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到鏖兀的第一天就不安寧,阮久和朋友們也沒有了玩樂的心思,在一塊兒待著,只是隨口說些閑話。 行兇的刺客還是沒有被抓到,驛館的巡邏加強了好幾倍。 這天晚上,他們在房里用了晚飯,再一起待了一會兒,直至夜深,才各自回房去睡覺。 四月中旬,鏖兀的天氣不算太好,夜里還有些冷。 阮久拽著羊絨毯子躺在床上,開飯與它的小狗臥在地上的羊絨毯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尾巴。 十八吹了蠟燭就出去了,房里一片黑暗。 阮久睡得正迷糊時,忽然被人推了兩下:“阮久?阮久?” 阮久醒來,還沒來得及喊,就被人捂住了嘴:“是我?!?/br> 開飯沒有叫,說明來人是他的朋友。阮久這才聽出這是晏寧的聲音。 他坐起來:“怎么了?” 晏寧從身后拿出一個東西:“你看這個?!?/br> 阮久應了一聲,剛要點起蠟燭,就被晏寧按住了:“別驚動其他人?!?/br> “好?!比罹冒咽质栈厝チ?。 白日里刺客的事情還沒完,許多人都守在“和親公主”的房間旁邊盯著,一點燈,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借著窗子里投進來的月光,晏寧手里的東西,在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阮久抱著毯子,摔回床上:“晏寧,你做什么?我……我這幾天沒得罪你吧?!” 那是一把匕首。 晏寧按住他:“我不扎你?!?/br> 阮久瑟瑟發抖:“拿遠點?!?/br> 晏寧坐到床上,把匕首拿到他面前:“你猜這個是我在哪里撿的?” “在哪里?” “柳宣房里?!标虒幍?,“他傷得有點厲害,下午的時候一直在昏睡,我在他房間角落里找到的,原本上邊還沾著血,我把它擦干凈了?!?/br> 阮久緩過神,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鋒利的刀尖,推測道:“是不是那個刺客刺傷他之后,丟在他房里的?” 晏寧反問:“如果你是刺客,你刺傷了人,會把武器丟下,自己逃跑嗎?難道逃跑的路上都不要再用匕首了嗎?” “你的意思是?” “這柄匕首的樣式是大梁的樣式,倘若這個刺客是大梁人,他為什么不在我們在大梁的時候就行刺?這樣他行兇之后,也更好逃跑?!?/br> “所以……” “根本就沒有刺客?!标虒幎ǘǖ?,“或者說,根本沒有刺傷柳宣的刺客,是柳宣自己?!?/br> “可是……”阮久蹙眉,“那道傷口這么深,他怎么能……” “傷口是很深,但是我也留心觀察過,柳宣肩上的傷口是斜著刺進去的?!标虒幇沿笆捉唤o他,讓他握在手里,“如果是一個人站在他對面,把匕首送進他的肩膀,不應當是斜的。況且,倘若那個刺客是要行刺‘和親公主’,又錯把他當做了‘公主’,那他應該刺心口,刺肩膀,多半是死不了的?!?/br> 勉強跟上思路的阮久傻乎乎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不想去和親?!?/br> 阮久恍然:“原來如此,他要是受了傷,大梁可能就會換人?!?/br> “那可不一定?!标虒幱值?,“已經到了鏖兀了,山高水遠的,怎么再換人?他要受傷,應該還沒出發的時候就動手??墒怯腊渤抢锝鋫渖瓏?,他找不到機會。我想應該是他聽見外面有人喊‘抓刺客’,就趁著這個機會,自己動手了?!?/br> 阮久嘆了口氣。 誰會想去和親呢? “我原本想問問他,但是他不肯理我?!标虒幾詈蟮?,“我想了想,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為好,畢竟他是你的‘陪嫁’不是?要是往后他再出了什么事情,你心里也有數?!?/br> “好,我知道了?!比罹觅潎@道,“你也太細心了,你是一般人嗎?你是衙門里的仵作吧?這種事情也能……” 他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兩個人一驚,迅速躺到床上。 十八問道:“小公子,你跟誰在說話呢?” 阮久給晏寧蓋上被子:“我和晏寧一起睡呢,我們說悄悄話呢?!?/br> 十八迷惑:“晏公子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我怎么沒看見?” 阮久道:“你能看見什么?你什么都看不見?!?/br> 晏寧按住他,對十八道:“你去吧,沒事兒?!?/br> 十八應了一聲,就把門重新帶上了。 阮久道:“那你就和我擠一個晚上吧?!?/br> “行?!标虒幭铝舜查?,剛要把他方才丟到地上的匕首撿起來,房門又一次開了。 蕭明淵從外邊探出腦袋:“阮久?怎么回事?我剛看見你房間的門開了?!?/br> 阮久道:“晏寧在我這兒,我們說話,把外面的人吵來了?!?/br> “你們……”蕭明淵也進來了,“我也要和你們一起睡?!?/br> 阮久:“……” 晏寧不動聲色地把匕首放回地上,踢到床底。 所幸鏖兀驛館里的床大得很,柜子里還有好幾床羊絨毯子。 蕭明淵自己給自己料理好,抱著被子就上了床。 三個人并排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又過了一會兒,仿佛他們之間有心靈感應一般,魏旭也過來了:“怎么回事?” 三個人一起扭頭,齊聲道:“我們三個說話呢?!?/br> “你們怎么這樣?”魏旭回身帶上門,“我也要!” 可惜他來得遲,床上已經沒位置了,但是魏旭就算打地鋪,也一定要和他們一起睡。 他往地上鋪了好幾層毯子,往毯子上一倒。他就睡在靠晏寧那邊,一趟下來,就隱約看見床底的匕首。 晏寧反應過來,翻下床,抱住他,把匕首擋?。骸拔遗隳阋黄鹚厣??!?/br> * 晚上說話說得太晚,次日一早,他們都起遲了。 十八進去的時候,房里橫七豎八躺了四個人。 十八不解撓頭:“這些人到底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阮久一蹬腳,把蕭明淵踹飛,蕭明淵連眼睛都沒睜開,一拽阮久身下的毯子,就把他掀飛出去。阮久掉到晏寧與魏旭之間。 “嗨!”他朝兩個人揮手,“早上好!” 四個人一通亂斗,一時間枕頭毯子滿屋亂飛,又折騰了好一陣子。 然后赫連誅也來了。 “軟啾?” 阮久頂著凌亂的頭發,從地上爬起來:“我在這里……” 侍從們連忙上前,把各家的公子扶起來。 蕭明淵的侍從問道:“殿下,鏖兀使臣正和阮老爺、魏將軍商議和親的典禮,殿下是不是也下去看看?” 蕭明淵微微挑眉:“走,下去看看?!?/br> 阮久的三個朋友都要幫他把關,梳洗一番,連早飯都沒吃就下去了,把阮久一個人留在房里。 阮久看向赫連誅:“你不下去嗎?” 赫連誅走到他身邊坐下:“我要和你待在一起?!?/br> “……” 赫連誅看著他,朝他露出明亮的笑容。 反正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好了,底下使臣再說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事。 早在動身之前,他就給鏖兀這邊傳了旨意,讓他們把事情都安排好,用鏖兀與梁國折中的禮數。 不喜梁國的祖母被他排除在外,早早地就稱病不理此事。而一心與大梁交好的母親,自然會對和親一事十分上心。 赫連誅心里清楚,自己的母親最喜歡的是梁國人,她有多恨自己這個兒子身上流淌著鏖兀的血脈,就有多愛梁國人,更何況這人是“和親公主”,是和她一樣,遠走故土,“同病相憐”的人。 她會把事情辦得盡善盡美,不會讓“和親公主”受一點兒委屈的。 阮久換了衣裳,就在房里吃早飯,赫連誅一定要黏著他,跟在他身邊,給他布菜。 阮久趕不走這只小狗,也就隨他去了。 說來古怪,赫連誅雖然喜歡跟著阮久,但絕不在他的朋友們都在的時候來找他。他只喜歡和阮久在一塊兒,他不喜歡阮久的朋友們。 阮久咬了一口奶黃包,把里面的餡兒吸溜干凈,然后看向赫連誅,隨口問道:“新來的赫連使臣是你兄弟嗎?” 赫連誅不情不愿地點頭:“是?!?/br> “你和他的關系不好?” “嗯?!?/br> 阮久和自家哥哥關系很好,所以他不太明白這其中的事情。 “為什么?” “我和他不是同一個母親?!?/br> “嗯?!比罹命c點頭,這倒是看得出來,赫連誅有點兒梁人的模樣,而那個赫連誠,就是十足十的鏖兀模樣了。 等等…… 阮久忽然想到什么,臉都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