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老天這是分分鐘玩壞她的節奏??! 面對她不要命的掙扎,流秦面不改色,手上一使勁,嘶啦一聲扯開了她的衣裳,露出一塊白皙的后背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起身道:“稟大人,是白鳥不錯?!?/br> 牧容點點頭,眉宇松動了些許,“白鳥說她撞壞了頭,記不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看?” 流秦一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緊緊拽住衣服的衛夕,忖度道:“據江湖傳言,中了煙毒會造成人體紊亂,白鳥沒有得到及時醫治,身體必定有所損耗,頭腦一時半會不正常也說的過去。那晚的打斗甚是激烈,對方都是訓練有素的江湖人士,白鳥為了掩護我和尚貢,單槍匹馬抵在最前面,肢體尚還健全已經是大幸了?!?/br> 一直沉默的尚貢此刻也了開口:“大人,流秦所言句句屬實,即便是白鳥現今思緒不清,細細調理后方能康復?!?/br> 衛夕雙手捏著衣服,聽得一愣愣的,貌似這具身體跟他們是一伙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兩人外貌有些相似,長相清俊。就在這時,流秦扭過頭,對她使了個眼色。她怔忪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看向掌管她生死的指揮使。 牧容神色凜然,不怒自威的坐在那,像是在等她說些什么。 詔獄里突然靜得很詭異,衛夕急速忖度,隨后篤定地點點頭,算是默認二人說的話了。 豁出去了,反正這兩人還活得好好的,估計指揮使也不會拿她怎么樣。畢竟從話里來看,那個叫白鳥的女人保護了這對兄弟。 沉默了半晌,牧容四平八穩的朝她走過來,飛魚服在火把的映射下光彩奪目,特別是那織金的過肩飛魚紋,鮮活的像是有了生命。 鬧不清他要干什么,衛夕渾身發毛,情不自禁的挪起屁股朝后退了退。 牧容一抬手,示意流秦把她扶了起來,不容置喙地說道:“白鳥的身份明了就好,本官也沒心思了。剩下事先交給弟兄們去辦,當務之急,你們先好好養傷,尤其是……”他看了衛夕一眼,“白鳥的神智尚不清晰,暫且安置在交堪館養傷,由錦衣衛輪守。君澄,你去安排?!?/br> 君澄拱手道:“屬下領命?!?/br> 剛才連打帶嚇的,衛夕的腦子有些反映不過來,面相呆呆的。 牧容走到她身前躬下了腰,直挺的鼻尖距她不過一拳的距離,“這些時日什么也別想了,好好養傷吧?!?/br> 衛夕被動地和他對視一瞬,只覺得他眼里的清輝很漂亮,舌頭像打了結,只能訥訥地點頭。 得到回應后,牧容對她莞爾一笑,方才的戾氣全無,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秀雅溫婉的味道。 她倏爾以為自己看走了眼—— 親娘,這指揮使不會是有些精分吧? 不過她沒工夫在詔獄里吐槽,盯著牧容離開的背影,如負釋重的舒了口氣。 劫后余生,她所有的膽魄都快用光了,臉色蒼白又憔悴,像個風中殘破的紙人。雙腿還在無力的發顫,若不是流秦揪著她,恐怕要癱在地上了。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她見過不少的稀罕事,摸過不少陰煞的東西,更是檢查過不少尸骨殘骸??蓪τ谒廊藖碚f,最恐怖的還是活人,尤其是封建社會的大活人。 比方說,牧容。 在錦衣衛這小方天地里,他權勢滔天,讓誰死誰就得死,跟閻王老子的差不離,而別人只有喊冤枉的份兒,習慣于呼吁“民主平等”的現代人自然是接受不了。 “白鳥,你沒事吧?” 在她陷入沉思時,君澄站在了她身前,不知從哪弄來一件鴉青色常服披在了她身上,遮住了她裸露的后背。 雖然這里剛剛入秋,可古代沒有溫室效應,夜里已經很涼了。再加上衣裳半濕著,身體已經冷透了,衛夕沒有拒絕,雙手抓住了常服,嚴實的裹在了身上。 “多謝?!?/br> 禮貌的道了個謝,流秦便扶著她往詔獄門口走。擦肩而過時,她偷偷剜了君澄一眼,方才那兩鞭子可是差點要了她的半條命。 君澄眼尖,哪能察覺不出她視線里的怨念,但指揮使的命令他不得違背,即便是親朋好友,也得一刀斬殺。他吁出一口濁氣,和花六沒奈何的對視一眼,跟在衛夕后頭走出了詔獄。 ☆、第五章 交堪館在鎮撫司衙門的南側,是歷代指揮使臨時居住的別院。牧容上任以來,廢寢忘食是常有的事,衙門正堂就成了他小憩的地方,這交堪館便這么空下來了。 衛夕被安頓好已經時值午夜,借著大夫診治的空,尚貢把流秦叫道了門外,見四下沒人,壓低聲道:“白鳥這般模樣,當真是受了煙毒侵害?” 流秦一聽,訕訕地摸了摸后腦勺,“哥,我瞎說的?!?/br> “你小子……”尚貢的臉色旋即陰沉下來,“這可是欺瞞指揮使,你不要命了?” “那能怎么辦?”流秦無奈地蹙眉,“牧大人懷疑白鳥是細作,可她是為了掩護我們才成了這幅呆傻的模樣,咱們總不能看著她死在自己人手里吧?” 尚貢啞口,半晌后也只得點頭,嘆息道:“先讓她養傷,剩下的事日后再說吧,但愿她能盡快好起來?!?/br> 經過大夫診斷,衛夕的身體并無大礙,只不過有些輕微的皮rou傷。大夫開了幾副活血化瘀的中藥,又為她抹了藥膏,反復囑咐不要碰水后就離開了。 屋里站了一溜錦衣衛,衛夕被盯得渾身難受,索性眼一閉,擺出一副困倦的模樣。君澄見她還在生悶氣,很識趣的叮囑她幾句,又安排好今夜當值的錦衣衛,這才去找指揮使復命。 流秦見天色已晚,給她掖了掖被角,安撫道:“老大,你好生養著吧,別的事交給我們倆就成?!?/br> ……老大? 衛夕心里一遲登,嚯一下抬起了眼皮,眸光爍爍地盯住流秦,愣是把他嚇了一跳,“流秦兄弟,為什么要叫我老大?” 這倆男人看起來已過弱冠之年,而白鳥也不過十六七歲,怎么看都差輩分。 “因為你功夫好唄,小時候經常把我們哥倆打的鼻青臉腫,連這都忘了?哎……”流秦惋惜地搖頭。 “……” 衛夕愣了一記,腦補著這具身體將這兩個大高個打的屁滾尿流的場景,嘴角抽出一絲苦笑。聽起來是狂拽炫酷吊炸天,可她隱約察覺不妥—— “真是對不住,我撞了頭,有些事記不清了,要不你把咱們以前的事重新說一遍給我吧,興許我能想起來什么?!?nbsp;沒等流秦開口,她慚愧地笑笑,連珠炮似得問起來:“咱們到底是什么身份?前些日子出了什么任務,竟能讓我傷成這樣?還有,咱們怎么會跟錦衣衛在一起?” 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大通沒水準的問題,流秦忍不住扶額哀嘆。 “腦子記不清了,性子還這般猴急,怪事了?!鄙胸暡徽娌患俚霓揶硪痪?,扭頭對流秦道:“你先給她大體一說吧,也許過段時間腦袋就靈光了?!?/br> 流秦領悟地頷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談及三大密探,這里面的故事很簡單。 流秦和尚貢是對親兄弟,錦衣衛世家出身,六歲就被送進了錦衣衛訓練。而白鳥是騎射教頭從大街上撿來的孩子,洗干凈了之后才發現是個女娃。本想送給別人養,可她身型矯健,悟性頗高,長得又水靈,很容易讓別人掉以輕心,就這么被教頭留在了錦衣衛。 康乾帝執政時,朝野一度波濤暗涌。時任錦衣衛指揮使的杜衡一本密函呈到御前,欲在錦衣衛培養不為人知的暗器,私下誅殺不法之臣,為皇帝解決后顧之憂,實則是為了鏟除異己。 得到康乾帝允準后,流秦三人一同作為錦衣衛不在冊的暗器,秘密接受著血腥殘酷的訓練。 三人悟性頗高,各有所長,幾年的功夫,就成了錦衣衛數一數二的高手。其中,白鳥巾帛不讓須眉,尤以輕功最為卓著,不到十歲就已經獨自緝拿不法官員了。 由于見血太早,年少的陰影導致這三個孩子不愛說話,性子極冷。據說白鳥壓抑的時候總愛以殺人為樂,出刀必須見血,見血必要殺個痛快。但凡由她執行的緝查,對方的死相一定慘不忍睹。 久而久之,白鳥的名號如雷貫耳,讓人聞風喪膽。 一些不老實的官員相繼死亡,百官心知肚明,逐漸形成了一股風氣——家中若有白色鳥類,都不敢久留,全部放生,以求自己福大命大,惹不上錦衣衛那群人。 然而十多日前,白鳥在意外伏擊里吸入了毒煙,失蹤了…… 只有衛夕一個人知道,白鳥死翹翹了。 她懊喪地闔起眼,差點咬碎牙根子,恨不得一死了之。要不要這么苦逼?穿什么不好,非要穿到個密探身上,還不如去混江湖賣假藥呢! 流秦并未察覺到她臉上精彩的表情,頗為自豪的說:“對了,指揮使已經下令,處理完章王謀反案后,咱們的名諱就能正式記入錦衣衛冊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錦衣衛行走了?!彼麤_著衛夕眨眨眼,狎笑道:“老大,高不高興?” “……” 高興你媽蛋啊—— 平地一聲驚雷將衛夕炸了個外焦里嫩,頓時石化在床榻上,目瞪口呆的盯著面前倆兄弟幸福的眉來眼去。 提及錦衣衛,她能想到的無非是兩個詞——“權勢滔天”“催命閻王”,想在百官面前橫著走,絕逼沒人敢讓你豎著走。然而她是個明眼人,心里亮堂的很,這里頭的光鮮可都是拿命換來的。 這具身體雖然內力深厚,可她壓根兒不會什么武術套路,一時半會也運用不了。穿越前連條魚都沒殺過,更不用說殺人了,萬一再被派出去緝查…… 死她沒商量! 待倆兄弟告辭后,衛夕大罵一聲“fuck”,心塞地捂住胸口,一頭栽倒在床榻上。動作幅度太大,她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巴,口腔里頓時塞滿了鐵銹般的血氣。 完了。 她玩完了。 這哪叫僥幸撿條命?明明就是老天在涮她! 衛夕悶頭嗷嚎:“老天爺!我要當良民——” . 與此同時,指揮使府中一派安詳靜謐。 牧容換了身絳紫色的云錦常服,坐在書房里鉆研兵法,在火燭的映射下,眉眼甚是謙和。 沒多時,君澄便匆匆趕到了指揮權府,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書房。 抬眼瞥到他后,牧容放下手頭的書卷,閑閑問道:“白鳥安頓好了嗎,傷勢可有大礙?” “回大人,已經安頓妥當了?!本稳鐚嵎A告:“傷勢都是不輕不重的皮外傷,內氣有些紊亂,不過大夫已經開了調劑的湯藥?!?/br> 牧容微一頷首,漆黑的眼眸里光華浮動,“湯藥務必及時送到,另外選些好的膳食,給她進補一下。瞧她那瘦削的身膀骨,太不經打了?!?/br> 君澄點點頭,“屬下遵命?!?/br> 少頃的沉默后,牧容抬頭問他:“時下錦衣衛正缺少中流砥柱,待章王事件解決后將白鳥三人正式納入錦衣衛,你覺得如何?” 這個意向君澄早就知道了,三大密探武功高強,掛起錦衣衛名號可謂是名副其實,只不過…… “大人,白鳥她是個女子,若要加入錦衣衛的話就得和我們這群男人待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便?” 白鳥三人目前在京城有單獨的隱秘別院,可若是加入了錦衣衛,在尚未得到官職前就要住進普通軍士們所在的錦衣營。那里可全都是清一色的爺們,十來個人一屋,這個顧慮并非是無稽之談。 牧容并沒有著急回答,手肘著下巴,饒有趣味望著他,“君澄,你似乎挺在意白鳥???喜歡上了么?!?/br> 話落,君澄臉色倏爾一變,嗵地跪下了,急聲道:“屬下不敢!只是隨口一問,請大人明察!” 他和白鳥只限于任務交接之時才會見面,這錦衣衛本就是男人的天下,五官精秀的白鳥自然很惹眼。身為男人,喜好美色是天性,但這并不等同于情愛,況且錦衣衛有嚴格的法紀約束,他斷然不敢違背一二。 “本官也不過是隨口說說,你緊張什么,快起來吧?!蹦寥蒗馍锨?,將他扶起來,意味深長的囑咐道:“不及而立不可談及婚嫁,本官向來器重你,你可不要一時腦熱壞了咱們錦衣衛的規矩?!?/br> 君澄神情肅穆,拱手呈敬上去,朗朗道:“大人請放心,屬下牢記在心!” “嗯,天色不早了,回去好生休息吧?!蹦寥莸灰恍?,眉眼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是,屬下先行告退?!?/br> 待君澄走后,牧容又坐回了書桌旁,白凈的手指翻動了幾頁書卷,心思卻不在上面,而是細細斟酌著君澄方才的話。 白鳥作為錦衣衛里最特殊的密探,知曉不少朝廷秘聞,早已經不能置身事外。正兒八經入了錦衣衛后要安置在哪里,委實是個問題。 想了好半晌還沒半點著落,牧容捏了捏眉心,斜睨著窗外漆黑如墨的蒼穹。 他擔任錦衣衛指揮使四年有余,諸事辦的得心應手,官場上更是如魚得水,人人忌憚??刹恢獮楹?,一碰到女人就有說不出的煩亂事兒。