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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117節

第117節

    清明那天,見到趕驢馱木炭的朱十五兄弟倆時,馮賽就覺得似乎想起件事,但當時心里憂急妻女,沒工夫細想。此刻,才猛然記起來。

    那是去年夏末秋初,大概是七八月之間。這么說,那時候汪石還只是個衣食無著、到處尋活路的窮漢?短短三個月之后,他就已經至少揣著五萬貫,去陜西買便錢公據?他那五萬貫本錢是從哪里來的?跟著谷坤銷假錢賺來的?但是,假錢的利再高,就算十倍利,他也至少得銷掉五千貫假錢。而整串假錢自然銷不出去,得混著真錢才成,哪怕三比一,也得一兩萬貫。京城的大商鋪,三個月也未必能讓這么多錢順利出手,何況他?

    或者他真是從左藏庫偷來的?不對,左藏庫那庫錢是去年年底才運到京城,今年二月底才飛走,去年十一月,他已經帶著五萬貫去陜西買便錢公據。

    另外,廣寧監常年都在鑄造新錢,每一季都要運送一綱新錢到京城。孫獻為何能斷定飛走的那庫錢是年底那一綱?這個得再去問問孫獻。

    眼下先得找見那個賣木炭的朱十五,問清楚當時和他兄弟倆一起尋工的那人是否真是汪石。

    馮賽忙和邱遷一起出了爛柯寺,邱遷進城去了,他則趕到龍柳對面的川飯店,進去找見店主曾胖:“曾大哥,那兩個賣木炭的還往你家送木炭嗎?”

    “送。隔天送一回。剛還送了來,才走不久?!?/br>
    “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陳橋鎮那邊。怎么了,馮二哥?”

    “哦,我有些事要問他們?!?/br>
    “那你只能等后天上午再來?!?/br>
    馮賽卻等不得,別過曾胖,驅馬向東北邊追去。追了有三里多路,遠遠看見前面兩個人各騎著一頭驢子,后面還跟著三頭,慢慢走著。馮賽忙加鞭急趕,追上去一看,果然是朱十五兄弟兩個:“朱兄弟!”

    “馮大官人?”朱十五兄弟兩個忙跳下驢子,“馮大官人,你還好么?”

    “還好?!?/br>
    “前天我們送木炭過去,聽曾店主說您遇了事,我們兄弟兩個心里好不憂急,連我那渾家聽了,都憂得不得了,昨晚特地蒸了這些糖餅,還有這幾塊腌rou,說一定要送給您。剛才我問曾店主,曾店主又說您的家都被抄了,沒處尋去……”

    馮賽心頭一陣暖,忙道:“多謝你們,這么記掛我?!?/br>
    “怎么能不記掛?您一句話,就讓我們至少多了一倍的利,又少了多少麻煩?”

    “朱兄弟,我有件事要問你們?!?/br>
    “什么事?您盡管問?!?/br>
    “去年你們兄弟兩個和另一個人一起來找我尋活路……”

    “嗯!那是馮大官人的第一道恩情?!?/br>
    “那另一個人叫什么?”

    “姓汪,叫汪八百?!?/br>
    “汪八百?你們是何時認得他的?”

    “那會兒也才認得沒多久,我們是在街口上等人雇工時認得的,我見他性子爽快,就說到了一起。大家一樣窮,一天只能吃一頓,那一頓也只敢吃個半飽。后來聽說馮大官人最愛幫窮扶困,我們三個就一起厚著臉去求您?!?/br>
    “當時內弟帶你們去了谷家銀鋪,后來如何了?”

    “柳相公帶我們去了那銀鋪,那個管家出來相看,問了些話,那汪八百性子不太好,到人家檐下求飯吃,答話的時候卻硬聲硬氣的。那官家有些不樂意,便沒有要他?!?/br>
    “哦?谷家沒有雇他?”

    “嗯,只雇了我們兩個。把我們兩兄弟分到了玉器作。他家管人管得好不嚴厲,那些匠作師傅一個比一個兇。行動就要罵人。我們兩個又都沒做過這些精貴活計,天天挨罵,又怕萬一打碎件玉器,多少錢都賠不起,就沒敢再做下去,只干了十天就出來了?!?/br>
    “那個汪八百有沒有說是從哪里來的?”

    “他說他是江西人,原先在銅礦上做銅工、造銅錢??墒倾~礦待礦工極苛虐,又一直克扣他們的工錢,半年多都沒發放。他氣性大,受不得,就逃了出來?!?/br>
    “哦?是江州廣寧監嗎?”馮賽大驚。

    “嗯,是這個名兒?!?/br>
    “后來你們再見過面嗎?”

    “再沒見過。不過今年正月間,我們兄弟兩個送木炭到京城,看見有個富貴人騎著匹黑馬走過去。我弟弟說那是汪八百,我看著頭臉雖有些像,但汪八百怎么能富到這個地步?”

    “真的是他!”朱十六在一旁頭次出聲。

    馮賽則已經遍體生寒……

    孫獻在外面白晃了半天,走得一身疲乏,卻沒半點收獲,只能悶悶回家。才走進巷子,就見一個胖子正在和隔壁的那婦人在說笑,是黃胖。

    孫獻不由得搖頭而笑,這黃胖子只要見婦人,不論美丑,都要設法引逗兩句。他一定是查出了些什么,來尋我,被我那冷臉娘子擋在門外。不知怎么,又和隔壁那婦人蹭到一起。幸而我那娘子最厭恨他們三個,不然連她也要被掛搭上。他正笑嘆著走過去,卻猛地聽見一聲暴喝:“yin蟲浪漢!竟敢到我門上來討sao!”

    隨后,一個壯漢執著把剁骨刀,從隔壁那門里撞了出來,是那婦人的丈夫,常日在殺豬巷替人宰豬,不知今天為何在家。他暴吼著就朝黃胖沖去,一腳就把黃胖踹翻在地,舉起刀就要亂砍。孫獻看到,慌忙趕了過去,一把抱住漢子的胳膊:“蔣五哥慢著!這是我朋友!”

    蔣五回頭見是他,這才收住手:“孫小爺,你如何認得這等yin蟲?”

    “他不認得我家門,怕是敲錯門了?!?/br>
    “是啊,是??!”黃胖費力爬起來,一臉紅漲,“我只是跟這阿嫂問了兩句?!?/br>
    “實在對不住蔣五哥?!睂O獻又連聲道歉。

    蔣五這才一把將自己媳婦搡進門,氣哼哼進去了。孫獻忙也拉著黃胖離了巷子,到巷口茶肆里坐下。黃胖這才抹掉額頭脖子里的汗珠,嘿嘿笑起來。

    “你這色胖子,我若晚來一步,你的命根子恐怕已被他剁了去了?!?/br>
    “嘿嘿,色字頭上有把刀,屠夫之門莫亂敲。忘了這忌諱了。孫哥兒,這事你千萬莫要跟管桿兒和皮二他們兩個說?!?/br>
    “既做了,還怕人知道?好了,說正事,你可查出些什么了?”

    “查是查出了些東西,不過這事恐怕不好辦?!?/br>
    “哦?怎么?”

    “我估計那汪石既然不住客棧,自然是去了妓館。多虧我平日和幾個牙婆走動得親香,京城各妓館的大小事,她們最清楚。我托她們替我打問,她們果然腿快嘴快,孫哥兒,你猜怎么著?”

    “別賣迷藥,快說!”

    “那汪石不是住的哪一家妓館!”

    “什么?”

    “自從他正月來京城后,每天的確都是住在妓館里,不過不是單獨哪一家,而是每晚都換一家!”

    “那不得有幾十家?”

    “可不是?除了汴京十二奴,那門檻都是玉砌的,從不接他這種沒根底的人外,全城的妓館盡著他選。他老兄胃口比我還宏壯,也不分等色,愿意去哪家就去哪家。連城郊的私窠子,他都去了兩三家?!?/br>
    “其中沒有一家多去幾回的?”

    “沒有。一天換一家,沒重過。他出手極闊綽,那些妓館都盼著能多留他一天,可沒一家能留住。這就是有錢的好處啊,像我這種窮漢,雖然滿懷春意海一般,卻只能在人家門檻外蹭一點老光,嘗幾口老瓜?!?/br>
    “他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似乎是上個月初?!?/br>
    “不對呀,左藏庫的錢是上個月底才飛走。這中間十來天,他去哪里了?”

    “不清楚。所以我說這事情有些纏手?!?/br>
    “難道是為了弄飛錢那事,才藏匿起來了?”

    “現在還不好說,這得再繼續查問?!?/br>
    孫獻又犯起愁來,再沒話說,望著窗外出神。

    呆了半晌,卻見一個人匆匆走過,是皮二,埋著頭要往巷子里去。他忙高聲喚住。皮二聽見,停腳回頭,左眼窩竟一片青黑,神色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摸了下眼睛,才抬腳走了進來。走近時,孫獻才看清,他的左眼是瘀青,嘴角也有道破口,還鮮紅沒結痂。

    “皮二,你這眼睛?”黃胖忍著笑問道。

    “嗐!晦氣!還不是為了尋那個姓汪的!”

    “你找見他了?這是被他打的?”黃胖又問。

    “找見也好了。我招呼了不少人替我打問,倒是打問出了一些信兒。那姓汪的晚上都是去妓館住?!?/br>
    “這我已經打問到了?!?/br>
    “你不早說,也免得我挨這頓打!”

    “我倒想,可到哪兒找你去?哈哈,看來咱們上輩子一定是同胞兄弟,我也才挨了一腳,連命根子也險些不保?!?/br>
    “哦?你也挨打了?”

    “可不是?剛剛被孫哥兒隔壁的屠夫踢了一腳。我自家說出來,免得孫哥兒跟你們在背后笑我。孫哥兒,我們兩個可都是為了你的事挨的打,到時候算賬分錢,這一筆得記上?!?/br>
    “你一定又是去找丑婦人惹sao,被人家丈夫打。和查這事有屁干連!我這傷可的的確確是為查事才挨的!”

    “你這傷究竟怎么來的?”孫獻受不得他們兩個拌嘴閑扯。

    “有個夜里賣茶水的,有天瞧見汪石進了一家私窠子。就在這東城外,是個姓章的婦人,叫什么章青娘……”

    “我也查出姓汪的去過私窠子,這件功勞咱倆都有份?!秉S胖忙插嘴。

    “你讓皮二哥說!”孫獻擺手止住。

    “我想那些妓館,姓汪的只住一夜,未必能查出些什么。這些私窠子,只有京城慣熟花柳營生的人才知道門道。他一個外鄉人,才來一半個月,怎么會找見私窠子的?我就去了那個章青娘家。你們想,做這個營生的婦人,不使些手段,輕易不會松口風。我便……”

    “你又去訛人家了?”黃胖笑著問。

    “什么訛?他們這些私窠子,不入籍,不服役,不交稅錢,自然該有人去管管。我就去管了管,唬了唬,誰想她家中竟有個龜公,生得比黃哥你還胖壯,我這身子骨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于是才吃了這些虧……”

    “你究竟問出些什么沒有?”黃胖問。

    “哪里還有問的工夫?”

    “那你這傷不能記到賬上?!?/br>
    兩個人又要攀扯起來,孫獻忙止?。骸捌ざ?,你打問到的,那姓汪的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似乎是上個月上旬之后,就沒人再見過他了?!?/br>
    “他最后露面的日子很關鍵,我們得把這個查問清楚?!?/br>
    邱遷回家途中,始終念著馮寶和谷家銀鋪那樁買賣,于是先折到甕市子街,來到楚家藥鋪。

    他先在店外覷了覷,楚三官的父親并不在店里,這才走進去,請伙計幫忙喚出楚三官。半晌,楚三官才晃了出來,見是他,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拉著他走到店外僻靜處。

    “我不是說過了,咱們的賬已經結了?該走該問的,我都盡力替你跑完了?!?/br>
    “咱們兩個契書上定得清清楚楚,我給你錢,你得幫我找見馮寶。契書仍在,若去見官,你也繞不過這理?!鼻襁w已經知道,對付楚三官得硬氣一些才成。

    “那馮泥鰍不知惹了什么禍,自己躲了起來,就是神爺菩薩也找不見,何況我?”楚三官果然露出些慌意。

    “我不管。要么你把十六貫錢退還給我,要么我們去見官?!?/br>
    “我替你跑那些腿、費那些口舌,怎么算?”

    “見了官,官府自然會有裁斷。不過,咱們最好不要把這事鬧到官廳去?!?/br>
    “那你說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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