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嗷”地應了一聲，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彼苡辛夹模骸澳悴辉S學打牌，你還沒長大?！?/br>
    “好?！焙者B誅挨著他。

    *

    仿佛一夜回到和親前，阮久賴在驛館里不肯走，每天和朋友們玩耍。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后妃給他削水果吃。

    鏖?；蕦m里，太后不催他，倒是太皇太后讓人來傳話，明里暗里刺了他好幾次，反正阮久聽不懂，都交給赫連誅處理。

    又過了幾天，赫連誅還沒著急，阮老爺先上火了。

    “每天不是打牌，就是熬夜看話本，吃了不動彈，我看你要猝死?！比罾蠣敯阉麖拈缴限断聛?，“滾出去玩?！?/br>
    一行人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門。

    鏖兀街頭自然不比大梁繁華，走得偏僻了，還能看見現擠羊奶的、現殺獵物剝皮的，十分原始。

    但這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就算在鬼城酆都也玩得快活，沒一會兒，他們就換了面貌，抖擻精神，挽著手，串成一串，在街道上踢踏踢踏地走。

    看起來有點傻。

    他們在一個小攤子上喝鮮羊奶的時候，格圖魯忽然來把赫連誅給叫走了。

    阮久雙手捧著碗，一邊扭頭去看他。不多時，赫連誅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鏤空彩繪的木球。

    他走到阮久身邊，把木球放在他面前：“軟啾，去打馬球吧，你好久都沒打馬球了?！?/br>
    阮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羊奶：“你們這里又沒有馬球場?！?/br>
    赫連誅笑容明亮：“現在有了?！彼鹑罹茫骸白甙??！?/br>
    *

    尚京城外的馬球場，與梁國永安城外的那個，可算得上是一模一樣，簡直像是從永安城外搬回來的，就連看臺上搭著棚子的布幔都是差不多的。

    阮久就說，這幾天怎么沒看見格圖魯，赫連誅說派他出去辦點事情，原來就是這件事情。

    這幾天赫連誅見阮久不出去玩兒，只是窩在驛館里打牌，心里暗暗計較，阮久不是不愛出去玩耍的人，他只是不知道鏖兀哪里好玩。

    他應該好好照顧阮久的。

    所以他給阮久建了個馬球場。

    果不其然，阮久看見馬球場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他往前跑了兩步，回頭招手：“快，把我的馬牽來！”

    阮久高興地騎著馬繞著場子跑了半圈，才騎著馬跑回來，他下意識朝赫連誅伸出手，要搭他一程，而后才想起來，赫連誅是會騎馬的，便拍開他的手。

    “你也騎馬，我教你玩?！?/br>
    打馬球，一隊要有七個人，算上阮久的朋友們，也才六個，還差一個。

    晏寧道：“去把柳宣也喊來吧，他身上的傷應該好了，總待在宮里，想來也挺悶的?！?/br>
    阮久點頭，當即就吩咐人去請。他扭頭，朝赫連誅挑了挑眉：“這位也是你的后妃哦?！?/br>
    赫連誅不解，但這時阮久已經騎著馬走了。

    *

    同是來鏖兀和親的人，等使臣走了，就只剩下阮久和柳宣，所以晏寧想著推他們一把，讓他們熟悉熟悉，往后在鏖兀，也好相互扶持。

    不多時，柳宣便到了。

    阮久被晏寧推了一把，只能騎著馬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你會打馬球嗎？”

    柳宣搖頭：“臣不會?！?/br>
    “那正好，你和赫連誅一起學?！比罹脛傄愿廊巳狂R，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頭問道，“你會騎馬嗎？”

    柳宣又搖頭：“臣不會?！?/br>
    “??？”阮久有些驚訝，怕他是像赫連誅一樣騙自己，又問了一句，“真的不會？”

    柳宣只當他是懷疑自己，神色有些不悅：“臣出身不高，又是庶子，家中馬匹都是嫡兄弟的，臣沒有馬匹?！?/br>
    原來如此。

    晏寧又推了阮久一把，阮久只好道：“你這么兇做什么？我是說我教你嘛?！?/br>
    他朝柳宣伸出手，把人拽到馬上。

    赫連誅試圖出聲：“軟啾……”

    阮久回頭看他：“人家是真的不會騎馬，不是假裝的?！?/br>
    假裝不會騎馬的赫連誅看著阮久帶人騎馬，臉都皺起來了。

    這就是王后嗎？他簡直比大王還要大王。

    方才還說這是他的后妃呢，結果下一刻，阮久就把人拉到自己懷里去了，還是在赫連誅為他建造的馬球場里。

    柳宣雖然騎在馬上，卻挺直腰背，刻意與阮久隔開一些距離。

    阮久不覺，把住他的手：“抓著韁繩，腿夾緊?！?/br>
    赫連誅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阮久帶著別人跑了。

    壞軟啾！

    阮久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得意，讓你騙我，活該，這下碰見真的不會騎馬的人了吧？

    我手把手教到他會。

    赫連誅十分憤怒，一掌拍在樹干上。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會騎馬？

    *

    柳宣的悟性還算不錯，阮久只是帶著他跑了兩圈，便把韁繩交給他了。

    “你自己試試?！?/br>
    柳宣垂眸點頭，阮久指導他慢慢地松開韁繩，見他膽子小，不敢動，便拍了一下馬屁股：“駕！”

    駿馬撒開蹄子向前狂奔，柳宣驚呼一聲，丟開韁繩，就抓住了阮久的手臂。

    阮久接過韁繩，在手腕上繞了兩圈，勒馬停住。

    阮久怕他又要生氣，忙道：“我沒想到你這么怕，要不再來……”

    柳宣自覺失態，猛地縮回手，卻說了一句：“是我不好?！?/br>
    “嗯？”

    “我……”柳宣低頭，卻沒有把話說完。

    阮久轉頭看了一眼，朋友們都離得很遠，應該是聽不見他們說話的。

    于是他拍拍柳宣的手，讓他重新拿住韁繩：“這次是晏寧讓我喊你過來的，我本來根本沒有想起你，誰讓你總是對我冷著臉？”

    “是我不好?！?/br>
    “他們馬上就要走了，你再這樣冷冷的，往后再有什么事情，我就不喊你了。你一個人在鏖?；蕦m里，也不會說鏖兀話，我也不記得你，你怎么辦？”

    柳宣沉默，阮久追問：“知道錯了嗎？”

    柳宣點頭：“知道了?！?/br>
    阮久甩了甩馬尾，有點兒霸道：“那你說一聲‘我錯了’來聽聽?！?/br>
    柳宣回頭看他。

    姓阮的，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錯了?！绷暼粑脜?。

    “不錯?！比罹玫靡?，他這個人很大度的，只要柳宣肯給他道歉，他以后就帶著柳宣一塊玩兒。

    他嘉獎似的拍拍柳宣的肩，裝得十分老成：“以后不許鬧脾氣了?！?/br>
    柳宣繼續點頭：“嗯?！?/br>
    “那再騎一會兒，我教人騎馬可快……”

    阮久剛要松開韁繩，策馬向前，忽然又聽見柳宣道：“宮宴?！?/br>
    “什么？”阮久覺得好像是自己沒聽清楚。

    “上次、給鏖兀選和親公子的宮宴?！?/br>
    “上次宮宴怎么了？”阮久回憶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知道，那是一個不太好的宮宴，否則家里不會打發我來，所以我想法子收買了一個太監，讓他幫我把座位放到后面去，避開風頭?！?/br>
    “然后呢？”

    “然后，那個位置……你坐在上面了?！?/br>
    “我……”阮久瞪大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當時是……”

    “我知道，那個太監跟我說了，是八殿下的意思?！绷戳怂谎?，“可就是因為那一場宮宴，我坐在最前面，我才被陛下看中了?！?/br>
    “你心里怪我？”

    “是有一點兒?！绷栈啬抗?，“如果不是你和八殿下橫插一腳，我本來應該坐在最后面的位置的。我已經在準備今年春天的科舉了，就差一個月，等我中了舉，我就能把母親帶出柳府了，就差一個月……”

    他說著說著，聲音就轉小了，最后消失。

    阮久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正巧這時，蕭明淵騎著馬路過他們身邊，不清楚狀況地喊了一聲：“阮久，干什么呢？你不會教不如讓我來教……”

    阮久抬起手，一把拍上他的背：“滾滾滾?！?/br>
    他攬住柳宣，小聲道：“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哭啊?！?/br>
    柳宣雙手掩面，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蕭明淵見狀不妙，也收斂了神色，問了一聲：“他……他怎么了？”

    “我……”阮久幫柳宣掩飾，梗著脖子道，“他膽小，總是學不會，我就訓了他兩句，結果他就……哭了?！?/br>
    蕭明淵道：“哪有你這樣教人的？你這也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