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阮久道:“我閑來無事,過來找大巫玩兒?!?/br> 他這話倒也沒說錯,他本來就是過來找大巫玩耍的。他性子好,又不摻和朝政,同旁人沒有利益沖突,旁人對他好,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阮久又對柳宣道:“你有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br> 他自自然然地同大巫揮了揮手,道了“再見”。 他跳下臺階,經過柳宣身邊。柳宣看了他一眼,他卻在與阮久擦肩而過的時候,拉住了阮久的衣袖。 阮久回頭,圓圓的杏眼瞧著他:“嗯?” 柳宣自己也覺得自己冒犯了,松開手:“我送小公子出去?!?/br> 阮久頓了頓,才點點頭:“……好?!?/br> 柳宣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大巫府了,他對府里的布局熟悉的很。 還沒走到一半,柳宣忽然道:“我不想辯解?!?/br> 阮久扭頭:“什么?” “我不想辯解,我確實……站到了太后那邊?!?/br> 阮久輕輕地應了一聲:“嗯?!?/br> “上次在溪原,我想過利用小公子,也確實付諸行動了。不過我當時可以確保小公子不會出事,只是換一個地方,來到尚京?!?/br> “可是你不能確保,如果赫連誅也跟著我回到尚京,他會不會出事,對嗎?” 柳宣抿了抿唇,很痛快地承認了:“對?!?/br> 阮久不再說話。 “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其實當時利用小公子,我的動機很復雜?!?/br> 柳宣極其坦蕩,在阮久面前一句一句地剖白自己,就像他這幾個月里做的那樣。 “當時我有一點心態失衡,我很嫉妒小公子,嫉妒小公子無憂無慮,把小公子對我的好當做施舍,我難以接受。再加上,我當時想追隨太后,所以……” 阮久停下腳步,扭頭看他:“為什么會選太后呢?是因為你覺得太后的勝算比較大嗎?” 柳宣點頭:“是?!?/br> 阮久又問:“你不喜歡呆在溪原嗎?” 柳宣好像沒能體會到他的意思:“我不想留在溪原?!?/br> “我的意思是,你在溪原的時候,一直都過得不怎么高興嗎?” 這個問題,柳宣難以回答,他沉默半晌,最后道:“我不知道?!?/br> “好吧?!比罹脫蠐项^,“那我先走了?!?/br> 柳宣又一次拉住他:“我不否認我是個貪圖權勢的人,小公子可能不太了解沒有權勢的人過的日子,我……” 我不想辯解。 阮久拍拍他的手臂,點點頭:“我就是理解你的想法,才讓赫連誅別動你的?!?/br> 否則他身份上還是赫連誅的后妃,赫連誅要動他,簡直是易如反掌。就是阮久這個王后,也有權力發落他。 要是赫連誅想動他,他在回來的路上就沒命了,哪里還能等到回尚京、投靠太后? 柳宣張了張口,換了個話頭:“小公子,等太后從行宮回來,與大王之間的爭斗只會愈演愈烈,你要是能回去,就盡早回去吧。其實太后那邊一直都準備著,你要是想假死回去,隨時告知我一聲,我可以……” 阮久原本想直接拒絕,想了想,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會自己斟酌的?!?/br> 柳宣未嘗聽不出他這就是拒絕的意思。 柳宣說了最后一句話:“多謝小公子前段時候對我的照顧。在溪原的時候,我很開心?!?/br> 只是這還遠遠不夠。 柳宣朝他伸出手,阮久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兩人就這樣握了一下手,很快就松開了。 還沒到府門前,阮久就看見門外有人正在等他。 赫連誅騎在馬上,就站在府門外正中。鼻尖上一點晶瑩的汗珠,被他用手背抹去。 阮久沒有讓他過來接自己,所以他好像是接到消息之后,才匆匆趕來的。 見阮久出來了,赫連誅一甩頭發,昂首挺胸地騎在馬上。 生怕柳宣看不出,自己是來接阮久的。 阮久同柳宣道過別,就走到他那邊去了。 阮久往邊上看了看,沒發現空出來的第二匹馬,轉頭看向赫連誅:“你來接我,就讓我一個人走回去?” 赫連誅伸到一半的手定住。 為什么阮久愣是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和他共乘一騎? 軟啾好傻。 赫連誅把伸到一半的手試探地往他面前再遞了遞。 阮久看了他一眼,才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你都多大了?!?/br> “軟啾?!焙者B誅晃了晃手。 “好吧,好吧?!?/br> 阮久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馬。 他終于上了馬,可赫連誅卻覺得,好像還是有哪里不對勁。 他回頭看看坐在自己身后的阮久,阮久極其自覺地推開他的手,握住韁繩,驅馬向前。 他終于發現是哪里不對了,阮久抱著他,而不是他抱著阮久。 但好像這樣也沒錯,之前就是這樣的。 可是他已經比阮久高了啊,不應該輪到他攬著阮久了嗎? 他已經比阮久大只了,阮久這樣抱著他,不會覺得難受嗎?他有一點難受。 赫連誅在兩重困境的搖擺之中,回到了大德宮。 * 這天下午,阮久與赫連誅窩在書房里納涼的時候,烏蘭回來稟報:“大王,柳公子出城了?!?/br> 赫連誅連頭也不抬:“知道了?!?/br> 他就是來替太后向大巫查探尚京里的消息的,只是撞上了阮久,又被赫連誅看見了,不好久留,馬上就離開了。 烏蘭走后,赫連誅似是隨口說了一句:“往后應該不會來得這么勤了,再往后,太后也分不出精神再來盯著尚京了?!?/br> 阮久專心看話本,不說話。 赫連誅坐到他身邊,挨著他:“軟啾,你怎么不說話?” “說什么?”阮久推他,“熱死了?!?/br> “太后為什么沒有精神留意尚京?!?/br> “為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焙者B誅道,“我上次在祖廟里就說過了,對大巫說的,用鏖兀話,你聽得懂鏖兀話?!?/br> 阮久當然聽得懂,但是他也知道,這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畢竟他還是要回家的,知道那么多鏖兀宮廷秘辛可不好。 其實他當時聽見赫連誅說,太后懷了攝政王的孩子的時候,嚇得都一哆嗦了。 要不是他緊緊地掐著手,他簡直要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嘴里了。 赫連誅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你可以問我,你想知道的事情,你都可以知道?!?/br> 阮久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那天晚上?!焙者B誅滿不在乎的模樣,“就是我們剛回來,宮宴上,太后暈倒的那天晚上?!?/br> 阮久蹙眉。 “你不記得了?當時我先去洗漱,然后你才去。你在洗漱的時候,他們正好詢問完夜里給太后號脈的那個太醫,就來回稟我了?!?/br> 詢問太醫,或許是威脅拷問。 阮久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他洗漱完就爬上床睡了,赫連誅好像是后來才回來的。 現在想起來他應該就是在這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順便做出了相應的安排,然后才回來和他一起睡覺的。 他當時迷迷糊糊的,也沒怎么注意到。 阮久摸摸他的卷毛:“你很難過嗎?” 赫連誅搖頭:“不會了,已經不會為這些事情難過了,不值得?!?/br> “嗯?!比罹命c點頭。 “她來鏖兀的時候,是攝政王去接的她,攝政王當時還只是一個王爺?!焙者B誅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可能他們那時候就……后來我也看見了,先王好像發現了一些端倪,所以在先王臨終之前,故意下詔,不許她改嫁。他們要把孩子生下來,就永遠不能告訴別人,這孩子的真實身份?!?/br> 赫連誅嘻嘻笑了,想說一些風涼話,顧忌著還是在阮久面前,到底沒有開口。 “軟啾?!彼麊玖艘宦?,然后從身后拿出一個圓滾滾的、金燦燦的東西,“這個給你?!?/br> 阮久定睛一看,驚喜道:“橙子!” “上次宮宴的時候,水果不太多,青杏很酸,正好夏天了,讓他們再給你帶了一點吃的?!?/br> 阮久捧著橙子愛不釋手,用手抹抹橙子表皮,深深地深吸一口氣。 赫連誅看見他這樣孩子氣的模樣,沒忍住笑:“我去拿刀?!?/br> 阮久拉住他:“不用?!?/br> 他啾地親了一口橙子。 赫連誅抱著手,看得不高興了,為什么不親他?明明是他把橙子帶回來的。 但是下一秒,阮久就兩手捏著橙子,用手把橙子給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