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既然這個世上注定依然沒有你,那我為什么要留在這里。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為我筑造法臺了。 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 仁德帝是在顧松之后上的山,他先是遇到了容王身邊的暗探,并得知了消息,當聽說容王沖上此山的時候,頓時明了。當下忙追上這個山頭,可是當他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 顧松怒吼著和曼陀公主戰作一團,以手作掌,瘋狂地劈向曼陀公主。 曼陀公主渾身是血,被打得狼狽至極。 容王茫然而絕望地望著那山澗。 他心中一沉,意識到事情不妙,縱身躍向容王。 容王就在這個時候,縱身躍下山崖。 仁德帝長臂一伸,烈烈風中呼嘯,他抓住容王的衣袖,將他拽回。 容王去勢甚猛,驟然被仁德帝所阻擋,兩個人險些都站不穩,他也不看這是誰,劈頭就是一掌。 仁德帝見此,怒極,抬起拳頭,迎上容王,一邊格斗,一邊縱身一躍,擋住了容王跳下懸崖的去路。 可是容王武功極為高強,并不在仁德帝之下,此時又是在極度瘋狂之中,如此一來,仁德帝竟然應付得極為艱難。 于是仁德帝對那四周早已愣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侍衛沉聲低吼道:“還不快來!” 眾侍衛這才反應過來! 皇上和王爺打架了,他們要上前助陣! 于是一行人等,齊齊上前,將容王團團圍住,徹底阻擋了他跳崖的念頭。 雙眸仿佛染血的容王,認出這是自己的皇兄,他厲聲道:“讓開!” 仁德帝威嚴而傲然的眸子冷望著他:“你瘋了嗎?” 容王眸中異常冷靜,冷靜得可怕,陰沉得瘆人。 他平靜地道:“皇兄,你保重身體。永湛只能輔佐你到這里了?!?/br> 仁德帝挑眉,黑沉沉的眸子壓下來:“你這是要尋死?” 容王迎視向自己的皇兄:“怎么,難道我連想死都不可以嗎?” 兩世為人,他竟然都要眼睜睜地看著她那么死去?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這么無能的自己,為什么不可以去死? 這個世上,其實最簡單的事就是死了。 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想了。 最幸福的人,就是那個死了的人。 仁德帝冷怒的眸子盯著自己的弟弟,沉聲道:“不能?!?/br> 說著,命一旁包圍過來的眾侍衛:“擒下!” 一時之間,眾侍衛紛紛放下刀劍,赤手而來,瞬間形成人墻,將容王包圍在其中。 沒有人敢拿著刀劍,是因為怕傷了他。 容王忽而間悲愴襲來,一下子所有的異常冷靜全都消失殆盡,那種壓在心底的悲痛絕望瞬間發酵,彌補全身,他痛得幾乎不能喘息,平生第一次對著仁德帝嘶聲低吼,怒道:“我要去陪著阿宴,她膽小,她怕黑,我不要讓沈從嘉陪著她,我要下去!讓我下去!” 可是他話音剛落,仁德帝抬手,就那么用有力的大手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巴掌。 容王兩輩子都沒挨過這樣的巴掌,此時迎頭這么一巴掌,他俊美的臉龐頓時印上了一個紅印。 仁德帝可真是用盡了十成十的力氣。 他冷厲地盯著自己的弟弟,居高臨下,威嚴鏗鏘:“我把你從小撫養長大,教你讀書,教你武功,費盡心血,好生栽培,難道就是為了有一天,你要去為一個女人陪葬?” “你不要忘記你還有兩個孩兒,難道你連他們也不顧了嗎?如果你死了,蕭永湛,我是不管幫你養孩子的!以后就我還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父王是一個多么懦弱無能的人!” 容王聽到孩子,一時想起家里那兩個軟糯而調皮的小家伙。 那可是阿宴最寵愛的寶貝啊。 仁德帝見容王兩眸發呆,知道他聽了進去,忙又冷厲地道:“這是你的王妃留下的兩個孩子,現在你的王妃死了,你連她留下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 容王聽得這話,依舊呆呆地站在那里,黑暗之中,他不言不語,整個人猶如木雕一般。 仁德帝見此,擔憂地握住他的手:“永湛?” ******************** 顧松沒有殺死曼陀公主。 他生擒了她。 現在,他的meimei已經沒有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向母親交待,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交待。 而當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引起,因為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情愫引起,他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顧松,就沒有辦法原諒這個女人。 他并不是會和一個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可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千刀萬剮也沒有辦法讓他釋懷。 所以他狠狠地將她擒下,用比虎狼還有充滿戾氣的眸子盯著她:“曼陀,如果我沒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那我顧松就去死?!?/br> 曼陀公主渾身是血,嘲諷地沖著顧松笑:“她到底有什么好,為什么能讓你如此呵護?只因為她是你的meimei?我討厭她,討厭她嬌滴滴的樣子?!?/br> 也羨慕。 當然更恨。 恨那個因為救meimei而欺騙自己的顧松,也就恨這個meimei。 顧松狠冷地望著她,冷笑道:“她固然是沒什么好,不過卻比你好一萬倍?!?/br> 說完,他搖了搖頭:“不,我錯了,你根本不配和她比?!?/br> 只這一句,曼陀公主的心就已經成灰。 可是顧松卻又道:“世間怎么會有如此自以為是的女子,竟要和我的親妹子來比較呢?” 他犯過的錯誤,就不會犯第二次。 顧松擒拿著曼陀公主,跪在了仁德帝和容王面前,請罪。 仁德帝漠然掃過顧松和曼陀公主,淡道:“將此女子帶回營帳,嚴加看管?!?/br> 容王呢,則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他就那么低著頭,仿佛傻了一般,眸中也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更沒有喜怒,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 仿佛,他本就是一座雕刻的石頭。 ********************** 到了第二天,仁德帝派了兵馬在附近山澗里尋找。 一直找了五天,下面的人過來稟報,說是只找到了一些破碎的衣料,溪流旁的隱約血跡,還有一個發釵。 發釵被呈上來,卻見那釵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可是握在手里,仔細觀摩,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刻工是頗有功力的。 這是宮里面流出來的東西。 仁德帝望著那金釵,一時想起那個伴隨在自己弟弟身邊,有著一雙清亮濕潤眸子的女人。 他也是不由一聲嘆息。 或許,終究是永湛沒有那個福分吧。 此時耽擱了這么幾日,容王派出去攻打北羌的兵馬已經班師了,此次大獲全勝,俘虜北羌族人四百二十六人,其余之人,盡皆逃往北羌之北的荒漠一帶,那里滴水沒有,生存極為艱辛。 北羌,算是徹底成為流亡之族了。 當仁德帝把這個消息告訴容王的時候,容王依然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那么漠然地睜著一雙黑眸,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不喜不怒,無悲無歡。 仁德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溫聲道:“走,我們回去吧,回去你看看子軒和子柯?!?/br> 仁德帝是希望兩個可愛的娃兒能喚起弟弟對昔日的回憶,并幫助他從悲愴中走出來。 可是他失望了。 回到了燕京城后,容王只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就別過臉去,再也不看了。 他拒絕去看任何和阿宴有關的人和事。 于是容王府他也沒辦法住下去了。 仁德帝沒辦法,也不放心,只好讓他暫且住在宮里。 開辟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供他住著,又讓人仔細伺候著飲食,當然更有御醫每日前來診脈。 御醫說,這是心病。 也有的說,容王這是瘋了。 說容王瘋了的御醫被仁德帝降了級,斥責為庸醫。 說容王這是心病的御醫,被仁德帝下令趕緊開藥治病,不然以后也是庸醫。 漸漸地,滿燕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那個曾經少年英俊意氣風發權傾天下的容王,他瘋了。 也不是瘋,他不打人不罵人,應該說是傻了。 因為他的王妃死掉了,他就這么傻了。 仁德帝有一天下朝后,前來看弟弟。 結果一進門,他就看到眼看著已經弱冠之年的弟弟,正蹲在那里,默默地望著一群螞蟻。 他忽而就想起,小時候的永湛,也愛蹲在那里看螞蟻,一看就是一整天。 眼眸中忽而一熱,他深吸了口氣,過去,也陪著他蹲在那里。 “永湛,你在看什么?”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這么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