?/br>
    赫連誅很好哄的，只是這一句話，就能讓他高興了。

    “回去剝了皮送給你?！?/br>
    *

    一行人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回去，收獲頗豐，都讓底下人拿去處理了。

    赫連誅親自處理那匹白狼，就像從前在溪原時，他脫了上衣，給狼剝皮拆骨。

    阮久蹲在一邊看他弄，看見他動作利索又干脆，目光順著他手臂上的肌rou線條滑來滑去。最后他實在是好奇，便起身上前，伸手戳戳赫連誅的手臂。

    赫連誅看他，他只道：“我摸一下?！?/br>
    果真就只摸了一下，沒有多摸。

    赫連誅都還沒感覺到什么，他就把手收回去了，摸摸赫連誅剛剝下來的狼皮。

    “熱乎乎的?！比罹眠@樣描述。

    原來不是要摸他，是要摸狼皮。

    赫連誅不知道該說什么。

    阮久高高興興地摸了一會兒狼皮，抬頭看見格圖魯回來了，便問道：“怎么樣？蕭明淵那邊怎么說？”

    格圖魯笑道：“王后放心好了，事情都辦好了。八王爺也同意了?！?/br>
    “那就好?！?/br>
    “我們這幾日就整裝，整裝完畢，就啟程去梁國。咱們的人，對付英王，也是綽綽有余了?！?/br>
    “好，多謝你了?！?/br>
    這回阮久是真高興了，拍拍赫連誅的肩膀：“也多謝你了，小豬?！?/br>
    赫連誅把他搭在狼皮上的手握住，捏了捏，但是阮久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了。

    *

    還沒等赫連誅把那匹白狼全部處理好，今晚的宴會就要開始了。

    大王的成年禮當然是要大肆cao辦的，鏖兀這邊的習俗是連辦三天，宴會也要連開三天。

    還是鏖兀傳統的宴會形式，在草原上，篝火熊熊，眾人都圍坐在篝火邊，載歌載舞。

    阮久吃了兩塊烤好的鹿rou，就找了個借口，繞到營帳后邊，去找蕭明淵他們了。

    但他只來得及匆匆問他們兩句。

    “怎么樣？談妥了嗎？”

    蕭明淵頷首：“嗯，鏖兀這邊開的條件……我接受了?！?/br>
    “什么條件？”

    “第一條，讓那個格圖魯一起領兵?！?/br>
    “這一點你放心，那是我挑的人，他不會有問題的?！?/br>
    “那就好?！笔捗鳒Y道，“第二點是，事成之后，往后再稱鏖兀大王，便是鏖?；实哿??！?/br>
    他抬頭看了阮久一樣：“你也就是皇后了?！?/br>
    阮久疑惑：“??？”

    晏寧解釋道：“大王和皇帝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鏖兀先是部落，所以稱‘大王’，現在起來了，自然要計較稱呼了?！?/br>
    阮久思索著：“這樣也可以，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吧？”

    晏寧道：“我們倒不在乎這些虛的……”

    蕭明淵冷聲道：“我們倒是有在乎的份?！?/br>
    他在說反話，都已經走投無路了，不管在不在乎，都不能在乎了。

    阮久忙問：“還有嗎？”

    蕭明淵看著他：“還有第三，我們行軍，決不能帶你一起走?！?/br>
    阮久愣?。骸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