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徐西臨頭晃尾巴搖地沖她壞笑:“抽我嗎?” 徐進打量了一下這人高馬大的小王八蛋,感覺揍他也是自己手疼,于是說:“我就錄下來給你們班主任聽?!?/br> 徐西臨:“……” 不愧是干律師的出身。 徐進說:“你橙子干媽回國了,最近在跟她男人鬧離婚,家里雞飛狗跳的,想把小孩送到咱們家住幾天,行不行?” “住唄,怪可憐的?!毙煳髋R無所謂地放下書包,一口答應。 “橙子”是個小名,大名叫“祝小程”,是徐外婆的干女兒、徐西臨的干媽。 兩家人是祖父輩的世交,以前關系非常好——祝小程小時候,她父母因為工作原因不方便帶她,直接把孩子送到了徐進家里養了一年多。 后來兩家人各有際遇,相隔兩地,過去年間交通也不是很方便,才漸漸少了聯系,最近三四年才重新熱絡起來。 祝小程是個大美人,漂亮得跟朵花似的,年過四十,回頭率不減當年。 只可惜其人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除了撒嬌臭美,她別無長處,連運氣也不怎么樣,嫁了個有錢人,有錢人是顆大粒人渣。 祝小程舍不下闊太太的身份,只好半死不活地維持著婚姻,維持到實在過不下去了,她干出了一件很奇葩的事—— 祝小程同志她拋家舍業,拿著人渣老公的信用卡,跑到美國禮佛去了,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這事說起來,無論時間地點還是人物,都充滿了離奇的槽點,除了祝小程,尋常人干不出來。 她人過中年,無心事業,也不愛經營家庭,和周圍的同齡人漸漸失去共同語言,不免孤獨苦悶,越發把徐進當成了自己的獨家樹洞——因為自認為在婚姻方面的失敗,她和徐進同病相憐。 每次祝小程回國,即便不回自己家,也要先抓住徐進傾吐一遍心里的孤苦。 徐進才懶得跟她同病相憐,她其實從小就很煩祝小程,每次招待此人,平時舌燦生花的徐進女士都會變成個沒嘴葫蘆,除了“嗯嗯嗯”,就是“好好好”,并且平均三秒鐘換一個坐姿,老像是尿急。 可惜她自己煩沒用,她的親媽和親兒子都喜歡祝小程。 祝小程小時候甜蜜乖巧,相比叛逆期格外長的徐進,她是件真正的“貼心小棉襖”,徐外婆養過祝小程一年多,養得視如己出,喜歡得不行。 至于徐西臨,他喜歡祝小程的原因很簡單:第一,她是個大美人,第二,大美人每次來都不空手,限量版運動鞋,手表,電子產品……喜歡什么她給買什么。 給人當親媽,祝小程不怎么樣,當干媽,她能打一百二十分——反正徐西臨拿了禮物就跑,留下聽她哭哭啼啼念經的是他媽徐進。 “對了,媽,”徐西臨隨口問,“橙子他們家孩子多大了?男的女的?” 徐進一時讓他問住了:“……對啊,我還真不知道,她沒跟我提過?!?/br> 敢情祝小程每次跟她長篇大論地哭訴,竟能從一而終地不跑題,不肯稍離她自己的孤苦,就沒提過孩子一句! 徐西臨搖搖頭,感覺投胎給祝小程當孩子,上輩子非得是惡貫滿盈不可,這輩子才會倒此血霉。 正想著,他手機響了,是個本地的固話。 徐西臨接起來:“喂?” “我,”蔡敬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來,壓得低低的,“我拿公共電話打的,跟你說個事?!?/br> 徐西臨聽見蔡敬的聲音就很開心,眼角自然帶笑地問:“怎么今天都要跟我說個‘事’,什么事?” 蔡敬:“老黃讓我業余時間幫他整理點東西,你知道的吧?” “老黃”是他們班語文老師,是個返聘的老大爺,非常慈祥,很愛惜蔡敬的才華,知道他家的情況后,就總想辦法給他找些能賺錢的事,時常讓蔡敬幫他整理稿子攢點書,任務都不重,錢給得很厚道。 徐西臨:“嗯,怎么了?” “我在老黃辦公室待了會,臨走又想起有張數學卷子落在咱們班了,就回去取了一趟,”蔡敬說,“在樓道里聽見濤哥跟六班那個大高個……” “田徑隊的李博志?”徐西臨上樓的腳步一頓,這個李博志名聲很不好,上學期還因為跟復讀班的人起沖突,在校外打架被記了處分,“說什么了?” “好像是想整竇尋,還提到了你?!辈叹葱÷曊f,“我看他今天提這個話茬的時候你挺不高興的,跟你說一聲?!?/br> 第7章 群毆 吳濤跟誰有私人恩怨,徐西臨管不著,但是還頂著他的名義,這就很不夠朋友了。 周一清早本該徐西臨值日,他拎了一袋水果一袋零食拿給組員分了,找借口說自己“鬧鐘壞了沒起來”,又嬉皮笑臉地道了個歉,把同學都哄得開開心心,都不計較他偷懶了。 完事以后,他心不在焉地翻開英語課本,隨便找了一頁,加入了念經一般“嗡嗡嗡”的大部隊,同時心里盤算著吳濤他們是怎么打算的——因為這個竇尋,他活像教室后窗戶那棵吊蘭成的精,腳下仿佛生了根,基本是長在了教室里,輕易不肯移動。 而李博志也好,吳濤也好,這幫小流氓其實就會欺軟怕硬,怎么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中、七里香的眼皮底下欺負她的心肝寶貝。 徐西臨一邊琢磨,一邊回頭看了竇尋一眼,不料居然被竇尋敏感地發現了!徐西臨還沒來得及尷尬,竇尋就惡狠狠地用眼神攻擊了他。 “cao,”徐西臨莫名挨了一記眼刀,火冒三丈地轉過頭來,心想,“誰稀罕管你,愛死不死?!?/br> 于是很快,徐西臨就把竇尋丟在了腦后,滿心都被下午的體育活動課占領了——每周一和周五下午才有一節體活課,周五那節恐怕要被月考征用,這樣一來,星期一這天的活動時間就越發彌足珍貴起來。 課間,徐西臨跑了三趟校隊,腿都跑細了,才算堵住了教練,死皮賴臉地定了個籃球場,誰知第二節課后一出門,竟然驚見七里香拎著一本教案下樓,大有不顧道義將體育活動據為己有的意思! 徐西臨扭頭就跑,三步并兩步地沖進教室:“羅冰羅冰!” 羅冰正埋頭化學作業里,對著幾個小瓶子猜猜猜,化學式寫了一半,被徐西臨嚇了一哆嗦。 “七里香下山了,”徐西臨一手撐在她桌上,飛快地說,“人民群眾需要你的保護,班長,體現你班干部責任感的時候到了……我靠,大姐,怎么還帶暗算的,擦不掉怎么辦!” 羅冰的同桌女生趁他說話,摸出一小瓶指甲油,在他搭在桌上的拇指上畫了一顆小桃心,抬頭沖他一笑:“嘿嘿,試個色?!?/br> 徐西臨無暇跟她一般見識,因為感覺已經聞見了七里香身上的“蚊香”味:“快快快,快上,靠你們了!” 七里香剛進教室,就被以羅冰為首的幾個平時學習用功的學生圍住了,一人拿著一本物理練習冊,自發地排成一隊等著問問題。 一般自習課,數學和物理老師進屋都有這種待遇,他們基本已經習慣這種粉絲見面會似的場面了,七里香也沒在意,等回答完了一堆的作業問題,抬頭一看——班里的人跑了一多半! 羅冰迎著老師的疑惑,天真無邪地回答:“不是上體活去了嗎?” 七里香:“……” 徐西臨呼朋引伴地占領了籃球場,心情十分愉悅——除了每個遇見他的人都要問一句:“團座,你指甲上畫了個啥玩意?” 在體育場外面正好遇見吳濤和李博志說話,兩個人還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換了根煙。 徐西臨抱著個籃球,手里還拎著個從器材室挖出來備用的,用籃球撞了撞吳濤后背,沖李博志點了個頭:“今天人來得齊,打全場不?” 吳濤看著他,一搖頭:“你們玩吧,我今天有事?!?/br> 徐西臨心頭頓時一陣疑惑,他們好不容易從七里香眼皮底下跑出來搶到這一節珍貴的活動課,說不玩就不玩了?別人不玩還算正常,畢竟快考試了,要復習,但吳濤可向來都是牽頭的!這跟飯桶不吃送到嘴邊的山珍,色狼推開投懷送抱的美女有什么區別? “哦,那行吧?!毙煳髋R運著球往前走了幾步,心里忽然怎么琢磨怎么不對勁,把球往手里一接,他回頭看了吳濤一眼。 正巧吳濤也在偷偷摸摸地看他,目光撞了一下,吳濤做賊心虛似的躲開了。 非常的不對勁! 徐西臨一直琢磨到了籃球場,忽然想起來,他抱著球從座位上跑出來的時候,竇尋好像沒在座位上。趕來的老成把外套往籃球架子上一搭,大呼小叫地跑來:“今天我只能打半節課的,這期的數學小黃書答案還沒出呢?!?/br> 徐西臨把一個球扔給他:“你們先玩著,我……我肚子疼?!?/br> “???”老成莫名其妙地接過籃球,“你指甲上封印了一個什么妖怪?還有你蹲廁所抱著個籃球干嘛,方便使勁嗎?喂!” 徐西臨沒理他,快步走了。 徐西臨從籃球場那邊繞回原路,遠遠地就看見吳濤跟李博志帶著幾個人往教學二樓方向走。 教二樓是綜合活動中心,一樓音樂階梯教室,二樓美術教室,三樓是常年鎖著的機房——從課程內容上看,可見整座樓都是擺設,常年人跡罕至。 徐西臨經常遲到,每次遲到都得跳墻翻柵欄、飛檐走壁地穿各種小路,對校園各處犄角旮旯之熟悉程度,能和客居此地的黃鼠狼野貓聯隊一決高下。 教學二樓對面的高一多媒體樓旁邊有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窄道,徐西臨輕車熟路地鉆了進去,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在教學二樓門口緊張地來回踱步。 還沒等他回憶起這男生是誰,就見隨著吳濤他們走過去,那男生整個人僵成了一根同手同腳的人棍,面無表情地呆立在那里,這幅呆樣不知怎么招惹了李博志,那李博志二話沒說,上前抬起一只腳蹬在了男生的肚子上。 男生直接就著身后的臺階坐了個屁股蹲,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徐西臨先是吃了一驚,本能地往前邁了一步,然而也只有一步。 他不認識挨打的,反而認識打人的,不知道這又是那幫住宿生之間哪一出的恩仇,自然幫親不幫理——選擇了冷眼旁觀。 教學二樓下面,吳濤拉開李博志,四下打量了一番,隨后用腳尖在挨打的男生身上輕輕踩了踩,彎下腰問:“你看見那小子從這上去了?” 挨打的男生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然后伸出一只蒼白的手,往樓上一指。 樓上有什么?遠處的徐西臨皺著眉順著他的手指往上一瞟,離的遠,他聽不見他們說什么。 吳濤對李博志使了個眼色,率先雙手插兜,大步往教學二樓里走去,他的跟班們跟著魚貫而入,進門時全要往地上蜷縮的男生身上招呼一下,或是一拳,或是一腳,交門票似的。 然后走在最后的李博志從兜里摸出了一個什么,甩手往男生臉上砸去,正中面門,那男生發出了一聲嗚咽,捂著臉彎下腰去。 暗器掉落在地,是一把黃銅的鑰匙。 李博志歪嘴笑了笑:“今天你可以滾回來住,下次知道怎么做人了嗎?別再用人教了?!?/br> 男生捂著臉說不出話。 李博志冷笑:“傻逼樣兒?!?/br> 然后他伸了個懶腰,追上了大部隊。 竇尋正在教學二樓格外僻靜的廁所抽煙。 平時上課的那教學樓里,有個老師使用學生廁所的時候在紙簍里發現了煙灰,于是攛掇著學校在教學樓里裝了煙霧報警器,專門抓抽煙的男學生,竇尋初來乍到,人緣奇差,也沒人告訴他,好幾次要不是跑得快,他險些被抓住。 幾次試驗后,他發現只有教學二樓這個廁所的煙霧報警器是壞的,因為人跡罕至,也沒個人修,可以放心大膽地在這騰云駕霧。 例行放松后,竇尋洗了手,塞了一顆口香糖,正要回教室,忽然從鏡子里看見了吳濤帶著一伙人從外面走進來。 竇尋把手伸進兜里,關上了mp3,緩緩的轉過身,直視著為首的吳濤,沒吭聲。 他那眼神直白而鋒利,自帶一股不好惹的氣質,跟樓下那個被人踹一腳只會唧唧叫的東西是兩個物種,吳濤一瞬間微微有點踟躕。 好在這時,身后李博志忽然出聲:“就是這小子?” 他一句話落地,仿佛是個信號,幾個人站成了一個扇形,鎖上門,把竇尋堵在了廁所中間。 吳濤應聲回頭一看,自己的班底都在,頓時覺得腰桿硬了:“就是他?!?/br> 竇尋紋絲不動地冷笑了一下。 “知道今天找你什么事嗎?”為了顯示自己不是無理取鬧,吳濤開口對竇尋羅列罪狀,“你打了我兄弟就白打了?” 竇尋開了金口,干凈利落脆地回答:“不白打,多少錢?” 吳濤:“……” 竇尋一貫以沉默寡言示人,吳濤沒想到他還有這么一副尖酸刻薄的伶牙俐齒,一時沒想好怎么接下茬顯得比較有氣勢,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