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這個人一說話,阿宴只覺得仿佛在那里聽過。 那人笑道:“我叫長隨,以前被容王囚禁在洪城的院子里,當時你還曾路過,不記得了?” 阿宴頓時想起來了:“是你救了我嗎?我這是在哪里?” 長隨呵呵笑道:“你墜下懸崖后,并沒有死,只是腦部受了撞擊,一直昏迷不醒,現在這是在我的建的竹屋里?!?/br> 阿宴聽著這個,忽而想起永湛,忙道:“我要去見永湛,他現在一定很難過,他不知道我活著,一定以為我死了吧!” 說著,就要起身。 可是她剛一動身,便覺得腿部疼痛難忍,不免震驚,忙動了動腿腳。 長隨見此,笑道:“你只是腿受傷了,骨頭都斷了,不過還好,我已經幫你接好了,如今養一段日子就行了?!?/br> 阿宴搖頭:“不行,現在永湛一定傷心欲絕,我想早點見到他。你能不能幫我?” 說著,她祈求地看著長隨:“或者你能不能派人送信給他,讓他知道我在這里,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長隨嘆了口氣,搖頭道:“他性情實在暴戾,原本該受些懲罰?!?/br> 竟然威脅他要殺了靈隱寺所有的和尚? 長隨也很無奈。 “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見他吧?!?/br> 不過長隨當然不想說的是,據說容王受不了打擊,已經變成傻子了。 誰知道還能不能恢復呢。 阿宴聽了這話,沮喪地低下頭,摸了摸肚子:“他現在不知道怎么難過呢……” 可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腿,腿被一個木板固定住了,根本沒辦法動彈的。 皺了下眉,阿宴忍不住問那長隨:“我的腿,到底要多久才能好?” ☆、189 接下來的時間里,阿宴忍耐住心中的煎熬,將那比黃連還苦的藥水喝下,每天都要努力地多吃飯菜,以便能夠盡快地恢復。 長隨說了,等她的身子骨恢復了,就帶她去燕京城。 這深山里只有這一個竹屋,也沒有其他人家,阿宴看不到別人,有時候也是寂寞無聊,便和長隨說起話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長隨對她照顧得極為用心。 到底是孤男寡女,開始的時候她還有幾分不自在,后來便放開了。 長隨這個人,每天都要念經采藥,有時候像一個修行多年的老和尚,有時候又像一個隨和的長者。 只是當阿宴提起想早點見到容王的時候,他總是堅決地拒絕,并且說必須等她身體好了再帶她去。 沒辦法,此時的阿宴身體虛弱,腿腳不靈便,實在不可能從深山里爬到燕京城去。 就這么煎熬了兩個多月,阿宴的肚子都已經凸起來了,里面的小魚兒越發游得靈動。 此時阿宴總算腿腳能自己隨意走動了,只是卻不敢多長了,時候一長,還是會有隱隱痛感。 這一日,她跟隨著長隨,走出了大山。 這大山里季節比外面要來得晚,如今兩個人往大山外走去,越是往外走,越是有春意盎然之感。 大山里還是蕭殺寒冬,走出深山,便見蕭殺枯樹開始冒出嫩芽,再往外行,卻見迎春花早已經開得漫山遍野,各樣花草樹木更是遍布山頭。 從深冬,走到開春。 阿宴拄著拐杖,小心翼翼地邁過一塊石頭,望著那清澈的溪水,以及溪水旁的桃花三兩枝,忽而想起,都過了這么長時候,不知道容王到底如何了? 她的子軒和子柯可好? 其實這兩個月來,午夜夢醒,她每每瘋狂地癡想著容王,想著兩個孩子,想著她的家。 想到如今能再見到他們了,她心中不免激動,當下越發催促長隨:“我們快些吧?!?/br> 走著時,又想起如今都是開春了,那陳姑娘也該嫁給自己哥哥了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失蹤會不會倒是把這婚事耽擱了,母親是不是因為自己而流了許多淚水? 走出大山后,長隨帶著阿宴又走了三兩日,這才看到村莊,于是他們雇了一輛牛車,就這么趕往燕京城。 阿宴這一路上,幾乎是無法入睡,她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的! 經過數日的奔波,阿宴總算是看到了燕京城的大門,她激動得淚水都要流出來了,忍不住大聲喊道:“永湛,我回來了!” 聲音一出,長隨笑著瞥了她一眼:“你自己進城吧,我就不去了?!?/br> 這一段時候,雖然長隨一直拒絕為她向容王送信,可是這個人一直對他照料有加,不知不覺間,在從重傷到漸漸恢復過來之中,她對這個人有了類似兄長和父親那樣的依賴。 當下聽他要走,竟有幾分不舍:“你要去哪里?” 長隨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回去和蕭永湛好好過日子吧,平日里記得勸他,沒事多多行善積德,少造殺孽?!?/br> 阿宴喉頭間有些哽咽,點點頭:“我知道的?!?/br> 容王其實不喜歡造什么殺孽的啊,他曾說過的,只想做一個富貴閑王。 當初他說這個的時候,自己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卻知道,其實他是對那帝王之路厭倦了,不想做了。 他并沒有什么勃勃野心,也不想南征北戰留下一片血腥,其實他就是想呆在家里,陪著她和孩子們啊。 長隨笑著點頭:“好,你去吧?!?/br> ***************** 告別了長隨后,阿宴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背著包袱,走進了燕京城的大門。 此時恰是正午時分,春日的太陽暖融融地照在城墻上,城門打開,人來人往,城門里面熙熙攘攘,叫罵之聲不絕于耳,旌旗迎風招展,金字招牌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 阿宴長出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拄著拐杖向容王府的大門走去。 一時眼中都有些濕潤,她終于可以見到她的孩兒和永湛了。 只是兩個月不曾看到,他們現在如何了,是不是已經回爬了? 想到孩子,阿宴的心都在隱隱抽痛,當下越發加快了腳步。 容王府所在的東大街距離城門頗有些距離,若是以前,她必然是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不過這兩個月雖然是帶著傷,可是時不時跟隨著長隨走動,她倒是皮實了,再者如今滿心里想著孩子和永湛,也就不覺得累了。 一時走到了容王府大門前,卻見大門緊閉,銅鎖都仿佛生銹了的樣子。 阿宴原本撲騰的心頓時冷了下來,看看四周圍,總算有一個人打此經過,她忙上前問道:“請問,你可知道這容王府里的人去了哪里?” 那人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罷了,聽她這么問,上下打量了一番,卻見她臉上有臟污,衣衫破舊,又拄著拐杖背著包袱,馬上便覺得這是哪里來的乞丐。 當下頗為鄙夷地道:“這里是容王府的大門,你要個飯,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快些走吧!” 阿宴哪里肯走,卻追著問道:“我是來投親靠友的,這到底是怎么了,煩請貨郎大哥給說說?” 那貨郎被她糾纏不過,只好道:“聽說是容王妃沒了,容王瘋了,被接進宮去養病了?!?/br> 瘋了? 阿宴聽著,心中一緊,忙問那貨郎:“這位大哥,你可知道容王家的兩個小世子現在在哪里?” 貨郎頗有些不耐煩:“人家王府的事,這我哪里知道!” 說著,便提著擔子走了。 阿宴無法,便想著先去鎮南侯府自己娘家,誰知道到了娘家,卻見這里也是大門緊閉,仿佛許久不曾有人走動。 又找了人打聽,這才知道,母親自從得了噩耗,便臥床不起,哥哥心痛難當,愧疚之下,便帶著母親去別處養病去了。 此時的阿宴,無可奈何,想著如今只能設法進宮去了。 可是到了宮門前,那守門之人哪里讓她進去呢,她說自己是容王妃,別人不過是嘲笑她是個乞丐瘋婆子罷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這世上怕是只看衣服首飾才認得那身份,如今自己這身行頭,確實不像容王妃。 更何況,世人都知容王妃已經死去了,自己突然出現,別人哪有信的道理? 阿宴當下便開始想著,自己該去尋哪個認識自己的,讓他設法幫自己進宮? 正在這街邊游蕩著,遠遠地便聽到有車馬而來,阿宴忙看過去,卻從那馬車插著的旗子上,認出這是威遠侯家的馬車。 她心中一喜,忙過去。 可是這里行人眾多,如此當眾攔車也實在不像話??? 沒辦法,她只好跟隨在威遠侯的馬車后頭,緊隨而去。 片刻后,威遠侯到了家,便下了馬車。 阿宴趕緊趁機跑上前,口中道:“侯爺,我有事相求?!?/br> 威遠侯剛一下山,就這么見一個衣衫破爛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免問道:“你是何人?” 他話剛落下,便擰起了眉,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宴。 雖然如今阿宴一臉的臟污和不堪,可是那水潤的眸子,那清秀的輪廓,只一眼,便能認出了。 他頓時覺得自己見鬼了,抬頭看了看太陽,凝重道:“阿宴,你沒死?” 阿宴忙上前,看看左右,低聲道:“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威遠侯此時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當下忙點頭:“好,好!” ************************ 威遠侯將阿宴帶到了書房,聽她講述了這兩個月的經歷,當下他也是感慨萬分。 “永湛因以為你沒了,整個人都變了,如今每天住在宮里,就跟個孩子一樣,呆傻得厲害。我這是才從宮里看了他回來呢。若是他知道你竟然沒死,還不知道會如何高興呢!你且先去梳洗一番,我這就帶你進宮去見他!” 阿宴一聽這個,忙壓抑下心間的激動,連連點頭。 路上,自然又問起兩個孩子,原來如今兩個孩子也都在宮里,仁德帝命人好生照料著呢。 一時阿宴換上尋常衣衫,就這么跟隨威遠侯進宮。 這邊仁德帝聽說威遠侯去而復返,當下也沒說什么,便命人進來了。 待威遠侯進來,卻是帶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又是低著頭的。 他揚眉,淡道:“今日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