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于珍不知想起什么,眉頭間籠罩著一抹愁云。 她聲音低落下來,“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何冉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么。 她從桌上拿起一張白紙和炭筆,走到于珍床邊,問:“我的素描本弄丟了,用普通的紙幫你畫可以么?” 于珍笑著說:“聽你的?!?/br> 何冉坐下來,一邊削鉛筆一邊仔細觀察于珍的五官,在心中打好草稿。 比劃片刻后,她突然發現:“你跟我以前一個病友長得挺像的?!?/br> 于珍笑起來,“是么?” “嗯?!焙稳捷p輕地點了下頭,“而且她也喜歡看威爾伯的書?!?/br> “這么有緣??!”于珍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那她現在怎么樣了?” “她……”何冉一下子張口結舌。 在何冉猶豫的幾秒鐘里,于珍很快就領會到她的意思,臉色漸漸慘淡下來。 氣氛變得尷尬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房間里只剩下鋒利的刀片行走在筆頭上單調的聲音。 那之后她們沒有更多的交流,一個安靜地坐著,一個安靜地作畫。 —— 自從上次何冉藥物過敏后,就轉用了腰穿的治療方案。 正常情況下是薛醫生親自cao刀給她做,薛醫生手法老練,很快就能結束,也毫無痛感。 但如果碰到薛醫生不在的時候,換其他醫生來cao刀,就有罪可受了。 何冉蜷縮成一團躺在病床上,背部彎曲成不自然的弓形。 可以感受到冰冷徹骨的鋼針挑破自己的皮rou,在筋骨里緩慢地深入著,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疼痛和恐懼,同時折磨著人的rou體和心靈。 即使腰部打了麻藥,大腦仍舊非常清醒,在何冉的呻吟聲中,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刻骨銘心。 最長的一次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總共換了三四位醫生才幫她做完。 結束之后,何冉精疲力竭地癱在病床上。 她克制不住身體直冒冷汗,濕透的衣服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 如果有那么一刻想要一死了之,也就只有這個時候了。 腰穿后的六個小時必須平躺在床上,不能移動。沒人陪她說話,何冉只好逼迫自己睡覺。 夜雨聲煩。 凌晨三點,何冉被擾醒之后,后半夜再不得安寧。 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又開始蘇醒作祟了,由腿部一直向上蔓延。 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腰穿次數過多,她的四肢感官逐漸變得遲鈍,起初只是出現了一絲麻木。到現在,連走路都是東倒西歪的。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個把小時,仍無法入眠。 忽聞身旁傳來一陣低低的抽噎聲,何冉側耳傾聽,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那陣時有時無的抽泣聲與潺潺雨聲混淆,不易察覺。 何冉猶豫片刻,輕喚了一聲:“于珍?” 哭聲戛然而止,幾秒之后從床簾的另一邊傳來回應:“嗯?!?/br> “你怎么了?” “……” 很久才有回音:“我沒事?!?/br> “真沒事?” “……” 何冉吃力地挪動著麻木的雙腿,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先把燈打開,然后緩慢地走到于珍床邊。 視線接觸到的是一雙紅通通的眼眶,淚光閃爍。 連續的高燒已經將一個正值年華的女孩摧殘得面黃肌瘦,眼窩深深凹陷進去,瘦得不成人樣。 何冉坐下來,問:“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幫你叫護士?” “不用?!庇谡鋼u頭,聲音低若蚊吟,“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她雙手掩面,肩膀不停地抖索,“怕死?!?/br> 于珍帶著哭腔說:“我在網上查過了,很多得這個病的人都是因為復發才死的,我覺得我也快撐不過去了……” 何冉安慰她:“別想那么多,大多數人都是被自己嚇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