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沒多久,赫連誅從里邊探出腦袋:“軟啾!” 阮久從位置上跳起來:“不許這樣叫我!” 赫連誅伸出低低地掛著一只衣袖的手,軟了語氣,撒嬌道:“軟啾……” “你還是小豬小狗呢!”阮久走到屏風后邊,“連衣服都不會穿,小蠢蛋?!?/br> 鏖兀的衣裳大都是皮毛或粗麻制成的,不怎么漂亮,更不復雜,赫連誅搞不懂大梁的衣裳,也很正常。 偏偏阮久現在不高興,看他也不順眼。 阮久拽起另一只衣袖:“這里?!?/br> 赫連誅把手臂穿過去,阮久扯了一下衣襟,低頭幫他把系帶系上。 阮久低頭的模樣格外乖巧,他生得白,臉小,但還有些嬰兒肥,看起來就軟乎乎的。 赫連誅之前沒注意過,現在看見了,十分好奇,便湊過去看他的臉。阮久被他忽然湊過來嚇了一跳,伸手捏住他的臉:“干什么?” 赫連誅便用臉蹭蹭他的手,阮久按住躁動的“小狗”,低聲訓斥:“別亂動?!?/br> 赫連誅笑了一下,阮久捏著他的臉:“我知道你聽得懂漢話?!彼卑押者B誅捏成個小金魚:“圖魯跟我說的,你這個心機小狗?!?/br> 一聽這話,赫連誅目光一暗,終于舍得開口說漢話了:“軟啾,我不是故意的,我只聽得懂一點點漢話,真的?!?/br> “聽起來可不像?!?/br> 方才這一串話,他說得可標準了。 阮久盯著他:“跟我念?!?/br> 赫連誅點頭:“嗯?!?/br> “阮?!?/br> “久?!?/br> “阮久?!?/br> 赫連誅:“軟啾?!?/br> 阮久不說話了,赫連誅又喊了一聲:“軟啾?” 阮久拿起搭在一邊的腰帶,圍在赫連誅的腰上,然后狠狠一抽。 “軟啾死了!” 阮久轉身要走,卻被赫連誅拉住了衣袖:“軟啾,不要告訴別人我會漢話?!?/br> 阮久回頭:“那你以后不準叫我‘軟啾’?!?/br> 赫連誅搖頭:“那就讓他們都知道吧?!?/br> 他堅決捍衛自己喊“軟啾”的權利。 * 幾個伙計搬了面大銅鏡進來,赫連誅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第一身梁國衣裳。 “臭美?!比罹眠@樣說著,并且在旁人的勸阻下,屢教不改,理直氣壯,“反正他聽不懂漢話?!?/br> 赫連誅回頭。 我聽得懂! 阮久揚起頭,哼了一聲,反正你在別人面前“聽不懂”。 氣氛不是很好,一個伙計捧著托盤出來打圓場:“使臣也可以試試把頭發束起來?!?/br> 赫連誅拿起托盤里盛著的玉冠,漆黑的眼睛看向阮久,顯然是想讓阮久幫他弄,但是阮久扭過臉去不理他,徑自站起身要走:“我先回去了,衣裳有什么地方要改的,跟裁縫說去?!?/br> 格圖魯為難地喚了一聲:“阮小公子?” 阮久才走到門前,就和從外面走進來的兩個人撞上了。 蕭明淵與魏旭同他打了招呼,蕭明淵道:“剛看見你們家的馬車在下面,就知道你在這里,你來這里做什么?” “送衣裳?!比罹脝?,“你還看見我哥了?” “嗯?!笔捗鳒Y皺眉,“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能活吃了你哥?!?/br> 魏旭用手肘捅了捅他,提醒道:“你前幾天才說過阮久哥哥壞話,我們都聽見了,你說他怎么沒在西北……” 蕭明淵自覺理虧,反手懟了他一肘,但也沒有再說什么。 阮久又問:“你們兩個來這里做什么?” “本來想去打馬球的,出宮的時候被父皇看見了,父皇就讓我過來喊……”蕭明淵看了一眼赫連誅,捧讀道,“尊貴的使臣,一起去馬球場參觀?!?/br> 他問阮久:“你去嗎?” 阮久捏了捏左手,覺著不是很疼了,便點點頭:“當然去?!?/br> 于是蕭明淵讓魏旭去請人,自己與阮久就站在原地等著。卻不想赫連誅聽過魏旭傳話,拿著玉冠就走到了阮久面前。 給我扎頭發!扎好頭發才能出門。 他倒是聰明得很。 阮久看了他一眼,拿過玉冠,氣鼓鼓道:“知道了,知道了?!?/br> * 赫連誅的頭發有點硬,但正是因為有點硬,摸起來毛扎扎的,阮久才覺得舒服。 這回真要梳起來,還是有些麻煩的。 阮久挽著衣袖,用木梳蘸了蘸水,給赫連誅梳頭。 蕭明淵與魏旭抱著手,在旁邊等著,一面閑聊。 “對了,你們家沒有……”蕭明淵擺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等房中只剩下他們幾個人時,才繼續道,“你們家最近沒收到宮里的帖子吧?” 阮久問:“怎么了?” “后天有個宮宴,給鏖兀大王選王后的,請了一些官員家的公子?!?/br> 阮久想了想,搖搖頭。 他這幾日都待在家里,要是宮里有人過來,他一定會知道。 “那就好,大概父皇一時間也沒想起你們家來?!笔捗鳒Y不放心,最后囑咐了一句,“不過你也小心點?!?/br> “嗯,我知道?!比罹命c頭,咬了咬腮幫軟rou,“這個鏖兀大王……真是煩死了?!?/br> 赫連誅:??? 他腦袋一歪,看向阮久,眨了眨眼睛,試圖提醒:“軟啾!” 阮久按住他的腦袋:“別這樣看我,沒用?!?/br> 第13章 三只狗勾 赫連誅的頭發又多又厚又硬,摸起來舒服,梳起來費勁。 阮久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幫他把頭發梳好。 “好了,這下我可以走了吧?” 赫連誅起身,挽住他的手。 當然可以!一起走吧! * 驛館外,阮久走到自家的馬車邊,雙手攀住窗戶,對里邊的阮鶴道:“哥,蕭明淵他們請我去打馬球……” 不遠處的蕭明淵大聲道:“放屁,誰‘請’你???” 阮久回過頭,握起拳頭,朝他揮了揮,然后轉過頭,繼續對兄長道:“哥,你要去看我打馬球嗎?還是我們找個茶樓……” 阮鶴溫聲道:“看你打馬球?!?/br> “好耶!” 阮久隨機吩咐小廝把馬牽來,再讓車夫調轉馬車。 他回頭看見黏在自己手上的赫連誅,有些無奈:“你去找蕭明淵,是他請你來的?!?/br> 赫連誅徹底貫徹自己“聽不懂漢話”的設定,眨巴眨巴眼睛,就跟著他了。 那頭兒,蕭明淵也吩咐侍從把自己的馬牽來,又道:“再牽一匹馬給赫連使臣?!彼麕е┬⌒〉膼阂猓骸耙●R,萬一赫連使臣爬不上去就不好了?!?/br> 他話音剛落,格圖魯便上前行禮,他一面說,魏旭一面翻譯:“他說,赫連使臣不會騎馬,他已經派人去套車了,不用麻煩殿下了?!?/br> 蕭明淵十分震驚:“有沒有搞錯?鏖兀人不會騎馬?” 鏖兀是游牧部落,據說七八歲的孩童在馬背上都如在平地。 原本阮久也有點驚訝,但他為了懟蕭明淵一句,牽著赫連誅就上了前:“大驚小怪,不會就不會嘛?!?/br> “那你帶他?!?/br> “我帶就我帶?!?/br> 正巧這時,十八也牽著馬過來了。 阮久接過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朝赫連誅伸出手:“上來?!?/br> 格圖魯緊張得連鏖兀話也不說了:“阮小公子,使臣從馬上摔下來過,他這幾年都沒再騎馬,馬車馬上就套好了,還是……” “我騎馬很穩當的?!比罹贸者B誅晃晃手,讓他快點過來。 他今日穿的是牙白色的衣裳,衣上帶著的淡黃,像是日光染上去的,揮動的衣袖像是一片沾染了朝霞的云彩。 明亮又不刺眼。 鏖兀人趕著馬車過來了,格圖魯松了口氣,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赫連誅就握住了阮久的手,迅速上馬。 抓住最后時機! 阮久的雙手環在他腰兩邊,說了一聲“走了”,馬匹便緩緩地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