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穹窿一片墨黑,彼此相對而站,沉默地眈眈相向。寒意侵來,心境隨著身體的熱度一點點沉了下去。 “死騙子,臭不要臉,衣冠禽獸?!毙l夕笑瞇瞇的找了幾個代名詞,抑揚頓挫的扎向他。 牧容面色倏爾變得陰沉,“你——” 她倒不以為意,咯咯一笑,高揚著下巴和他擦肩而過。 眼見她朝著府門口的方向走了,牧容這才清醒過來,嘴邊輕嗤一聲,疾步擋住她的去路。他自知理虧,不想激化矛盾,呵出一團白霧,盡量問的心平氣和:“已經入夜了,你去哪里?” “我要去外面找客棧住?!毙l夕瞇了瞇輕染寒霜的眼睫,“若是再住下去,還不知要被你占多少便宜?!泵髅魇莻€位高權重的人,長得又那么正派,沒想到卻是個趁人之危的無賴!她冷哼一聲,左跨一步繞過他,多看一眼都覺得反胃。 可牧容也隨她跨了一步,身影如山一般阻隔了她的前路。年關將至,京城也開始魚龍混雜,一個姑娘家單身出門,勢必不安全。 他耐下性子來哄她:“別鬧了,有話好好說,府門不能出?!?/br> 怕她耍詐逃開,牧容想用手按住她的肩膀。這頭剛抬起來,就被衛夕狠勁打落了,啪一聲脆響,手面子火辣辣的疼。 “我跟你沒話可說,姑奶奶我又沒作jian犯科,你管不著我!”火氣噌一下揭竿起義,她呲牙道:“滾——” 坐在指揮使的位置上,若沒個脾性,也鎮不住各衛所的幾萬緹騎。外人深知他手法狠戾,鮮有敢拿話嗆他的。偏偏這女人有恃無恐,讓他背了這么久的黑鍋不說,還拿這般赤裸裸的話痛罵他! 牧容一瞬被她撩的火冒三丈,什么心平氣和全都是屁話!他暗暗一捏拳頭,上前幾步將她箍在懷里,低叱道:“衛夕你給我聽好了!昨日你喝多了耍酒瘋,因為二哥的事過來找我興師問罪,我臉上的血梗子,還有嘴角,全都是你打的?!彼巾樍艘幌伦约旱暮粑?,“把你重新安頓好我本是要走的,是你把我yingying拉回床上,一切都是你主動,忘事的人也是你,現下又反譏我齷齪無恥,你當真不是故意的!” 衛夕的下巴被他挪著,被動的仰頭看他。 他的話發自肺腑,帶著急躁的情緒,聽起來倒不像是參了假的。詫啞的眼波晃了晃,她旋即停下了掙扎,心里登時沒了底,昨天的事她也記不清,誰真誰假一時半會還真分不清楚。 她腦子懵懵的,只覺得耳根發熱,“口說無憑?!?/br> “好,要證據是嗎?”牧容一咬牙,環住她腰肢的手猛一使勁,將她的身體提了起來。 “你——”衛夕愣愣的瞪圓了眼,他輕而易舉的扛著她往廂房走,這是要……不好的預感襲來,她扶住他的肩努力撐起身體,怕周圍的婢女聽見,低呵道:“混蛋,放我下來!” “你閉嘴!”牧容忿忿然厲呵,壓抑一經釋放,便覆水難收。 見他玩真的,衛夕惶惶地瞥了眼近在四扇木門,嘴邊一嗤,俯下頭狠勁的咬住了他的肩膀,說什么也不會讓他再碰她! 云錦織造的飛魚服并不厚重,里頭沒有夾層,肩頭的刺痛讓牧容嘶嘶抽了幾口涼風,脫在她臀部的手不禁緊了緊。 這死不要臉的東西,還占她便宜!衛夕一凜,惱羞成怒加大了口勁兒。 強行松嘴的時候,人已經被他仍在了軟和的床榻上。 牧容立在床前,三下兩下扯開了飛魚服,半褪而下,露出精壯的寬肩和胸膛,方才她咬過的地方已經泛出星星血點來。 “你睜大眼睛看好了?!彼牍蛟诖查缴?,一手攬住她的頭,將她壓向自己,“若我強迫你,我的脖子上怎會有印記?難不成是我自己啃得!你該問問自己,昨夜有多么瘋狂忘情!” 原本難以啟齒的話就這么就攤開了,簡單的讓他自己都訝了訝。 衛夕雙手撐住他裸露的胸膛,這才勉強讓自己沒有撲倒他懷里去,掌心處是一片冰涼,絲絲縷縷的蠶食著原本屬于她的溫度。 順著她木訥的眼光看過去,失去了飛魚服略顯花哨的遮擋,那紅印子更是鮮亮。香粉褪的差不多了,有兩個紅的發紫,跟拔了火罐似得。 “我又不是太監,你昨夜給我曖昧的暗示……”他喘息一口,“換做是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吧?!?/br> 張弛而出的話是個幽而遠的口氣,字體行間卻帶著蠱惑,讓衛夕的精神變得恍惚起來。 還是秋天的時候,他被灌歡酒那會,也不正是個意態撩人的景兒?她盯著盯著,就沉進去了?,F在想想,若不是他的引誘,她或許也不會想出潛規則這么下賤的法子來。 胸口遽然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心境來,轉瞬即逝。 “我喝多了,反正也記不清了,隨你怎么說吧?!彼牟鳖i吸了口氣,話音淡淡的,像是在安撫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罷了,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一夜溫存而已,無妨?!?/br> 她腦子發漲,就這么認命了,不打算再跟他糾纏下去,手上使勁推開他。跳下床剛要離開,牧容卻急急拉住了她。 “怎就無妨了?”他恨鐵不成鋼的咬咬牙:“連貞潔都不在意,你還是不是女子?” 這話變成了無形的刀子,直直往心口上戳。衛夕愣了一記,怒極反笑,“錦衣衛幾萬緹騎,里頭就我一個女人,你覺得,我還能算女人嗎?大家閨秀的煩心事或許是去哪里撲蝴蝶,而我考慮的是如何保住這顆腦袋,我有資本矯情嗎?” 這便是物質決定意識,“貧賤不能移”壓根和她無緣! 牧容被堵的啞口無言,她微垂眼角,五官擠出一瞬哀涼,讓他心頭微痛。 衛夕拂開他的手,意態蕭然道:“在新營你也算幫我大忙,今兒就算我rou償了。你功過相抵,咱們扯平了,從今往后誰也不欠誰的?!?/br> 牧容沉默了下,將衣裳重新穿好,這才道:“也就是說,你對我唯一那點感激也沒了,剩下的只有厭惡?” 衛夕緘口不言,移開視線,望向墻上的山水墨寶。 這寡淡的表情讓他心頭鈍痛隱隱,順著血液滲到四肢百骸里。都說男人寡情,這女人狠起來那才叫一個蛇蝎,軟刀子殺人最無形。 “那——”牧容活動了一下手骨,忖了忖,從未有過地討好道:“怎么才能讓你不厭惡?” 這若是厭惡一個人,鐵定是有理由的,但時間長了,或許連自個兒都摸不清到底是何緣由了。換句話說,當厭惡變成了習慣,要改?比愛上一個人還難。 衛夕聞言輕笑,“幫我脫離刀光劍影的生活,我就不討厭你了?!?/br> 她本就是無心之說,誰知牧容卻輕快道:“這有何難?擇個良辰吉日,本官向圣上請旨,迎你入門?!?/br> 話音一落,他這才清醒過來,怎就唐突的冒出了這句話呢?臉頰漸漸被點熱,他連忙垂下烏黑的眼睫,掩住瞳中異色。胸口接連起伏著,突然滲出的薄汗讓他手心黏糊糊的。 須臾后,他篤定的抬眸看她,面上又是一派風清淡雅。說都說了,有什么不可面對的?她屢次說他不是男人,這頭要是再退縮,他可是一點威信都沒了。 入門? 笑靨略略一僵,衛夕難以置信的覷向他,下意識的捏捏手心,然而疼痛告訴她,她沒聽錯,也不是在做夢。 牧容正座在床榻上跟她大眼瞪小眼,包金的烏紗帽歪著,飛魚服也穿的松松垮垮,露出胸前一塊白皙如瓷的肌膚,整個人顯得意態慵懶,眼光確是個凌冽的,仿佛可以看到她心里去。 衛夕被他盯得有些窒息,好半晌才強行鎮定下來,心覺他理解偏頗了,便緩了聲,吶吶道:“大人美意,我高攀不起,只求給我一個輕松的差事,不殺不戮,讓我能應付過來就好?!?/br> 這番話當頭潑了一碰冷水,成功將他心頭的赳赳之火澆熄。牧容如置寒窟,別人生求著嫁入他牧家,她倒是好,屢次回避,莫不是—— 他頓了頓,眼角忽然攀上笑意,卻是不達眼底,“哦,你另有心上人?” “沒有,也正是因為沒有,我才不能嫁?!辈还芩欠癯鲎哉嬉?,她倒是得說個清楚:“我不是個貪圖榮華富貴之人,若是不嫁也就罷了,若是嫁了,兩情相悅才能算我功德圓滿,對方是個屠夫也無所謂?!?/br> 這大概就是她唯一的矯情了。 更何況,白鳥煢然孑立,力單勢薄,若是嫁入深受帝王恩寵的牧家,往好里說也只能做個妾室,上頭還要頂一世家正妻。這般光景,不是明擺著給她自己找心塞嗎? 談話一下子進入了死胡同,兩人就這樣無言僵持著。 牧容淡淡的凝望她,面上情緒漸斂看不太真切,沒有再做任何表態。 衛夕早料到了這種結局,他性情狠戾,斷然不會受制于她。心下也沒多少失望,她揖手道:“天色已晚,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請大人安排我回營居住,就不在大人府邸叨擾了?!?/br> 孟堯和譚岳他們也在那兒,血雨腥風既然避免不了,那就無憂無慮的跟一幫爺們耍去吧,總比在這里糟心強。 她踅身離開,闔門的時候,牧容喊住了她。 “你不愿嫁也罷,錦衣衛血雨腥風,入了本官的府邸,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仇人暗殺了?!彼屓坏挠醭鲆豢跉?,將烏紗帽摘下隨手一扔,“不就是想要個輕松的差事嗎?本官給你辦了?!?/br> 幸福來得太突然,衛夕有些發懵,摳住門沿的手緊了緊,“……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彼鸬暮V定,看她的時候揚起一絲玩味的笑,“就是不知道小女子之言,可是能信?” 她的厭惡不知不覺成了他難以逃出的怪圈。大抵是心頭不甘心,若是不喜歡他也無妨,男歡女愛之事,強扭的瓜不甜。非要厭惡他…… 那他還非得給她掰回來! 對方那抹笑宛若照進黑暗世界的第一縷陽光,衛夕恍如新生,登時像打了雞血,“若是大人辦得到,屬下必定感恩戴德,每日給大人燒高香,祈求大人官途昌順,一世平安!”她頓了頓,又加一句:“多余的事……屬下必定緘口不言!” 兩人隔了幾步遠,沉默須臾后,相視一笑。 牧容緩步走上前,擋住她身前的大片燭光,一張笑臉半真半假,“不過,本官還有個要求?!?/br> 他稍稍俯□,拉進和她的距離,食指順著她臉頰的輪廓漸漸下行,帶著無形的火,一直燃到她的唇邊。 血浪急速翻涌起來,讓人有些頭暈目眩,這番曖昧的舉動讓衛夕眼眉生怯,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習慣了二哥,卻不習慣和他靠的太近。他目含桃花,讓給她察覺到了什么危險的信號,踅身想要逃開,卻牧容一把環住了纖瘦的腰肢。 “本官沒有妻妾,你又相當受用?!彼f的很和煦,話頭里都蘊著軟糯的纏綿,“長夜漫漫,不如就留在本官身邊,各圖所需如何?” 干燥的手指從她的唇邊滑落,順著脖頸落到月色珠邊夾襖上,稍稍用力,解開了她的流云系帶。 “大人!”衛夕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抬手護住了衣裳,羞赧的紅了臉,“你瘋了?咱們無名無分,世風抓得又緊,萬一傳出去都得玩完!” “怕什么?京城里的達官顯貴哪個沒有外姬?少的一個兩個,多的三五成群?!蹦寥轀匮诺赜H親她的額頭,眼波在她變了色的臉上尋脧一圈,坦言道:“你尋平安,本官尋快意,互惠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直白的話讓衛夕發懵,他哂笑看她,唇角的弧度竟生出一股媚態的引誘來。世上的事兒就是這么稀奇,千回百轉間又回到了原點。不知是不是該慶幸,這次倒是他先提起潛規則了。 反正身子已經給他了,這么算算,她似乎還有機會挽回成本…… 衛夕抿唇沉思,眼波晃了晃,“你能保我性命無憂?” “那是必然?!蹦寥荽鸬暮V定,手卻不太老實,順著她的斜襟攀進里頭,隔著薄薄的中衣點了點她的粉尖兒,眼里晃過一瞬堅毅,“只要你肯,本官定會保你平安,如若食言……不得好死?!?/br> 他背著光,面容氤氳在黑影里,沉亮的黑眸讓她的心神逐漸安定下來。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她,精壯的身材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身上的清香很是稔熟,一霎讓她心猿意馬,生和義在腦仁里激烈碰撞,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舍義取生。 真是沒那個高尚命兒,衛夕悵然嗟嘆,抬手勾住了牧容的脖頸,審度的眼光流轉在他的眼角眉梢——俊秀溫雅,她也不算虧。 “若是有人欺負我,”她揚唇笑的風情萬種,“我是不是可以驕傲的告訴他,錦衣衛指揮使是我姘頭?” “隨你心意?!蹦寥荽驒M將她抱起,疾步走到床榻邊,將懷里的人放下后,自己也俯身壓了上去,手臂撐在她頭兩側,“再問你最后一次,可是想好了?” 衛夕干脆的嗯了一聲,面頰染了輕柔的酡紅色。 暖盈盈的燭火下,她的衣衫被盡數褪去,兩人的呼吸急促地交纏起來,當牧容將她反身壓在身下時,她死死捏住了繡錦的床褥。 在任何次元里,若要憑借一己之力混個風生水起,實在是太難。若是心比天高,還是盡快躲一邊涼快去吧。 俊男和腦袋雙贏,她不虧,只是—— 衛夕忍了又忍,扭過頭頗為幽怨的睨著他,“猴急什么?你能不能輕點!” 誰能告訴她,這掃把星的技術為毛退步了! 【卷二完】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兩天家中正在辦理老人白事,我抽時間寫出來的,時間緊迫,言語潤色不夠,大家湊合看,日后有時間會細修的,但是劇情應該不會變動。 女主就是個茍且偷生的人,不高冷,略猥瑣,現在也不喜歡指揮使。喜歡二哥這事也不能和喜歡牧容劃等號,設想一下,一個蒙面人對你很好,當他摘下面具,你卻發現他是你最討厭的人,那種感覺像是吃了只蒼蠅。如果是我,我估計會趴馬桶上吐一會?!救^暴露,不正請輕拍 第三卷才是發展期,有情有義的女漢子漸漸浮現,如果還和您口味,請繼續支持吧。(≧▽≦)/ 以莊生現在的筆力,不能兼顧所有姑娘們的感受,鞠躬致歉。 ps:21號會回來很晚,若是停更一天,22號盡量出兩章。 ———————————————————— 感謝土豪的打賞,破費了! 多角度觀察士力架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9 21: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