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阿宴點頭笑:“說得原本是呢,我們正經人家出身的姑娘家,自然是懂得禮義廉恥怎么寫的?!?/br> 這嫣兒姑娘到底是姑娘,面皮薄,一時羞得低著頭,咬著唇,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邊正說著話時,就聽到侍女來報,說是陳家姑娘的船已經到了渡口,此時派人去接了,月末一炷香功夫就該到驛站了。 阿宴聽說,只稍等片刻后,估摸著時間應該是到了,便帶了眾侍女前往驛站門口親自迎接。 在驛站等了月末一盞茶功夫都不到,遠遠地看著一個青油馬車駛過來,前后擁簇著自己派過去的侍衛并丫頭婆子等,阿宴知道這就是了。 待那青油馬車停了下來,一個姑娘便被扶著下了馬車,這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生得嫻靜雅致,輕淡若素,如今下了馬車,她一眼看過來,約莫知道這站在中間的便是容王妃,也就是她未來的小姑子了。 當下心中有些意外,雖說是未來小姑子,可是以她容王妃之尊,竟然親自到驛站門口來接,難免受寵若驚,當下清淺一笑,上前按照規矩行了大禮。 阿宴忙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姑娘何必行那些虛禮,如今天冷,咱們還是快進屋去吧?!?/br> 這陳姑娘閨名是叫挽凝的,此時挽凝品度阿宴音容笑容,便越發覺得她是個好相處的,身為王妃之尊,卻毫無半分架子,當下想著若是自己將來嫁過去,那婆母也應該是好相處的吧。 一時心里也是喜歡,便淺笑著,陪了阿宴一起進了驛站。 這兩位未來姑嫂相見,先是寒喧一番,原來這陳挽凝姑娘自小在外婆家長大的,如今外婆年邁,她想著明年開春便要離家了,是以特特地要去洪城外婆家看望,聊表孝心。 如今走到半路,卻是江上眼看就要結冰,無奈棄船從陸路,不曾想就這么巧遇了容王妃一行人。 阿宴笑道:“都是親戚,如今我們一道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br> 陳挽凝聽著,自然是淺笑一聲,面上些許紅暈。 接下來幾日,阿宴每日都有陳挽凝陪著說話解悶,也恰好這陳挽凝最是個能哄著娃兒開心的,。兩個小家伙竟然都喜歡她,于是幾日之后,阿宴和這未來嫂子已經打得火熱,熟得都可以開玩笑了。 如此下來,她也看出來了,這未來嫂子性子可真真是個平淡的,仿佛凡事兒都不放在心上,只知道平靜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尋常時候,一卷書,一盞茶,她便滿足了。 阿宴見此情景,不免嘆息,想著怪不得上一輩子那永湛的后宮之中,唯獨這個陳側妃過得最為安逸,其實是性子使然。 此時她也越發有些期待,如果自己哥哥那剛硬的性子,遇到這么一個淡然如水的女子,不知道會如何? 由于這幾日容王實在是忙,阿宴左右也無事,偶爾便想起那品玉和含香來,于是便問起素雪這二人的情景。 素雪聽了,卻是笑道:“這兩個人,王妃見到,怕是都認不出來了呢!” 阿宴微詫:“這才幾日,她們怎么了?” 素雪想起昨日個那二人的情景,笑道:“她們自小學得都是奉迎來往的事兒,如今派去洗衣,咱們府里那婆子一個個可都不是好說話的,活兒重,這天又冷的,沒幾天那臉那手都皴得不成樣子了。要說起來啊,之前看著倒是一股子妖媚味兒,如今沒了外面裹著的那層皮,穿著下人的粗布衣服,那個模樣,實在是連咱房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如呢!” 一時旁邊的一個小侍女,恰好今日也見過那兩個人的,便不由笑道:“今日個,這兩個人竟然悄悄地想過來咱們院子這邊,口上涂著紅,看樣子倒是尋覓什么事呢,結果被婆子揪回去,打了一頓呢,把她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阿宴其實對這兩個女人也不太在意了,說到底這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如今把這么兩個玩意兒和容王扯上關系,她想想都覺得玷污了他那清貴的模樣呢! 此時聽到這兩個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也只是笑笑。 若說初見她們二人時,心里還有一絲不安,如今是徹底煙消云散了。 至于那嫣兒姑娘,聽說暗地里還打聽過那品玉和含香那兩個人的下場呢,她身邊的丫鬟自然是添油加醋地說了,頓時這嫣兒姑娘也是嚇得不輕,據說臉都白了。 從這天開始,她倒是也安分了一些,只是偶爾會派人過來問問,到底什么時候去洪城啊。 若說一開始,阿宴看著敬重平溪公主的處事,看著平溪公主的面子,對她還是以禮相待的。如今呢,卻是打心眼里不屑,于是也只是派個人過去,隨意將她打發打發,平日里只是和陳挽凝說話,對于這嫣兒是連搭理都不曾的。 而容王呢,則是忙得前腳不著后腳的,總算是命人把賬目全都查了一個遍,順便把那位知同大人家里私藏的五萬兩紋銀也給挖出來了。這事兒干得迅雷不及掩耳,以至于所有的人都不曾防備,就這么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局勢大定,他開始大刀闊斧,整治這府衙里的大小官員,該降職的降職了,該升官的升官了。原本的知府貶為了知縣,原本的通判升職為了知府。一時之間這平江城里有人怨聲載道,有人叫苦連天,當然也有人拍手叫好。 也有不長眼的,又把注意打到了他的后院,送金銀的送財寶的還有送美女的,一個個的都拼命地鉆縫子。 阿宴這幾日收到的拜帖幾乎都能堆一桌子了,不過她卻是連看都懶得看,知道這些全都是另一個知府夫人,當下命人直接扔掉拉倒。 而容王呢,則是先將那些東西全都收下,然后在某天早上,忽然招來了本府衙還沒入獄的所有官員,將那些金銀財寶并美女,全都放在大門口,任憑眾人圍觀。 至于那兩個已經被磋磨成粗糙洗衣女的品玉和含香自然也在其中,她們低著頭,努力地想掩蓋住自己皴裂紅腫的臉蛋和手,可是卻怎么也遮不住。 周圍人見容王竟然將這些金銀財寶都展示出來,也都嚇了一跳,有送禮的滿面羞愧瑟瑟發抖,有那沒送禮的自然是幸災樂禍地想慶幸,也有是老百姓來圍觀的,便開始指指點點。 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品玉和含香,她們瑟瑟地低著頭,想躲到人后面,可是她們二人卻實在是太招眼了。 “這是哪個不長眼的,若說送個絕色的也就罷了,如今卻送兩個洗衣女過去,這送禮得也是絕了!” “其實要說起來,那兩個論起身段倒是上好的,只是那臉上,實在是看著寒磣!” 品玉和含香聽了這話,幾乎是氣得發抖,她們自小都是被人夸姿容上等魅惑眾生,什么時候被人說過長得寒磣了! 偏偏這驛站前的人是越聚越多,她們想躲都沒處躲,只好在那里苦苦忍著。 而凝兒姑娘不知道怎么也聽說了這個事兒,她身邊那侍女桃紅,吐沫橫飛地向她描述了那兩個“賤蹄子”的可憐情狀,她聽了后,臉都發白了,低聲道:“這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侍女桃紅聽了,不以為然地道:“不過是想勾搭我們殿下的下賤蹄子罷了,哪里值得同情!尋常好人家女兒,誰會干這事兒??!” 凝兒姑娘低著頭,頓時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自此之后,她做事越發小心謹慎,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至于王妃,她更是不敢見了。晚上做夢的時候,甚至還會忽然驚醒。 驚醒之后,一個人坐在那里呆了半響,擰著眉也不知道想什么。 這件事,很快被匯報到了容王面前,容王眸中淡淡的,吩咐桃紅道:“來了這么久,連個消息都沒打聽到,也難為她了,你去給她說點消息吧,也好讓她交差?!?/br> 桃紅聽了,忙恭敬地道:“是?!?/br> 容王語氣涼淡地吩咐道:“咱們過兩天就要去洪城了,走官道,去了后住在驛站。到時候會把所有的官員請過去見一面。先說這些吧?!?/br> 說著這個,他不由想著,自己在平江城做的這些事,應該是很快傳到了距離此地三日路程的洪城,洪城的大小官員一個個戰戰兢兢地怕著戰戰兢兢地等著自己前去呢。 至于那位他要吊的大魚,這個時候怕是瞧著脖子等消息呢。 桃紅聽著容王這些話,點頭,恭聲道:“奴婢明白?!?/br> ☆、164|163.161.160.158. 9.6 這幾日阿宴只和陳挽凝時常一起說話,難免冷落了容王。開始的時候還好,他也忙著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到這一日,他忽而挑眉問道:“為何總是不見王妃的影?” 一旁素雪只好笑著道:“王妃去和陳姑娘說話了?!?/br> 陳姑娘? 容王很快想起,這就是上輩子他那個只打過一兩次照面的側妃了。 要說起來,這也是他后宮之中唯一得了善終的女子了吧,記得她后來一直在后宮之中自己種花種草的,也樂的自己不過去打擾。 容王欣賞她的品性,于是對她的封賞也算豐厚,過年過節也不曾虧待了她。 這一世,她能嫁給顧松那么一個熱血男兒,成為鎮南候夫人,這也是算自己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只是,他既如此厚待于她,卻也看不得自己的王妃整天圍著她轉的。 當下,容王便瞇著眸子,淡淡地吩咐道:“去請王妃回來吧?!?/br> 他一個人坐在那兒品著茶,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見阿宴婀娜著走進來了,見了他便是帶著笑:“你可算忙完了?” 這幾日他干的那些事,動靜實在太大了,以至于驛站門口那熱鬧得都能趕集了! 容王點頭,淡道:“嗯,再不忙完,怕是王妃都要跟著別人跑了?!?/br> 阿宴聽著這話實在是不像話,抬手將手里的帕子扔過去,笑著斥道:“胡說什么呢!” 容王接過那帕子在手,清冷的臉龐也是笑了:“準備下,明日咱們就去洪城?!?/br> 話音一頓,他眸中透出一點意味不明:“有人怕是等了我們許久了呢?!?/br> ******************** 這一日,一班人等開始收拾啟程前往洪城了。因這一次既有嫣兒姑娘,又添了這陳挽凝,卻是不好容王再和阿宴同乘。 于是這一次是容王在外面騎馬,而阿宴帶著兩個孩子,陪著兩位姑娘家在馬車里坐著。 幸好這容王府的馬車寬敞舒服,多坐幾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這一路上,陳姑娘一直逗著子柯玩耍,她生性沉靜,如今卻是喜歡子柯這般頑皮活潑的娃兒。 而阿宴則是摟著子軒,嫣兒姑娘呢,便在一旁看著。 因陳姑娘和阿宴沒事就逗弄著兩個娃兒,倒是顯得冷落了嫣兒姑娘,這嫣兒姑娘自從那日被朱桃說了一番后,行事小心謹慎了許多。 只是如今看著陳挽凝和阿宴說說笑笑的,她便有些不喜,想著同樣是客,她怎么就討了容王的喜歡呢? 于是便試探著插口道:“如今陳姑娘要去洪城外祖母家,怎么也不見族中兄長接送?” 這話都是戳中了陳姑娘的痛楚,低頭笑了下,淡道:“原本該是我堂兄接送的,只是如今他也忙著,沒辦法。不過原也沒什么,到底有奶媽陪著呢?!?/br> 嫣兒姑娘笑了下,不由嘆息道:“要說起來,陳姑娘這門親事,也實在是好。如今洛北幾大家雖則是稱書香門第,可是卻也漸漸衰敗下來了呢?!?/br> 陳姑娘聽到此,眸中帶著幾分黯然,卻是只笑不語。 一旁的阿宴聽了,卻是有些無奈,其實這一路上,嫣兒姑娘幾次勾搭容王,她心中早已不喜,于是上次處罰品玉和含香便叫來了她,正所謂一箭雙雕,既懲處了品玉和含香,又敲打了這位嫣兒姑娘。 不曾想,如今她依然不安分,竟然言語間指著陳姑娘高攀了哥哥顧松。 這是她未來的嫂子,她當然不愿意看她被這么一個沒有教養的姑娘欺負,當下便笑道: “我時常和殿下說,這門婚事還真真是我們顧家高攀了呢。洛北陳家,那是多少年的書香門第啊,這樣的人家教養出的姑娘,我原本還想著該是如何的嫻靜聰慧,后來見了陳姑娘,我才知道,世間竟有這般淡然平和的女子。要說實在話,嫁給我那哥哥,還真是委屈了陳姑娘你呢!” 說著這個,她輕挑了下眉,將那笑意收斂,話音一轉,淡道:“若說起來,嫣兒姑娘也實在是讓人嘆息,走了這么一次燕京城,竟然連個婚事都沒定下來,這一趟——” 她笑了下,緩緩地道:“也還真是白去了呢!” 嫣兒姑娘一聽這個,頓時臉上泛紅,眼眸就淚盈盈起來,她低著頭,委屈地咬著唇,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若是尋常,看了這么一個可憐姑娘,誰不心疼啊,可是如今陳挽凝卻是仿佛沒看到一般,笑著對阿宴道:“王妃,你若再拿我的婚事說笑,我便打你!” 這幾日她們早已經混熟了,開玩笑都是慣了的,是以言語間早已不像初見時那般拘謹。 這邊阿宴干脆笑道;“你若敢打我,我便告訴我哥哥去呢?!?/br> 一時陳姑娘忍不住輕輕“呸”了一聲,當下兩個人都笑了。 那嫣兒姑娘先是被阿宴搶白了一番,落了個沒臉,后來又見這兩個人在這里說說笑笑,可真是一家親。而自己呢,低著頭要哭不哭,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是這兩個人卻是根本都不看一眼! 就在此時,容王卻騎馬來到近前,隔著馬車簾子對里面的阿宴道:“明日晌午時分,我們便可抵達洪城了?!?/br> 阿宴點頭:“如此也好,明日晌午到了,午后我們稍作收拾,恰好在洪城的驛站安頓下來?!?/br> 容王卻又道:“這官道上還算平坦,明日我們馬車會走快一些。你小心身子?!?/br> 阿宴聽了,心中泛暖,笑著點頭道:“我知道的?!?/br> 這邊容王走了,她回首望過去時,卻見嫣兒姑娘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