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白鳥功勛卓著,報出名號可以讓人顫三顫,可關鍵問題是她不是真的白鳥,這樣下去會不會精分? 思量再三,她篤定道:“姓衛名夕,衛士的衛,夕陽的夕?!?/br> 此話一出,頓時驚煞了旁人。 馬安略有遲疑,還是將“衛夕”這兩個字登在了冊子上。 流秦和尚貢面面相覷,白鳥是教頭撿來的孤兒,無名氏一個,見她身輕似燕,才給她起了一個白鳥的名字,如今怎么又跑出來一個衛夕? 尚貢狐疑道:“原來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啊,當初教頭問你的時候怎么不說?” 被這話一提醒,衛夕猛然想起來白鳥是個孤兒,佯作豪爽的笑了幾聲,“嗯,這幾天忽然想起來了而已。不礙事,不礙事,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嘛。既然正事加入了錦衣衛,那就煥然新生好了?!?/br> 好在流秦二人心性豁達,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沒再多追究,拱手先告辭了。 兩人走后,馬安問一句,衛夕答一句,只有籍貫上寫了個未知,那名冊上原本應該屬于白鳥的記載全被她取代了。 離開經歷司后,衛夕快步走回衙門。 今兒是個風輕云淡的大好天,天空碧藍如洗,一絲云彩都沒有。太陽西斜,將她的身影拉的修長。 約莫二個時辰后,指揮使在府中設宴,款待同僚以及這三位不是新人的新人。遵循禮儀來說,她得換上皇帝賞賜的飛魚服,正兒八經的出席在古代的第一次party。 回到交堪館后,衛夕好生的沐浴一番,這才拿出了那套飛魚服。牙色錦緞上繡著雍容精細的飛魚紋,摸起來質感如鏡,竟讓她離奇的想到了德芙廣告,真真是“縱享絲滑”。 急不可耐的裹在身上,她喜滋滋的轉了幾圈,曳撒的百褶裙像太陽花似的飄了起來。身為一個考古工作者,她做夢也沒想到,能親自穿上正統的飛魚服。 真不知是喜,還是該憂。 一個時辰后,腰牌和繡春刀送過來了。 腰牌是象牙做成,正面刻著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司,反面刻著她的名字。繡春刀精致的像個藝術品,刀鞘上刻著的花紋如同春日來臨般繁花似錦。 抽開一看,刀脊直挺,刀鋒韌利,锃光發亮的刀面泛著熠熠寒光,映出一雙慧黠的眼睛。 唰—— 衛夕將繡春刀重新闔起來,不安的眼神凝在刀上,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牧容。這兩者都是柔中帶剛的物種,或許只因為你的一個疏忽大意,就能要了你的命。 不知這把干凈的繡春刀,未來會不會也沾上血…… 壓抑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她甩了甩頭,努力拋開了沉重的思緒,將繡春刀和腰牌按照規矩掛在腰間。盤好頭發,戴上了莊嚴的小烏紗。 穿戴整齊后,衛夕對著銅鏡里氣宇軒昂的少女笑了笑,青蔥玉指拂過刀柄上刻著的“衛夕”二字,黑玉般的眼珠如同飛星劃過,閃著爍爍光華。 從今以后,錦衣衛不再有密探白鳥,有的只是一個普通校尉,衛夕。 緝私拿jian這種玩命的事她萬萬不想參與第二次,可事與愿違,錦衣加身之日,便是一條道兒走到黑之時。 但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那—— go and see! 【卷一完】 ☆、第二十二章 酉時末,鮮衣怒馬從京城的街道上疾馳而過,揚起一股輕塵勁風。 嘚嘚的馬蹄聲傳入耳畔,人們紛紛躲避,膽敢在京城當街縱馬者非富即貴,他們這般普通百姓惹不起,唯有躲得起。 當然,也有不服氣者忿忿瞪回去,瞧見那騎馬之人的穿著后,氣勢一下子蔫了,喉嚨里的怨言囫圇吞回了肚。 這年頭,寧肯招惹地痞流氓也不能得罪錦衣衛,這是人人皆知的理兒。 然而路過的少女們都嬉笑著回頭,眸光熱切地追著那三匹遠去的駿馬。少女們情竇初開,總會帶著些許英雄情懷,錦衣衛里的男人多是面相俊朗,又帶著一股旁人沒有的威風氣兒,自然入得了她們的眼。 衛夕臨陣磨槍,勉強駕馭了□坐騎??伤R術生疏,自然比不上流秦二兄弟,一路趕下來理所當然的落在了最后。 路過一家簪花店時,她勒停白馬,下馬后抖了抖曳撒,威風凜凜的走進了鋪面,選了一根花絲鎏金的發簪帶在身上。 買東西耽誤了點時間,她加足了馬力,可還是遲了些許。 流秦站在府邸門口翹首以盼,好不容易把她給盼來了。這會子橫她一眼,嗔怪道:“你怎么搞的,指揮使設宴都敢來遲,腦子還真讓煙毒毀完了?” “對不住對不住,我在半路上買了點東西,耽誤事了?!毙l夕訕訕應著,急匆匆的把白馬交給了門口的小廝,跟在流秦后頭進了府。 天色漸黑,蒼穹隱約可見密布的星羅。 指揮使府中喬木蔭茂,配有奇花異草點綴其中,一眼看去甚是清雅。府中每隔幾丈遠就有佇立著青銅鑄成的落地燈臺,將院里照得燈火通明,華貴程度和章王府難分伯仲。 正當她欣賞著房檐上的雕花時,流秦在前頭提醒她:“方才指揮使問你怎么還沒到,我就撒了個謊說你鬧肚子,出發的時候落后了一點,待會可別說漏嘴了?!?/br> 衛夕對他感激的笑笑,忙不迭點頭:“多謝了,我一定謹記在心?!?/br> 筵席設在后院的風來軒,兩人順著幽深的回廊朝里走,頗有一種移步換景的錯覺。 繞過一處假山池沼,風來軒近在眼前,四扇雕鏤木門大敞,里頭交談甚歡。 進了門,衛夕一眼就覷到了坐在最前頭那桌上的牧容,雖是今日的東家,可他身上的飛魚服依舊穿的妥帖,面帶笑意的跟身旁新上任的同知說話。 一屋子里坐滿了錦衣衛,有功臣,有當官的,先前還聊得火熱,瞧見她后齊刷刷的沒了動靜。 “??!白……”話沒說完,靠近門口的校尉一拍腦瓜,“不對不對,衛夕!你可來了!” 衛夕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對不住,有些事耽擱了?!?/br> 牧容側頭睨她一眼,瞳中流瀉出一絲脈脈之色。朝野中,飛魚服一向只有男人穿,如今裹在她嬌小的身材上,看起來倒是別有風味。 衛夕察覺到了他探究的眼神,心虛的垂下頭,囁囁道:“屬下來遲了,請大人贖罪?!?/br> “無礙,快坐吧?!蹦寥菪θ菅缪?,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桌,正巧空著兩個位置。 “謝大人?!?/br> 衛夕松了口氣,隨著流秦一同坐過去。同桌的人倒還算熟絡,除了他們三個密探外,還有君澄和水一山。 她微笑著向兩人打了招呼。 大病初愈,她的膚色更是白皙,如玉般光潤,豐澤的唇瓣不點而紅,襯著微微上彎的弧度,莫名勾人。特別是那雙烏黑盈亮的眼仁兒,慧黠轉動,為她平添了幾分古靈精怪的神韻。 君澄的眼神略略一凝,手指摩挲著酒杯沿口,竟然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你穿飛魚服很好看?!?/br> 這番略顯唐突的話說完,他旋即清醒過來,垂下頭,慌亂的四下掃看。 和他的緊張相比,衛夕卻大喇喇的摸摸后腦勺,恬不知恥的說道:“不瞞您說,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分分鐘變身女俠呀!哈哈——” 這壓低的笑聲讓流秦一毛,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烏紗帽,嫌棄道:“你怎么這般嘚瑟了,瘆出我一身雞皮疙瘩,能不能正常點?” 嘁,這分明是實話實說,白鳥這小臉多俊俏!衛夕在心里反唇相譏,面上卻抿起嘴,識趣的噤了聲。 還是君大人懂欣賞,思及此,她對君澄拋去一個友好的眼神,成功把對方那張硬朗的面孔點得通紅。 三人的打諢互動被牧容盡收眼底,他隔岸觀花似得坐在那,只是視線稍稍傾斜,少頃就斂了回來。 清了清嗓子,他端起了青花酒杯,溫然帶笑道:“既然人已經到齊,咱們同起一杯,一祝大華繁榮昌盛,二賀錦衣衛再添榮光,這第三……”他頓了頓,眼波在衛夕臉上兜了一圈兒,“這第三,就慶賀三大密探正式記入咱們錦衣衛冊,干!” “干——” 眾人渾厚的應了一聲,仰頭一飲而盡。 衛夕在現代從不喝酒,如今卻不敢怠慢,皺著眉頭喝了個一干二凈。然而清冷的酒水入口鮮甜,帶著輕微的灼辣,倒也沒想象中的那么難咽。 牧容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又道:“明日皇上特準在座的各位休沐一天,大家不必作假,大可敞開了懷,痛飲一番?!?/br> 話音一落,風來軒里樂的炸開了鍋。 除了牧容那桌外,全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一改往日的冷漠,豪邁的喝開了。屋里杯觥交錯,大家天南海北的侃起了大山,好不熱鬧。 眼瞧著桌上的山珍海味,衛夕抄起筷子,吃開了。指揮使都一副老猴王對著小猴崽說‘孩兒們別客氣吃起來’的態勢,她再矜持就是矯情了。 然而沒吃一會,流秦和尚貢就拉著她去給指揮使敬酒。 嚴格來說,他們三人并不算是新人,可以往的身份隱秘,見不得臺面,如今正兒八經的在錦衣衛行走了,面上功夫一定得做足了。 尚貢年紀最大,自然有發言權:“大人,屬下三人敬你一杯,日后定當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在所不辭!” 衛夕也笑吟吟的舉起酒杯,精細的袖闌略微下滑。 誰知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吸引了指揮使的目光—— 循著他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看,她愕愣半晌,對方送的那條玉鐲若隱若現,露出小半條來,襯著她藕白纖細的手腕,格外惹眼。 心里咯噔一下,衛夕的耳根子登時變得guntang,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牧容心思細膩,疑心病一犯鐵定會多想,萬一再認為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這支手鐲價值連城,她怕放在交堪館里不安全,這才戴手上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扔枕頭下面藏著呢! “衛夕?!?/br> 牧容突然喊她一聲,聲音很淡,讓人摸不著是何情緒。 她一愕,抬眸看他,唯唯諾諾的回了句:“屬下在……” 牧容凝目看她,長而媚的眼睛里浮光瀲滟,笑的有些微妙,“初昏為夕,日落之美,這名字起的不錯?!?/br> 這句不加掩飾的贊美成功吸引了好事者的目光,她搖身一變,成了全場的焦點。在場的錦衣衛興奮的連眼都不眨,一副終于發現了老大jian情的樣子。 衛夕只覺得自己快要被來自四面八方的灼灼目光淹沒了,腦袋登時一懵,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了。 牧容沒再多說什么,干掉一杯后不以為意的坐下,面上依舊是恬淡清雅。 衛夕回到位置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聽有人說道:“衛夕,那天你是怎么發現那件龍袍的?閑來無事,給大家講講吧!” 話音一落,迎合聲一浪催著一浪。 講你媽個腿! 衛夕暗自咒罵了一句,面上故作輕松的說道:“其實也沒什么講頭,很簡單嘛,緝查的時候不放過一塊磚頭一片瓦,仔細點查就是了?!?/br> 眾人有些掃興,沒想到錦衣衛的翹楚密探回答的這么簡單,不過句句也都在理兒上,想追問卻找不到話頭,一時半會就這么冷場了。 衛夕局促的呷了口酒,心里祈求這些錦衣衛們雅興別太高,可總有人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 “衛夕啊,抄家那天你殺了多少叛黨?你武藝精湛,估計弟兄幾個加起來都沒你干的多?!?/br> 說話之人也是在隱晦的拍馬屁,可衛夕恨不得沖上去撓他一臉血道子,還需要她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么? 在他們眼中,白鳥就等于殺人癖愛好者?! 她冷笑道:“恐怕是讓您失望了,我沒殺幾個。上頭派我們是去做偵察的,又不是充緹騎,抄家殺jian黨不是我的主要任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