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牌技
膠著的陣勢惹起了厲成渝的斗志,生平難得遇著對手,他這會子只覺得渾身都興奮非常,不由對顧南溪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陸太太這樣有趣的對手,這么著吧,下一局,我們一局定勝負,若我贏了,陸太太得答應我任何一個條件,若陸太太你贏了,隨便什么要求,你也盡可提出來?!?/br> 顧南溪把玩著手中的牌,半晌,抬起頭來,淡笑道:“好?!?/br> 厲成渝玩興大起,要玩最簡單的比大小,牌大者為勝。發牌后,他率先翻開了牌,是一個q,他揚眉,等待顧南溪出牌。 顧南溪勾了勾唇,摸出早已準備好的牌,就要換牌的瞬間,目光劃過陸庭宥,心中突然改了主意,用沒有人看到的隱蔽動作將牌藏回了原處。 牌面緩緩翻開,是j。 厲成渝志得意滿,高興地給了發牌的侍應生小費,回頭對顧南溪說:“陸太太,承讓了?!?/br> 顧南溪淺笑:“愿賭服輸?!?/br> 厲成渝呵呵笑著,點了點頭,轉而問陸庭宥:“陸太太可真是個妙人,除了我那過世的嫂子,我可再沒遇見過這么有趣的女人了?!?/br> 陸庭宥表情看不出情緒,只淡淡應了句:“厲少過獎了?!?/br> “那若我說,我的條件是讓陸太太親我一下,陸先生想必不會介意吧?” 厲成渝的一句話就像驚雷乍響,眾人心嘆,今天還真是演完一出是一出。 反觀當事人,陸庭宥只是默了一瞬,唇角旋即泛起笑意:“當然不會?!痹捯魟偮?,他轉過頭,深深地看了身側的顧南溪一眼。 顧南溪只覺得他那一眼簡直溫柔的可怖,不等她反應過來,腰間突然一片暖意柔柔而至,一個大力將她往陸庭宥的身側一帶,只是轉瞬,陸庭宥的唇瓣便印了上來。 顧南溪只覺得腦袋里“嗡”地一下變的一片空白。 耳畔是陸庭宥戲謔的聲音:“現在由我代替南溪親一下,想必厲先生也不會介意吧?!?/br> 顧南溪的第一反應是,這貨真的是陸庭宥嗎? 吃驚的不僅是顧南溪一人,厲成渝也震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旁邊不知道誰先開始起的哄“親一個!親一個!”。 厲成渝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原本只是想捉弄下陸庭宥,沒想到把自己給捉弄了。真讓陸庭宥親了,傳出去他厲成渝還怎么混! “咳咳,陸總,你這么耍詐,不太好吧?!?/br> 陸庭宥一臉無辜:“厲先生,難道你沒聽說過間接接吻嗎?” 厲成渝:“……” 最終,由于陸庭宥的阻撓,那個條件便不了了之了。 回家路上,顧南溪和陸庭宥很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顧南溪很自然地以為這件事就算是翻過篇了,回家后心情大好地洗了澡,從浴室出來時,卻發現陸庭宥正負手站在她房間里的小書架前,似乎是在等待她。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男子柔和的側臉線條,明明是偏俊秀的樣貌,卻帶著幾分棱角分明的剛毅。這個男人的身上總是有著一股強烈而獨特的氣場,即使他只是沉默著不說話,也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就在顧南溪微微失神的片刻,陸庭宥轉過身來,目光很坦蕩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趟:“洗好了?” 顧南溪用毛巾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怎么,有事?” “今天是因為千秋的車壞了,我才會帶她去那里,希望你不要誤會?!?/br> 顧南溪愣了愣,意識到陸庭宥是在向自己解釋宋千秋的事,旋即不介意地一笑:“你不用特別向我解釋,畢竟我們只是名義夫妻?!?/br> 陸庭宥的腳步頓了頓,轉過身來:“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不會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必那么針對千秋?!?/br> “原來是為的這個啊?!鳖櫮舷c了點頭,似笑非笑地,“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對于你的千秋meimei,我壓根沒存半分針對的心。只不過,女孩子的心思有時候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單純,若非遇到刻意挑釁,我是不會主動為難別人的?!?/br> 陸庭宥抬眸看她,目光沉黑平穩,沉默良久:“我明白了?!?/br> —— 傍晚,陸庭宥不在家,顧南溪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電視,當又看到那則新聞時,某些在心底壓抑許久的情緒又被翻了出來,她心事重重出了門。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許久,鬼使神差地,竟走到了新聞中所說“顏笑”的墓地。 天空中有些零星的雨絲,落在地上便不見了。沁在皮膚里,卻是透心的涼。她怔怔地看著墓碑上淺笑的人,那是自己曾經的模樣。 她微微蜷起手指,撫過照片上的人像,出事那天的情形就像噩夢一般,再次魘上她的心頭。每每想起這些,她的心就像被凌遲一樣。 好在,都過去了。 那個懦弱隱忍的顏笑,就讓她長久地安眠吧。 她將額頭輕輕抵在墓碑上,在心底默默進行了一番盛大的告別。 身后有枯葉被踏響的聲音,她心中一凜,猛然回過頭去,陰沉的天光里,厲思恒一副漠然的神情,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幾乎是下意識的,顧南溪扭頭便想走,卻在轉身的瞬間聽見厲思恒斟酌的詢問:“你……也是來看阿笑的嗎?” 心中悲憤的情緒幾乎要噴涌而出,顧南溪生生抑制了下去,緩緩轉過身來,拭了下眼角:“是的?!?/br> “我是厲思恒,阿笑的丈夫,之前在阿笑的喪禮上,似乎沒見過你,你是……” 聽到厲思恒這么問,顧南溪只覺得心里一片悲涼。她為他做盡一切,而他,連她的朋友也只能依靠喪禮來辨認。 “我叫顧南溪,是顏笑在美國進修時的同學,之前因為一點意外,錯過了她的喪禮,抱歉?!鳖櫮舷那榫w看起來很低落,厲思恒將這歸結為她為顏笑感到傷心,并沒有多想。 “阿笑生前的朋友很少,謝謝你來看她?!?/br> 顧南溪只是默默搖了搖頭,輕輕地走開。走出幾步后,她突然停下來,定定地看著厲思恒:“厲先生,你知道顏笑她……是怎么死的嗎?” 她的眼睛很平靜地對著他,沒有多余的情緒,似乎只是要求一個答案。 厲思恒與她眼神對上的瞬間,卻像是被什么擊中,那平靜的眼神背后似乎積蓄了巨大的洶涌的情緒,但到底是什么情緒,不得而知。 他的失態只維持了一秒:“警方方面的消息說……是意外車禍?!?/br> “印象中她行車一向規矩的很,居然會出現這樣的事……”顧南溪沒有說下去,她長長地嘆了一聲,嘆息中透著冷意,繼而轉身離開。 顧南溪離開后,厲思恒走到了之前她站的地方,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雨絲。 指尖留戀地滑過照片中女子的眼睛,嘴巴。 “那天那么大的雨,也不管不顧地往外跑,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在騙你,為什么還要因為一條無關緊要的新聞過去呢?” 可惜沒有人能回答他,那個總是淺淺笑著為他解除煩惱的女子,已經不在了。 掌心觸到墓碑,冰涼的觸感滲進心底。 那些事像是夢魘,一遍遍在他腦中盤桓,怎么都揮之不去。 那天他接到消息后就火速地趕回了家,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空蕩。餐廳里她做的晚餐還絲毫未動,張嬸抹著眼淚告訴他,顏笑白天就打電話問了宋默,得知他已經回到d市,忙了一下午趕著做了一桌的晚餐,本想給他一個驚喜,結果遲遲沒有等到他回來。晚上看到新聞里說新虞發生了山體滑坡,有車輛受阻,顏笑當即就跑了出去,沒有再回來。 在新橋水庫旁發現的手機已證實是顏笑的,確認顏笑的死是普通的意外后,警方恢復了顏笑手機里的數據,并將它作為遺物交還給了他。他猶豫著開了機,卻在看到通話記錄的瞬間如遭雷擊。 通話記錄里的第一個電話是打給他的,就是他在阮云笙公寓樓下聽到的那個電話,他本以為電話是被阮云笙掛斷了的,沒想到,卻是被接通了。 他不敢想象阿笑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情聽完那個電話,只知道,她心底定是無以復加的痛,就如他現在一樣。 隨著時間流逝,那些蝕骨的痛意不僅沒有復原,反而在一點一點的擴大。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盡頭,只一遍遍的,任由這些情緒肆意地凌虐。 他將臉貼在墓碑上,試圖將它捂熱,結果只是累得自己渾身冰涼,那涼意刺得他眼角酸澀,生生砸落一滴guntang的淚。只是再不會有人溫柔地替他紓解心中郁結。 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像她那樣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