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島之春(二)
一世安穩喜樂太重,父親陡然丟下的半生心血壓在她的肩膀,叫人承受不住。 啟程之前寶姿已經吩咐九叔,今日回蓉島之事不要通知任何人。瞞是自然瞞不了的,不過是圖個耳根清凈。 雨聲細細,風聲卻又漸起,海面上涌波起浪,寶姿立在傘下,看著父親的棺木被工人小心地抬上汽車,淡淡吩咐道,“回府?!?/br> 老宅與寶姿記憶中的樣子并無太大分別,想必是每次翻新都刻意模仿從前的風格。幼時住過的房間里,小小的東洋人偶擺件都還放在原位。 寶姿叫來傭人把那早已褪se的人偶丟掉,又吩咐整理出母親從前的臥室。她既然回來,便不需要記得過往。許家歷代家主都不長情,父親牽掛太深,反倒成了執念。 入夜之后,雨漸漸下得更大,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更讓人心里無端端添了三分焦躁。寶姿有時差,坐在二樓書房里看了幾個小時的文件,過了午夜仍然睡意全無。 夜深雨急,寶姿更覺得屋內清冷,索x開了父親的酒柜,翻出陳年的威士忌來喝。她一向喜歡喝烈酒,更兼酒量極好,喝到后來總是愈發清醒。何世庭走進書房的時候,她已經那將瓶中的酒喝去了三分之一。 寶姿沒有回頭。 不知為何,隔了十年漫長如暗夜般的時間,她依然聽得出這腳步聲并不屬于旁人。深夜的書房只有手邊這一盞小小的臺燈還亮著,何世庭一路走來,不甚明亮的燈光中,她只看見他的影子在地板上越拉越長。 寶姿心下一片清明。這里到底是許家老宅,他竟能深夜自由出入,恍入無人之境,果然如今的何家已不可同日而語。 風吹起雨點打在玻璃窗上泠泠有聲,窗外滿院花木皆在風中沙沙作響。何世庭在書房中央停住了腳步。他從來不曾想過,與許寶姿的重逢竟會是今日這般場景。 窗外暗沉沉的雨夜無星也無月,許家老宅的書房里只亮著一盞黯淡昏h的孤燈。那nv子半躺在沙發一角,一身黑衣,半室錯落的明暗中也看得出窈窕玲瓏的輪廓。 她轉身又去倒酒,側臉線條在微光中格外jing致柔美,眨一眨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轉瞬即逝的y影。 “寶姿?!?/br> 何世庭終于開口喚她。 她慢慢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竟有一種天真悵惘的神情。記憶中那少nv明眸皓齒的影像與面前這nv子微醺中眼角眉梢的風情漸漸重疊在一起,柔和黯淡的微光里,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恍如臨水照花,脂粉不施的素顏依然眉目如畫,不曾有一絲衰老。 何世庭認得那雙眼睛。 剎那間他只覺得恍惚。二十六歲的許寶姿眼神依舊清澈,她抬起頭的這個瞬間,倒讓他想起從前那些早已無可尋覓的純真歲月。仿佛中間的這些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彼此仍是舊時小兒nv的模樣,開一支香檳,跳半支舞,已經消磨盡半日的時光。 一時間兩個人都無言。 回憶是氤氳在水汽中的昏h月se,也是纏纏綿綿的細碎雨聲。寶姿懷疑今夜的酒喝得太急,她看著已是三十歲的何世庭,心里竟有片刻轉瞬即逝的傷感。 他仍是長眉深眼的俊朗樣貌,只是眼角已隱約有了x感紋路。外面風聲雨聲蕭蕭如泣,可他立在那里,眸光深邃,其神如玉,倒讓她心里有種莫名而奇異的安定。何世庭二十歲時的溫潤之氣漸漸隱去,如今更多了三分老成持重的從容。 他父親何炳璋已經半退隱,大半生意都交予何世庭打理,寶姿一早知道外間向來視他為半個家主??上?.....父親的si與何家脫不了g系。 寶姿再飲下一杯酒,壓住心底的二分傷感與七分冷笑,或許還有一分莫名的怨懟。她到此刻才嘗出這酒中的辛辣,冰涼的酒ye自喉嚨灌下,五臟六腑都灼燒起來。心口的暖意突突地上涌,臉頰都微微發燙。 窗外,只有雨寂寞地下。 寶姿忽然想念起十年前繁星閃爍的夜空,那時花正好,月正圓,她仍是許家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不必ai他,不必恨他,不必對他百般算計。 長時無語。過了許久,寶姿淡淡地開口。 “你老了?!?/br> 何世庭聞言一怔,旋即無聲無息地笑了。這燈下的長夜永無盡頭,他在她腳邊坐下,自己倒出半杯酒一飲而盡。終于他嘆一口氣,憐惜般地m0一m0她纖長ch11u0的小腿。 “我老了?!保微瞦q點℃ò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