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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53節

第53節

    這時藍婆卻圓瞪著一雙老眼,滿是驚怒:“你是誰?!”

    “在下……在下名叫何渙,是府學學生?!?/br>
    “你好大的膽子!讀的那些書全讀到豬腸子里去了?竟敢裝頭扮腦,混到我家里來?”

    “老伯母恕罪,在下絕非有意欺瞞!”何渙忙坐起身子。

    “呸!”一口唾沫噴到何渙臉上,何渙卻不敢去擦,藍婆伸出皴皺的老指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痛罵,“到這時候了,你還裝出個竹筒樣兒來混賴?說!你究竟想怎么樣?”

    “我這就走……”何渙忙翻身要下床,腿傷未愈,疼得一抽。

    “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臭氣都沒散,就想走?”

    “依伯母之見,該當如何?”何渙正掙著要下床,只得頓住。

    “你這等潑賴貨,欺負我孤兒寡婦,抓你到官府,打斷你腿,揭了你皮,發配三千里外,都抵不了你這罪過!”

    何渙嚇得全身發軟,忙連聲求告:“伯母,我真的并非有意欺瞞,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受了傷,醒來就躺在你家床上。據我猜測,恐怕是你家女婿將我弄成這個樣子……”

    “什么?”藍婆頓時驚住,瞪著他,半晌才問道,“他為何要這么做?”

    “我也不知,恐怕是貪圖我家門第家業?!?/br>
    “門第家業?你究竟什么來路?”

    何渙猶豫起來,他不愿說出家世,但若不說,恐怕難讓藍婆消氣,便只得實言:“我家住在金順坊嘉會苑?!?/br>
    “嘉會苑?何丞相是你的……”

    “祖父?!?/br>
    藍婆眼睛睜得更大。

    “伯母若不信在下,可以去嘉會苑瞧一瞧,你女婿應該正住在那里扮我?!?/br>
    “好,我這就去!反正你也逃不掉?!?/br>
    下午,藍婆回來了,何渙忙又坐起身子。

    藍婆滿眼驚疑愁悶:“那爛賭貨果然在嘉會苑,我見他走出門來,雖然裝出個富貴樣兒,但那賤賴氣幾世也脫不掉。他那狗友胡涉兒也跟在身邊。我向看門的打問,說他家公子前一陣頭臉也受了傷,才剛剛好些……”

    何渙雖然早已料到,但真的聽到,仍然渾身一寒,像是被人猛地丟進了陰溝枯井里,用爛葉掩埋了一般。

    藍婆望著他,竟有些同情:“不能讓這爛賭貨這么便宜就得計,我去找人來抬著你,咱們一起去告官!”

    何渙正要點頭,心里卻隨即升起一絲不舍,不舍這貧寒但輕松無重負之身份,更不舍……阿慈……藍婆催道:“喂!你還猶豫什么?你堂堂宰相之孫,還怕他?其他的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問過媳婦了,你并沒有玷污她的清白?!?/br>
    “但……畢竟我與她同……同床了這許多天……一旦告官,她的名節恐怕……”

    藍婆一聽,也躊躇起來,氣嘆道:“唉,這倒也是……我這媳婦命太苦,怎么偏偏盡遇上這些繁難……這可怎么才好?”

    何渙鼓足了勇氣,才低聲道:“她若是……若是不厭煩我……”

    藍婆一驚:“你是說?”

    何渙抬起眼,快快說出心中所想:“我愿娶她為妻!”

    “這怎么成?”

    “只看她,若她愿意……”

    藍婆張大了嘴,愣在那里。

    話說出口后,何渙也覺著有些冒失,自己和阿慈畢竟只相處了十來天,又沒有說過話,是否自己一時情迷,過于倉促?

    自那天說出真相,阿慈再沒進來過。何渙正好摒除雜念,躺在床上,反復思量,想起祖父所教的觀人之術。祖父由一介布衣書生,最終升至宰相,一生閱人無數。致仕歸鄉后,他曾向何渙講起如何觀人,他說:“靜時難查人,觀人觀兩動,一是眼動,二是身動?!?/br>
    眼動是目光閃動之時,有急有緩,有冷有熱,有硬有柔,以適中為上。但人總有偏移,極難適中,因此,以不過度為宜。目光動得過急,則是心浮氣躁;過緩,是陰滯遲鈍;過冷,是心狠意窄;過熱,是狂暴猛厲;過硬,是冷心酷腸;過柔,是懦弱庸怯。

    至于身動,是舉止。急緩,軟硬,與眼動同。另外還有輕重之別。舉止動作過重的人,性蠻橫,多任性,難持久,易突變;而過輕的人,性狡黠,善隱匿,多偽態,難深交。

    何渙以祖父的觀人法仔細度量阿慈,阿慈當是輕、緩、柔、冷之人。

    她的輕,絕非輕浮,也非隱偽,只是多了些小心,不愿驚動他人。

    她的緩,并非遲鈍,除小心外,更因天性淡靜,不愿急躁。

    她的柔,不是柔懦,而是出自女子溫柔性情。

    她的冷,乍看似如冰霜,但絕不是冷心硬腸之人,看她這些天照料自己,丈夫雖然令她寒心,她卻不忍置之不顧,換藥喂飯時,再不情愿,也仍舊細心周至。

    這樣一衡量,何渙心中頓時豁然:我絕非只貪圖她的樣貌容色,更是愛她的性情品格。

    至于門第身世,世間擇婿擇妻,無非看重富貴二字,對我家而言,這兩個字值得了什么?我只需看重她的人,只求個一心一意、相伴終生。

    只是以他現在身份,沒辦法明媒正娶,但他想起祖父當年成親也極寒磣,那時祖父尚未及第,兩邊家境都寒窘,只能因陋就簡。父親成親,更加倉促,當時祖父遠在蜀地為官,祖母在家鄉病重,以為不治,想在辭世前看到兒子成家。母親則是同鄉故友之女,孀居在家,祖母一向看重她溫柔端敬,并不嫌她是再嫁,自作主張,找了媒人,將納采、問命、納吉、納成、告期、親迎六禮并作一處,才兩三天,就將母親娶進門來,只給祖父寫了封急信告知,祖父一向開通隨和,并未說什么。何渙來京時,祖母和母親都曾說過,信他的眼力,若碰到好的親事,只要人家女兒人品心地好,他自己做主也成。

    于是,何渙便想了個權宜的法子,只用一對紅燭,一桌簡便酒菜,完了婚禮,只在心誠,無須豪奢。

    等藍婆進來送飯時,他鄭重其事說了一遍。

    “你這是說真的?”藍婆仍不信。

    “婚姻豈敢兒戲?這兩天,我反復思量過,才敢說出這些話?!?/br>
    “你這樣的家世,婚姻能由得了你?”

    “我家中如今只有祖母和母親,來京前她們說若有好的親事,我可以自己做主?!?/br>
    “我仍是不信,你真的愿意娶阿慈為妻,不是妾,更不是侍女?”

    “正室妻子?!?/br>
    “這樣啊……”藍婆皺起眉想了想才道,“我得去問問阿慈,她看著柔氣,其實性子拗得很。上回招丁旦進來,她百般不肯,是我逼了再逼,最后說留下萬兒,要攆她一個人出去,她才答應了。誰承想招進來這么一個禍患。這回我再不敢亂主張了。你等等,我去問問她——”

    藍婆說著走了出去,何渙聽著她將阿慈叫到自己房中,低聲說了些話,始終聽不到阿慈的聲音。

    過了半晌藍婆才又走了進來,搖著頭道:“不中——阿慈說不得已嫁了兩次,命已經夠苦了,不愿再有第三次?!?/br>
    何渙一聽,頓時冷了,他只想著自己如何如何,竟沒有顧及到阿慈的心意,不但一廂情愿,而且無禮之極。

    “不過,她讓我來向你道謝,多謝你能這么看重她?!?/br>
    “她就沒有一絲一毫看中于我?”

    “她說你是極好的人,是真君子,自己萬萬配不上你?!?/br>
    何渙一聽,心又活轉:“她是極好的女子,說什么配不配得上?求老娘再去勸說勸說,何渙并非輕薄之人,這心意也絕非一時之興?!?/br>
    “我也這么說了,她說自己雖不是什么貞潔烈婦,但畢竟還是丁旦之妻,就算夫妻情分已盡,但名分還在,怎么能隨便應許別人?若答應了你,不但自己輕賤了自己,連公子的一番深情厚誼也糟蹋了?!?/br>
    “那我去找丁旦,用我家京城全部家產,換他一紙離婚書契?!?/br>
    “你真愿意?”

    “嗯!”

    “小相公,那個趙不棄又來了?!饼R全在書房門邊低聲道。

    何渙一聽,心里又一緊,看來是躲不過這人了。他只得起身迎了出去,趙不棄已走到院中,臉上仍是無拘無束略帶些頑笑:“何兄,我又來了!哈哈!”

    何渙只得叉手致禮,請他進屋坐下??蹿w不棄一副洋洋之意,實在難以令人心安,但說話間,又的確并無惡意,反倒似是滿腔熱忱。自己瞞罪應考,的確違了朝廷禁令,既然趙不棄已經知道內情,他若有心害我,何必屢屢登門?直接去檢舉,或者索性開口要挾就成。難道是想再挖些內情出來?但除了瞞罪應考,我再無其他不可告人之處??磥聿惶寡韵喔?,趙不棄恐怕不會罷休。

    于是他直接開口道:“你那天在應天府見到的不是我,應該是丁旦?!?/br>
    趙不棄略有些詫異,但想了想,隨即笑道:“你和丁旦……原來是兩個人?對……只能是兩個人……你們可有血緣之親?”

    何渙搖了搖頭。

    “那真是太奇巧了?!壁w不棄眼里閃著驚異之笑。

    何渙苦笑一下:“是啊,我自己都沒料到?!?/br>
    他慢慢講起前因后果——

    關于和阿慈的親事,經不住何渙苦苦懇求,藍婆又去反復勸說阿慈。阿慈終于答應,不過始終堅持和丁旦離婚后,才能和何渙議親。

    對何渙而言,這其實也是好事。不告而娶,于情于禮都有愧于祖母和母親。一旦泄露出去,阿慈也將背負重婚偷jian的罪名。等阿慈和丁旦離婚后,稟告過祖母和母親,再明媒正娶,才不負于阿慈。

    于是,他繼續留在藍婆家里,央求藍婆不時去打探丁旦的消息,但丁旦現在是堂堂相府之孫,根本難以接近。何渙曾想過去告官,但又怕傳揚出去,壞了祖父清譽,更怕丁旦反咬,會牽連到阿慈的名節。

    一來二去,轉眼又拖過了一個月。這短短一個多月,卻是他有生以來最歡喜的日子。

    他占了阿慈的臥房,阿慈便去藍婆屋里擠一張床。但老小幾個人,每天在一起,竟像一家人一般。不但阿慈,連阿慈家中的事事物物,何渙都覺得無比新鮮,每天幫著弄豉醬,篩揀豆子、泡水、蒸煮、調味、攪拌、腌存……都是他從未經見過的事,做起來竟比讀經書、看詩詞更加有滋味。

    而阿慈,雖然言語不多,也時時避著他,但臉上似乎有了笑意,藍婆和萬兒也都格外開心。雖然何渙自己家中也和睦安寧,但畢竟有些規矩講究,在這里,凡事都簡單松活,讓他無比舒心自在。

    趙不棄一路聽著,并不說話,但一直在笑。聽到這里,才開口問道:“你一直沒有去看看那個丁旦?”

    “只去過一次,臘月底的時候,我趁天黑進城,到了我家宅子門外,遠遠見大門關著,看不到人,等了一會兒,我怕被人認出,就回去了?!?/br>
    “丁旦賭光你家房宅錢物,你知不知道?”

    “知道。是藍伯母去打聽來的?!?/br>
    “你不心疼?”

    “家祖、家父從來不愿我貪慕錢物。我只是有些惋惜,那些錢物本該用來救助窮困?!?/br>
    “好!”趙不棄笑著贊了句,又問道,“你這一路奇遇,才過了一半,接下來,那位阿慈就變身了?”

    “這你也知道?”

    “當然,正月里到處都在傳?!?/br>
    何渙嘆了口氣。

    第七章 穿空移物術

    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芏仡U臘月轉眼過去,到正月十五,阿慈說要去廟里進香還愿。

    她和朱閣、冷緗夫妻約好了,何渙也想出去走走,他們四人便抱著萬兒一起去。只要有外人來,何渙怕被看破,便盡量沉默,能少說話就盡量少說。朱閣夫婦只是笑他病了一場,竟連舌頭都病硬,人也病木了,不過幸好沒有多留意,也就沒有察覺他的身份。

    本來打算去大相國寺,但冷緗說那里人太多,四人商議了一下,說拜佛何必擇廟宇,便就近去了爛柯寺。爛柯寺里果然沒有人,連那個小和尚弈心都出去化緣了,只有住持烏鷺一個人迎了出來。

    何渙不信佛,心里念著廟廊兩側的壁畫,上次未及細看,阿慈和冷緗去燒香,他抱著萬兒和朱閣去細賞那壁畫。烏鷺禪師為人慈和,也陪著他們,邊看邊講解畫中佛祖、菩薩、羅漢、天女來歷。

    院子中央那一大樹老梅開得正盛,這些年,天氣越來越冷,黃淮以北,已經很難見到梅花,這株梅樹卻不知有幾千幾萬朵,簇滿枝頭,一大團胭脂紅霞一般。阿慈和冷緗見到,并沒有立即進殿,一起走到梅樹邊賞玩。過了一會兒兩人竟嬉鬧起來,何渙聽到笑聲,忙回頭去看,原來冷緗摘了一小枝梅花非要插到阿慈頭上,阿慈不肯,兩人繞著梅樹追逐笑鬧。

    何渙和朱閣看著,都笑了起來,萬兒在何渙懷里拍著小巴掌直樂,連烏鷺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冷緗正追著,裙腳被樹后的鐵香爐掛住,險些摔倒,阿慈笑著回去扶住了她,兩人這才停止嬉鬧。冷緗整理好裙子,去左邊的茅廁凈手,阿慈則獨自先進了佛殿。

    何渙見阿慈進去跪在蒲團上,才拜了一拜,忽然倒在了地上。他忙趕過去,沖進佛殿扶起阿慈,但一看到阿慈的臉,嚇得手一抖,驚呼一聲,險些坐倒——阿慈竟變了另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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