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阮老爺心里清楚,他直接把阮久從宮里搶出來,等于是欺君犯上。 可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成功把阮久帶回家。拖得越久,事情越難。 等把阮久帶出來了,他再去請罪。 阮老爺梳洗整齊,讓小廝折了幾根荊條過來,才背上,阮鶴便過來了。 “父親要出門?” 阮老爺若無其事地披上外裳,將荊條擋住,面色不改:“嗯,去鋪子看看,怎么了?” “父親與小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阮鶴聰慧,又豈能看不出這其中有古怪?在宮中他不問,是怕耽誤了事情,而今他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把阮久害成這樣。 “不是什么要緊事,你還要養病,不要cao心這些?!比罾蠣斦f完這話,走過他身邊,不曾多做停留,囑咐道,“回去陪你弟弟?!?/br> 阮鶴回頭:“父親?” 他想起父親背阮久出宮時的場景,他站在父親身后,瞧著父親的背影。 他想,去年在鏖兀,旁人都說他死在戰場上了,父親硬是把他從尸山尸海里挖出來,把他背回家的情形。 是不是和如今一模一樣? * 阮老爺再一次進了宮。 仍是那個請罪的太監向梁帝通報:“陛下,阮青樸在宮門外求見,像是來請罪的?!?/br> 這時幾個大臣也都還在,梁帝不好表現得太過小器,只好道:“讓他進來?!?/br> 那太監引著阮老爺入了垂拱殿,阮老爺解下身上披風,雙膝落地,向梁帝行了個跪拜大禮。 他彎腰叩首,梁帝與眾臣這才看見,他的背上纏著荊條,利刺扎進rou里,衣上已是血點斑斑。 “犬子無狀,在宮中闖了大禍,草民代他向陛下請罪。今晨草民一時昏了頭,在宮中失了禮,也向陛下請罪?!?/br> 他這樣誠意十足,梁帝礙著心腹大臣都在,也不好多做計較:“恕你無罪,起來罷?!?/br> 但梁帝話鋒一轉:“朕與幾位大臣,正說到與鏖兀議和之事。鏖兀向我大梁求親,說看上了你家的阮久……” 阮老爺雙手按地,重重地磕頭:“草民子嗣不豐,膝下唯有這兩個討債鬼,是哪一個都舍不得的。望陛下開恩?!?/br> 晏老御史見梁帝臉色變了,連忙上前按住阮老爺,使眼色道:“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和親乃是光耀門楣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壞事。都知道你疼兒子,去年你家阮鶴,在西北為國作戰,不就是你把他給帶回來的?有話好好說,別這樣著急上火的?!?/br> 他這樣一說,梁帝想起阮鶴,心中對阮家也有虧欠。 年年打仗,年年用著人家的錢,還差點把人家的兒子給害死了。 阮老爺正色道:“我家那個小子,每年都把永安鬧得天翻地覆的,陛下若為國事計,只怕他更要壞了大事,還請陛下三思?!?/br> 梁帝嘆了口氣:“好罷,朕讓人把鏖兀使臣請來,你自己跟他說,行不行?”他掃了一眼底下的臣子:“你們要想幫著他的,都直接跟鏖兀使臣說,行不行?” 鏖兀派來的兩個使臣,赫連誅年幼,梁帝覺著他就是來玩耍的,不管事,所以派人請來的是阿史那。 卻不想阿史那極其頑固:“不管怎樣都好,鏖兀一定要一位姓阮的王后。阮大人,你有兩個兒子,只要挑一個送來鏖兀就行,這并不是很難辦到的事情?!?/br> “這可比阮老爺送兒子上戰場,要容易得多?!?/br> 聽見他的最后一句話,阮老爺這才恍然大悟。 這人一定是去年在戰場上與阮鶴交過戰,因此懷恨在心,他…… 他是咬定阮家不可了,從知道阮久姓阮開始。 * 阮老爺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皇宮,坐著馬車回到家。 阮老爺在書房里見了幾位掌柜,連夜清點名下資財。 翌日一早,他就再次登上馬車,去了驛館,求見鏖兀使臣阿史那。 無奈阿史那油鹽不進,說什么都只要人。 阮老爺沒辦法,最后把自家的產業留了張單子給他,讓他看著挑。如果回心轉意了,可以隨時來阮府。 也是因為阮老爺來找阿史那,赫連誅才知道,和親的事情,已經要被定下了。 他在房里摔了東西:“把阿史那給我叫過來!” 阿史那推門進來:“使臣?!?/br> 赫連誅斷然道:“我不要阮久做王后?!?/br> 阿史那卻沒有什么反應,他再重復一遍:“我說,我不要阮久做我的王后,他不喜歡,我不要勉強他?!?/br> 阿史那從懷里拿出一卷帛書:“使臣,這是太后娘娘的手諭。和親之事,由我全權負責?!?/br> 赫連誅上前拿起帛書,丟到一邊,質問道:“鏖兀究竟是誰做大王?” “當然是大王?!卑⑹纺侵皇沁@樣說。 赫連誅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自己還是太小太弱了。 天下人都知道鏖兀有一個垂簾聽政的太后娘娘,有一個掌管國事的蘇爾王。 他們都不知道,鏖兀的大王是他,是赫連誅。 他竟然弱勢到連阮久都保護不了。 阿史那撿起地上的帛書,從侍從手里接過茶杯,雙手奉給赫連誅:“使臣,其實讓阮久做和親公主,不是很好的事情嗎?既然使臣喜歡和他一起玩耍,那就把他帶回去,讓他永遠陪著使臣。有這樣大好的機會,使臣舍得嗎?” 赫連誅揚手打翻茶杯,茶水淌了一地,滴滴答答。 阿史那笑了笑,反倒是他發怒,才更加說明,他對這個建議動心了。 * 過了幾日,在阿史那的催促下,梁帝給阮家頒了圣旨。 阮久那時候還躺在床上養病,太監說,他可以等病好了,再進宮面圣謝恩。 阮鶴這才知道,自己被阮久瞞過去了多大的一件事情。 他氣得整整半刻鐘沒跟阮久說話,然后一掌把他拍回床上:“躺好養病?!?/br> 這幾天阮久在家休養,阮夫人陪著他,阮老爺與阮鶴在外面替他奔走。 可是這樣的事情,又該去求誰? 縱是阮老爺決意傾家蕩產,也沒人敢接。 * 這天上午,宮里來了人,請阮久馬上過去一趟。 那時只有阮夫人在家陪他,他說:“娘親,我就過去看看,反正鏖兀大王現在又不在這里,總不能現在就讓我和他拜堂?!?/br> 阮夫人也沒辦法,派了人去喊阮老爺回來,一邊給他披衣裳,和他說好,自己就在宮門口等他,要是過多久他還沒出來,就進去找他。 阮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娘親放心?!?/br> 他這幾天生病,瘦了不少,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阮久跟著領路的太監進去,進了他沒看見叫什么名字的宮殿。 殿中更無他人,梁帝端坐正中,蕭明淵在下邊跪著,扭頭見阮久來了,連忙拉住他的手。 梁帝抬手讓太監下去,殿門關上之后,蕭明淵道:“父皇,阮久不能去和親!他……他其實是兒臣的意中人!” 阮久有那么一瞬間懷疑人生,蕭明淵在說什么東西? 梁帝皺眉,顯然也是不信的。 蕭明淵想了想,又道:“父皇,他……他懷了兒臣的骨rou!” 阮久瞪大眼睛,他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要把自己的手收回來,但蕭明淵抱住不放:“阮久,你說話啊?!?/br> 阮久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梁帝輕咳兩聲,而后幾個太監進入殿中,將宮殿兩邊的屏風搬走了。 梁帝道:“阮久,你的桃花倒是不錯,他們都說你是自己的意中人,來求朕別讓你去和親。這幾個人里,有好幾個都說你……懷了他們的孩子,所以你到底是誰的意中人?你肚子里的……” 阮久扭頭看去,屏風后,五六個少年依次跪在地上,都是阮久的朋友,魏旭、晏寧也在其中。 ——面面相覷。 第17章 一只傻啾 這種狀況,阮久不去世一下,很難緩解尷尬。 他和跪在一邊的朋友們使眼色,用眼神交流。 他蹙眉:“你們什么時候來的?” 魏旭比了個手勢:“日出的時候?!?/br> 晏寧也比了個動作:“我更早,我日出之前就來了?!?/br> 好家伙,還是分批行動的。 阮久握起拳頭,表示自己的憤怒:“為什么不告訴我?” 魏旭用口型答道:“你不是還在生病嗎?就沒有想打擾你?!?/br> 阮久無語:“那你們做事之前能不能先統一計劃一下?順便討論一下可行性?” 魏旭道:“那我們哪知道對方都愿意來?這種事情不得越隱蔽越好,等得手了再說?再說了……”他別過頭:“認你做意中人,還是需要一點勇氣和決心的?!?/br> 阮久抹了把臉:“認我做意中人,哪里不好了?明明是你們占便宜了!” 阮久朝他揮了揮拳頭,坐在上頭的梁帝咳嗽兩聲,他才收起手。 梁帝道:“阮久,這幾位公子,還要朕的八皇子,都說你是他們的意中人,所以你到底是誰的意中人?” 阮久還沒來得及回答,魏旭迅速舉手,大聲回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